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結果,哭聲一點一點的低下去,等到低到最低點的時候,終於沒有聲音了,隻餘下重重的喘息聲。濮陽宗政舒了一口長氣,剛吸進去的氣流在胸腔中轉了一圈,還沒來得及吐出來,就聽到沈蝶煙又“哇”的一聲提高了音量——重新開始了。
濮陽宗政仰頭看著暗色的帳子,不知道這哭一下歇一會的,煙兒究竟能撐到什麽時候。於是,他輕輕的掐了掐沈蝶煙的肩膀:“煙兒,煙兒?”
沈蝶煙抬起一張通紅的臉,那一瞬間,濮陽宗政甚至能感覺到一股潮熱的水汽直接從下邊撲了上來,緊接著,就是被淚水沾濕的位置開始變的涼颼颼的。沈蝶煙的眼睛已經腫了起來,頭頂與鬢角的頭發也亂了。濮陽宗政看著她這麽狼狽,竟然有點想笑出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沈蝶煙哭的這麽痛快,簡直就想個沒完沒了的孩子。而沈蝶煙,經過這麽發泄過後,也應該舒服好些了吧。
“別哭了,你哭我就不疼了?”濮陽宗政盡量笑著說,淺淺淡淡的一個笑容,能安慰到她最好。
“我心裏能舒服點。”沈蝶煙的聲音雖然委屈的不行,但是還要裝住理直氣壯的樣子。
濮陽宗政用額頭抵住她汗噠噠的額頭:“那現在該舒服點了吧。”
濮陽宗政的那條手臂還在沈蝶煙的懷中抱著,她一見,臉上的表情立刻又變了,嘴唇稍微撇著,似乎又要開始準備新的一波了。
濮陽宗政的右手還搭在沈蝶煙的背上,他抽出左手,甩了甩袖子,想將這些傷痕給遮住。沈蝶煙連忙握住他的手指:“你幹什麽,不怕傷口裂開啊。”
濮陽宗政立刻就不動了。沈蝶煙小心翼翼的捧著濮陽宗政的手臂,從尖尖的下巴處落下的幾滴眼淚砸在上麵,還是有些涼。
“煙兒,算了,你去洗洗臉,我這就讓衡天來包紮。”濮陽宗政摸摸沈蝶煙的臉頰說,不是自己的手指太幹,而是沈蝶煙的臉頰太潮濕了,一摸,幾乎真能掐出一把水來——不過,即便能掐出來,那也該是鹹的。
沈蝶煙沒說什麽,張口喚歡葉衡天進來。聲音果然是啞了,剛張口的時候,甚至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來。濮陽宗政見她咳嗽了兩聲,這才順利喊出兩人的名字。
歡葉與衡天聽到屋內的動靜,立刻就進來了,那架勢,似乎就等著這麽一刻的出現。
“衡天,大人的傷藥呢?”
歡葉見衡天去拿傷藥了,自己不動聲色的將情況看了一眼,然後就說:“夫人,奴婢去打盆水。”
沈蝶煙沒說什麽,濮陽宗政卻擺著說,示意她快去。
在衡天歡葉兩人都去拿東西的時候,沈蝶煙一直就維持著抱著濮陽宗政手臂的姿勢。沈蝶煙的垂著頭,從濮陽宗政的角度,隻能看到她光潔的,蒙著一層油光的額頭。濡濕的碎發貼在上麵,有點狼狽,可是更好看。
衡天捧著一隻白木的小箱子快步走了回來。他曲起一隻手臂,將小巷子撐在手臂和胸口的之間,然後用另一隻手打開箱子上的銅鎖眼,將一瓶傷藥遞給了沈蝶煙。
濮陽宗政的手臂有些潮濕,幾乎都是沈蝶煙的眼淚。雖然他並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是被鹽水醃著的傷口沒有一個人會覺得舒服。沈蝶煙等歡葉將水打來以後,立刻就讓她擰出一條熱布巾,手指卷著熱騰騰的軟布,一點點的擦拭著傷口周圍的肌膚。在熱氣的刺激下,濮陽宗政終於覺得了一種與之前涼冰冰的刺痛相反的疼痛感覺。他的手臂忍不住變得僵硬,卻忍住了抽回手臂的本能。
沈蝶煙的手中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這使得濮陽宗政的手臂更僵硬。這是一種緊張,之前也許是因為疼痛,但是此刻就是因為緊張。沈蝶煙沒有動,也沒有說話,隻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等了一會後才繼續。
皮膚不僅變得幹淨了,甚至也變得柔軟起來。沈蝶煙將濮陽宗政的手臂抱在懷中,另一隻手將盛著藥膏的瓶子傾斜瓶口,把透明的藥膏倒在他的手臂上,然後指腹的位置一點點的推揉搓勻了。
此刻已經不算疼了,涼絲絲的甚至有些舒服。傷口其實並不嚴重,要是來說,隻不過是為了放血弄出的皮肉傷,真要在意的,估計是那些被放掉的血液。濮陽宗政看著沈蝶煙垂眉斂目的樣子,不明白她剛才怎麽就發了這麽大的火氣,還甩了自己一耳光。難道真的是同記憶有關,武清遙在他的麵前從來就沒有什麽大的動靜,事情無論大下,甚至說讓她離開生活了十幾年京城,她即便猶豫不滿,可也都沒有真正的拒絕過。不過,要是說到記憶這回事的話,當年出了這麽多的事情,煙兒再怎麽氣過鬧過,也很少到這一步的。
不過,濮陽宗政並不決定多說話,現在的情況,還是將一切主動權都交給煙兒的好,她說什麽做什麽,自己隻要配合著就好,免得又不知不覺觸了什麽逆鱗。
沈蝶煙輕手輕腳的將濮陽宗政的這條手臂包紮好後,又沒有什麽表情的將濮陽宗政稍微有些皺巴的衣裳給捋平了。臉上的淚水已經幹了,貼在臉上有些緊巴巴的感覺。沈蝶煙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個,臉上的表情也有點僵硬。
歡葉和衡天一直站在旁邊,不動不說話,就差連呼吸都停止徹底變成一個件什麽死物。沈蝶煙開口讓衡天退下,衡天的眼神一直看向自己的腳尖的地板上,聽到這句話後也沒有什麽反應,甚至沒有看一看濮陽宗政的表情。沈蝶煙一句話剛落下,衡天立刻就施了個禮然後就退了出去。歡葉看著沈蝶煙,等著她來安排自己。沈蝶煙在濮陽宗政的眼神中自顧自的站起來,吩咐歡葉伺候自己潔麵。
濮陽宗政將左手臂擱在自己的胸口,然後看著歡葉捧著布巾伺候沈蝶煙潔麵,梳頭。黑色的長發垂著沈蝶煙的肩上,歡葉站在她背後,給她編成稍微鬆散些的辮子。然後,就當著濮陽宗政的麵,沈蝶煙脫下了一層又一層的衣裳,隻餘下裏麵的一層褻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