第三十五章 枯木

  果然，在沒有了.……油燈那柔和燈光的映襯之後，博士眼中的天空……終於看上去，有一點兒所謂的天空樣子了。

  至少……它夠高。

  博士聽著不斷朝著他耳邊傳來的莫名低語聲……不動聲色地開始笑了起來。

  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惡意，絲毫無法再繼續壓抑住自己了。

  倘若，這地方.……真的便只有像是空氣一般的存在。

  博士邁開的步伐，很大。

  一點兒也不像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中行動，那般小心翼翼地.……反而，很是大張旗鼓地在這片天地中前行著。

  此時，他已經看不到.……那盞永恆不滅的油燈了。

  那盞油燈，早就被他拋之腦後了。

  博士……任由這些惡意，爬上他的身軀……再任由這些惡意……驚恐地消散在他的身軀之內。

  博士並不在意這些惡意。

  他甚至.……也不在意這些惡意，是否能夠將有關於他的信息給傳遞迴去。

  哪怕這些信息有可能讓片徒有虛無之表的天地……意識到，有什麼.……進入了它的體內，進入了這一片，不知道為何被拋棄，又被封鎖起來的天地。

  畢竟……這片天地可能是在下意識地，在朝著真正的虛無發展。

  但，就算是已經打草驚蛇了，博士.……他也不在乎。

  對他而言……這甚至連一次郊遊都稱不上。

  他的步伐，越來越快，一絲躊躇都沒有。

  那些原本囂張地依附在他身上，但很快就進而驚慌失措，到最後直接消散不見的惡意，也越來越多。

  終於……這片天地像是才注意到……有什麼存在，在朝著它的核心不斷地前進。

  它的核心……是什麼？

  它自己也不知道。

  並且，它的意識，也相當的朦朧。

  甚至這道若有若無的意識本身，都尚未建立起你我之分。

  但，它知道。

  它此刻唯一知道的便是.……不能再讓那個不知為何，並且馬不停蹄的存在.……繼續向前。

  否則……它這道尚未孕育完全的意識和這一片的天地可能會就此崩塌。

  從另一個的層面上.……蛻變成為虛無。

  於是，博士便看到了.……這灰濛濛的空間，開始出現變化了。

  一根又一根枯萎的孤枝，憑空地從.……這「空氣「之中朝著他伸來，想要握住他的四肢，讓他無法再前行。

  可惜……這些零散的樹枝，是真的枯萎了。

  它們，鬆脆無比。

  甚至都不需要博士用力，就直接發出了「啪唧「的聲音，斷成了一截又一截的了。

  不過……在這些枯萎的樹枝斷成一截又一截之後.……它們居然又像是枯樹發芽一樣，居然又各自截截生長了起來，也越發瘋狂地從各個方向，朝著博士爬來。

  它們並不如同人的手，那般地靈活有力……至少看上去，是脆弱無比的。

  但它們卻嫁接得很快.……同時也爬得很快，幾乎只是在一個呼吸間，這片天地中便充斥了這些……連葉子，都沒有的枝節。

  然而.……就像是在宣告著這片天地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意義一般。

  不管這些是枝節，它們有所發芽也好……有所生長也罷。

  都猶如是曇花一現。

  最終成形的……依舊只是連一絲綠意都沒有的枯枝。

  枯萎的樹枝.……便只是枯萎的樹枝。

  博士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些樹枝的變化.……然後一腳踩了上去。

  清脆無比的斷肢聲……從博士的腳下傳來。

  聽上去，是如此舒爽而悅耳。

  無數爬著枯萎的枝節，順著博士的身子，朝著他的脖子，頭顱，雙臂，雙腿處.……伸去。

  想要纏繞著.……阻止博士的前行。

  但.……這纏繞的動作本身，這些枯萎的樹枝，就做不到。

  都不需要博士做什麼，它們就自己彎曲著斷掉了。

  然後這些斷掉的枯枝又生成了更多的枯枝，繼續不知回頭地朝著博士襲來。

  無盡的輪迴，在這些乾癟得猶如上萬年都沒有吸食過一點水份的樹枝上.……向著博士表演著。

  而博士，則是一直都面帶微笑地看著這些枯枝……然後速度絲毫不減地.……哪怕他的腳下越來越厚，也絲毫沒有在乎地直接踩在這些枯枝之上，朝著.……那本滿是記載了天使的墓志銘的書，所指向的方向，前行。

  憑空出現，又或者是不斷自我了解再自我生長的樹枝，也越發地瘋狂了。

  就算……裹脅著這些樹枝的惡意，已經從這些在他腳下的殘肢上，所殘留的信息，知道了.……一種不可諱言的恐怖。

  這些惡意甚至都沒有辦法很好地理解這恐怖.……這不是它們所能想象的。

  但不論這道恐怖的信息究竟意味如何……這些惡意，也早就無法控制住這些樹枝了。

  看這這些瘋狂的枯萎孤枝.……博士已經可以想象到，這些孤枝的母體，現在是凋零成了一副什麼樣子了。

  甚至……都不用博士想象了。

  因為……一顆能夠頂天立地的巨大樹木，就這麼聳立在他的眼前。

  雖然，它所頂的天，和所立的地.……都只是這片灰濛濛的天地。

  雖然，那所謂的聳立……也不過像是無所立足。

  雖然，它這顆樹木……如今也只剩下了.……主幹的部分.……甚至看上去，枯萎得比那些孤枝還不如.……實在是難以稱之為樹木。

  博士的身後，無數本該替這片天地，駕馭著這些枯枝的惡意.……反而被反客為主了。

  它們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所憑依的枯枝，送上前去……一一地殉道。

  惡意……簡直都要成哭意了。

  而博士卻是一點兒也沒被身後的枯枝給干擾到……手舉著那本滿是天使的書籍，腦海中開始甄選出一道召喚陣來.……直視著已經近在眼前的巨大枯木。

  博士的眼中.……正閃著無法言喻的光亮。

  在這一片灰濛濛，失去了顏色的天地中……格外地晶瑩剔透。

  一道繁雜到無可比擬的召喚陣……正在博士的瞳孔中，逐漸呈現。

  博士用這雙……正凝聚著召喚陣的眼睛，仔仔細細地欣賞著這頂天立地的枯木。

  它，看上去.……像極了，修女所說的……那所謂代價。

  博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