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

  客廳裏亮著的燈似乎還沒有樓道裏亮，開了屋門，


  樓道裏的光反倒繞過門外的老人，門內的陳淪，從兩側映進些屋裏。


  陳淪站在客廳門邊，一隻手還搭在門後的把手上，身後客廳屋裏的電視機，桌上亮著屏幕的手機都還各自響著些聲響。


  “小陳，你回來了啊……”


  門口站著的老人抬著頭，看著打開門的陳淪，

  滿是皺紋的兩隻手捏在一起，稍顯得有些局促拘謹，臉上露出些笑容來，同陳淪打著招呼著，

  陳淪看著這局促著的老人，


  這老人隻是同幢樓同單元樓下的位孤寡老人，陳淪和他並不熟悉，

  和這位老人認識，隻是因為前些天老人家，唯一能接收外界些信息的台老電視機出了些問題，

  老人有些焦急憂慮，想找人幫忙看看他家那台電視，於是在六幢樓下躊躇不安的站了許久，


  等著陳淪下樓過路時，隻看到老人正有些局促拘謹著看著同幢樓，另一個過路的年輕人，想上前，又躊躇著，隻是反複捏著自己的手，

  直到陳淪走過，老人才終於叫住了他，近乎哀求著讓陳淪幫幫忙。


  陳淪幫著去看了看，雖然那台老電視，隻是因為老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按錯了遙控器上的按鈕，但不認識多少字的老人卻始終按不回來。直到陳淪去幫著他看了看，才重新按了回來。


  “我也剛到家，邱伯。”


  看著老人，陳淪應了聲。


  “……小陳，我屋裏今天菜炒得多了些，我就一個人，小陳你要是沒做飯的話，要不就去我屋裏吃頓吧？也免得你再下廚了。”


  等著陳淪應了聲，老人才再接著出聲說道，


  “……菜炒得有些多了，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出聲說著話，老人看著陳淪，再將重複著說著，


  兩隻手互相捏著，臉上帶著些笑容，也掩不住局促，

  “……要是小陳你不方便下樓的話，我去把菜盛點過來給小陳你……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就當謝謝小陳你昨天幫忙了。”


  沒等陳淪回答，老人隻是頓了頓，便就要轉過身，往樓下再走去。


  “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陳淪再出聲應了句話。


  “……不能這麽說。”


  老人站住了腳，轉回些身，局促著笑著，擺了擺手。


  “我去給你把菜端上來。”


  老人再出聲說著，就又要再往樓下走。


  看著老人，陳淪再頓了頓，

  “就不麻煩邱伯端上來了，邱伯應該把菜盛起來了吧，就到邱伯家吃吧。謝謝邱伯。”


  陳淪再出聲說道。


  “……菜都盛起來，過去就能吃，剛盛起來，還熱著……不謝，不謝……”


  老人聽著陳淪的話，站住了腳，有些高興著，局促著趕緊應著，


  “那小陳，我們過去吧。”


  老人再說了聲，領著路。


  陳淪走出了屋門，


  沒有關客廳屋裏還放著新聞的電視，也沒去拿桌上還亮著屏幕的手機。


  廚房裏，電飯鍋裏煮著的飯還咕嘟響著。


  陳淪合上了屋門，跟著老人往樓下走去。


  ……


  “……小陳，你坐。”


  下了兩層樓，老人推開了隻是虛掩著的屋門，走了進去，招呼著陳淪。


  老人屋裏，房屋格局基本和樓上一樣，隻是朝向有些區別。


  客廳裏，廚房裏，往臥室屋去的走廊裏，能看到每盞燈都亮著，


  靠在客廳牆邊的電視機也開著，正播著廣告，

  客廳窗邊落著，夜色縈繞在窗外。


  “……小陳，你先坐，你要是餓了你就先吃，鍋裏還有些湯，我去盛起來。”


  招呼著陳淪進了屋，老人將客廳門重新掩了上，招呼了聲，再急急忙忙往著旁邊的廚房裏走了進去。


  陳淪走到了客廳餐桌旁。


  餐桌上，擺著四碟炒好的菜，還縈繞著些熱氣。


  洗好的碗筷還疊著放在桌邊，桌旁，還擺著兩張凳子，似乎是其中張不常用，還明顯有些剛擦拭過些水痕。


  “……小陳，你坐。看電視嗎，遙控板在這兒，可以自己調。”


  說是盛碗湯，卻還是端出了兩個大碗，一個碗裏是燉好的湯，另一個碗裏裝著些涼菜。


  見陳淪還站著，老人再招呼了聲。


  陳淪再挪了下腳，在桌旁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這是在小區外邊那店裏買得些鹵菜，你們年輕人喜歡吃這個……也沒買多少，我就讓那老板給我幾樣一樣稱了些。”


  將盛著的碗湯放到了幾盤菜中間先前就空出來的位置，老人再一邊解釋著，笑著有些拘謹著說著，將那碗涼菜放到了陳淪身前，

  “你嚐嚐味道。”


  “邱伯，你也坐下來吧。”


  陳淪接過了老人遞過來的碗筷子，再對著老人說了句。


  拿著筷子，夾起了筷子桌上的菜，嚐了口。


  “……好，好……”


  “小陳，味道怎麽樣啊？”


  雖然應著，老人卻還是低著些身子，在桌旁站著，手捏在一起，有些局促拘謹著，再詢問著陳淪是不是合口味。


  “味道很好。”


  “……好就好，好就好……那小陳你多吃點……要盛碗湯嗎，我去拿勺子給你盛一碗……行，行……”


  笑嗬嗬著，有些高興著，老人又再問了幾聲過後，才再重新在桌旁另一側坐了下來，端起了碗筷，吃起了飯菜，

  “……今天的飯菜都有些做多了，要不是小陳你，我怕是都得放進冰箱裏吃上好幾天。”


  老人端著碗，拿著筷子，吃著，頓了頓，笑嗬嗬著再說起了先前類似的話，


  陳淪聽著，隻是夾著桌上些菜，吃著，沒答話，


  再動了動筷子，老人再回頭望了望客廳另一邊正開著的電視，

  這會兒，電視裏正放著些新聞，

  “……這人啊，真是越來越不中用。”


  “……屋裏啊，就這台老電視機頂用，平日裏也不圖看個啥，就想放在那兒，屋裏有個聲響。”


  “說出來都怕小陳你笑話，前天晚上這電視機放不出畫麵來了，明知道是自己在遙控板上按錯了啥，卻怎麽也按不回來了……那晚上，躺在床上，翻過去，又翻回來，怎麽都睡不著覺。一會兒又想爬起來，看看電視好沒好……又沒人去給他調回來，那哪能好啊……”


  “……最後還是都麻煩小陳你。”


  老人說著話，再轉過了些頭，再動著筷子，吃著已經夾到碗裏的些菜，


  陳淪聽著老人的話，抬起些頭，放緩了些手裏夾著菜吃著的動作，


  老人將自己碗裏的菜夾進嘴裏吃著，咀嚼著，再緩緩抬起些頭，抬了抬頭，似乎是望著屋頂，

  再放緩了些動作，沉默了陣，


  “……有時候都在想，這無兒無女的，就這麽活著起啥用，就這麽一天天活著。”


  陳淪看著老人。


  抬著些頭的老人在說著這話的時候，眼睛有些泛紅，似乎帶著些血絲。


  “邱伯。鍋裏還有湯嗎？”


  陳淪看著這老人有些紅著的眼睛，打斷了老人的話。


  “……有，有……”


  老人回過神來，趕緊著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