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春深 (二)
濮陽宗政給百跡去了信,溪夫人很快就收拾了細軟準備去看女兒。濮陽這邊的速度比她們略快,先到京城一步。李越已知這兩人會來,於是把沈家的舊宅打掃了一遍。濮陽帶著沈蝶煙回去後,等了幾日溪夫人才到。
溪夫人一臉疲倦,歉意的說自己耽誤了許多時間以至於讓她們久等。沈蝶煙搖著頭,眼神有些震驚的看著溪夫人身邊的一圈人,她簡直將春望城裏的女眷們都帶來了。
“這次都要沾溪姐的光,難得能出次門見見世麵。”那些女人這樣說。
沈蝶煙見濮陽宗政要張口說些什麽,連忙搶在前頭說:“可不是,在家中無事各位姐姐確實應該多出門走走。”
濮陽宗政也不多說什麽,輕描淡寫的交代了幾句話後便獨自離去。這一屋子的女人嘰嘰喳喳的,溪夫人拉著沈蝶煙的手說:“宗主大人的脾氣越來越好了。”
沈蝶煙笑著沒說話,溪夫人轉眼換著一副悲戚的表情:“小傾葵成親的時候,我們隻知道信兒可是連姑爺是什麽樣的人都沒見過,她這麽小,怎麽說成親就成親了。”
沈蝶煙有些內疚,傾葵雖說是自己生的,但全是眼前這些人養大的。沈蝶煙拿自己當做外人也是沒辦法的念頭。
溪夫人正念著姑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能不能照顧得了傾葵。沈蝶煙是從來都沒想過自家是什麽身份,根本就沒敢想過讓幕盟真照顧好傾葵,她隻希望傾葵在宮中平安順心,千萬別遇著些笑裏藏刀一心往上爬的各種狐媚蹄子。
溪夫人感歎了兩句後又說:“不愧是宗主大人,這想的就是深,除了鍾離家的兒子,還有誰能配上咱們家的孩子。十三殿的大小姐嫁給鬼王的親生外甥,這也算是門當戶對。”
沈蝶煙沒想到她說改口就改口了,聽她那意思,幸好是鍾離殷自己沒兒子,他若是有的話,哪裏就輪得到幕盟真來娶傾葵。這些人,眼中看到的全是鍾離家,反倒沒人注意那姓幕的其實也是高不可攀的。
沒人通知傾葵會有人來探親,她正跟著自己身邊的幾個大丫鬟打牌,幕盟真身邊的小太監過來傳話,他還未開口,傾葵揚手一揮摔出去一張牌:“什麽都別說了,我不想聽,沒見著正忙著麽。”
“娘娘……”
“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那件事要是沒一個說法那就什麽都別說了。”
小太監抬手擦擦腦門上的汗:“娘娘,不是的……”
“看樣子還是沒想通,沒想通就算了,下次你主子再讓你傳話你也不用來了,反正也是白跑一趟,”傾葵抬頭瞅了一眼眉清目秀卻脹得滿臉通紅的小太監,古怪的笑著說,“我這可是心疼你,讓你少跑幾趟,看看都累成什麽樣子,要不在我這歇歇再回去複命?”
小太監“撲通”一聲就跪下了,趁著傾葵沒開口飛快的說:“娘娘,皇上讓奴才來傳話您家中的親眷進宮來了請您去展玉台那邊相見。”說完他又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水,終於把話給說完了。
“哄我呢,你自己說說看,都是誰來看我了。”傾葵不信,連身邊的丫鬟都附和:“沈老相爺仙去後,沈家哪還有什麽親戚,就是有,難道也是能說進宮就能進宮的?”
小太監沒想到還會有這種波折,頓時就沒轍了,隻差抱著傾葵的腿苦苦哀求:“娘娘,您就趕緊去吧,那麽多人就等著您呢,連太上皇都要過去。”
傾葵心想難道是真的,爹帶著娘進京看自己來了?她自己的牌往桌子上一推:“去去去,這就去,趕緊帶路。”
沈蝶煙才等了一會兒就已經著急了,哪怕是盯著旁邊的一株花,滿腦子也全是“深宮”這個詞。濮陽宗政正在同幕盟真說話,幕盟真有點兒緊張,老嶽父來頭大,與自己舅舅是難分伯仲的人物。濮陽宗政倒是沒說什麽話,繃著一張臉見不著半分笑意,一張口全是圍著自己女兒轉,一句話中必帶一個“傾葵”。幕盟真就有點心虛了,等小太監來報人快到了的時候,他就更心虛了。
傾葵遠遠的就看見了幕盟真和自己的親爹,她整了整衣裙,邁著小步子端莊的往前走時又看到了是自己的親娘,腳步一下子就快了。可是緊接著,她腦袋裏“嘩啦”一聲脆響,居然看到以溪夫人為首站了一排人。她直接就變成了小跑,一溜煙就奔到了那群女人堆中。
幕盟真見著傾葵如此的不顧形象,連忙緊張的看向濮陽宗政,見他臉上沒出現任何不滿意的表情後才鬆了一口氣。
若說傾葵隻見了沈蝶煙和濮陽宗政後覺得自己爹娘就在眼前了,可是等著見著溪夫人眾人之後,她頓時就覺得這哪裏是幕盟真的皇宮,分明就跟在春望城差不多了。
溪夫人等人有五年沒見過傾葵了,一見到人都此起彼伏的哭起來。沈蝶煙本來看見自己女兒心裏是說不出的高興,沒想到其餘人都哭起來了。她扭頭看了一眼傾葵,發現她正扯著溪夫人的衣袖也哭哭啼啼的。她這個親娘心中委屈,眼淚也流出來了。
幕盟真被那震耳的哭聲是嚇著了,心想這哪裏是來探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哭喪的,發現他嶽丈也看向女人堆,便說:“您不去說兩句?”
“沒我說話的地方。”
幕盟真就不吭聲了,繼續默默的坐在他身邊,心裏想著老嶽丈究竟是想幹什麽,難道就這麽坐著?
溪夫人等好不容易止住哭聲,傾葵身邊的丫鬟連忙遞帕子勸慰。溪夫人斜著眼睛一看,喲,孩子身邊連個自家的人都沒有,外人怎麽能照料得好?眼淚又下來了,拉著傾葵的手仿佛她在外麵吃了無數的苦楚似的:“這些都是你身邊的人?我記得是小瑜兒不是跟你在一起麽?”
沈蝶煙替傾葵回答:“小瑜兒出嫁了。”小瑜兒嫁的是李越的兒子,就是那個跟傾葵吵吵鬧鬧了幾年的李熙路,沈蝶煙見溪夫人吃驚的表情,補充了一句,“是一門好姻緣。”
溪夫人頓時就不說話了,也慢慢的鬆開了傾葵的手。傾葵心中一動,慢慢的湊進沈蝶煙,軟綿綿的叫了一聲:“娘親。”
沈蝶煙眼眶又濕了,心中想親近可不知該如何親近,隻能用力點點頭。
傾葵身邊的丫鬟正在接受溪夫人眾人的盤問,聽到這邊的動靜臉上吃驚的表情都沒隱藏好:沈夫人還健在?更重要的是竟然這般年輕,兩人站在一起分明就是姐妹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