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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李越

  沈蝶煙說:“應該是我去看看才對的,怎麽能讓她來看我?”


  “你身體不好,先老老實實的待著別出去。”濮陽宗政將一碗玫瑰露甜湯推到她跟前。


  沈蝶煙隻好點頭,對於這一點,濮陽宗政很是堅持,她自然不會特意去觸龍鱗。


  她沈蝶煙,自幼在這十三殿長大,與濮陽宗政青梅竹馬,成人後自然而然被濮陽宗政金屋藏嬌了。前些日子,她私自出去,卻不小心墜崖摔著了腦袋。於是,這二十多年的記憶就成了一張白紙。


  “多虧了百雨金姐姐尋著了我,要不然我就等著躺在山穀裏喂狼了。不過,她為了我受傷,我真是過意不去。下次我一定離那懸崖遠遠的。”


  “下次?還有下次?你再敢亂跑我就在你腳腕上鎖上鏈子,整天讓雀鳴鷥庭看著你。你就是有本事惹出事情來,每次都要讓人操心收拾。”濮陽宗政說這話的表情一點都不像是開玩笑。


  沈蝶煙穿著稍微厚些的夾襖,臉上略施粉黛,頭發在腦後編成一束,在邊角繡著幾隻各色蜻蜓的絹帕垂在胸前,十足的大家閨秀的模樣。


  濮陽宗政接著繼續說:“下個月大吉日,冊封典禮的時間就這樣決定下來了,你說怎樣?”


  “按你的意思,隨便。”沈蝶煙不經意的說,“今天你的幾位夫人來三暉閣找我了。”


  濮陽宗政本來給她夾著小菜的手猛地一頓,隨即又迅速恢複正常,漫不經心的問:“她們來做什麽,你們談了什麽?”


  “能有什麽好說的,不就是過來看看我麽。”沈蝶煙有些不滿的皺著眉說:“幾個女人,一開口就沒完沒了,滿屋子的粉脂香氣,鬧死了。”


  “既然不喜歡,何必讓她們進屋。下次再來,你直擋了就是。”


  “我可不做那麽不懂規矩沒家教的事情,再說了,那些都是宗主大人您的姬妾,我的身份也比她們高不到哪裏去。有什麽資格去攔著人家不叫進門的。”沈蝶煙說這話時的表情很無所謂,仿佛隻是為了說這話而說。


  “你跟我鬧別扭了不是,想遣走那些人你卻不同意,叫她們留下,你又總是使性子。”濮陽宗政笑著說,反倒對沈蝶煙的這種小脾氣很是喜歡。他站起身看著沈蝶煙說,“既然起來了一會就別在睡下了了,帶著雀鳴她們在園子裏逛兩圈,午膳的時候等著我,聽清楚了麽?”


  沈蝶煙點著頭跟著重複了一遍:“不準再睡下了,不準亂晃悠隻能在三暉閣了轉兩圈,午膳等你回來一起吃。”


  濮陽宗政俯身在她發頂留下一個輕吻,朝站在沈蝶煙身後的鷥庭看了一眼後,就出了房間。


  鷥庭也跟著慢慢的退出房間,她看到濮陽宗政站在院中,於是就垂著頭快步走到跟前:“宗主。”


  濮陽宗政在看院中的一種紅花,單瓣,手掌大小,花蕊是鵝黃色,每支花枝上頂著一朵,絕世而獨立。濮陽宗政一直沒有回頭看一眼鷥庭,隻是沉著聲問:“今日過來的都是誰?”


  “是雲夫人,碧夫人,瑞夫人,明夫人,嵐夫人幾位。”鷥庭將人一個一個的報了出來。


  “說了什麽?”


  “各位夫人都各自說了一些客氣話,還送了一些小玩意給夫人。各位夫人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情奴婢都記下了。”說著,鷥庭從懷裏掏出一疊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冊子,雙手捧著遞給了濮陽宗政。濮陽宗政看了眼上麵密密麻麻的小楷,隨即塞進了袖中:“進去吧,好好服侍著,什麽事情都要留心記著。”


  “是,奴婢明白。”鷥庭拱著手等濮陽宗政出了院子後才慢慢的進屋子裏去。沈蝶煙已經用完了早膳,正站在銅鏡前換衣裳。她從鏡子中看到鷥庭進來,就歪著頭問:“你出去幹什麽了,是不是濮陽又跟你說寫什麽了?”


  “恩,宗主交代奴婢,說中午要給夫人您準備哪幾樣菜色。”絲庭是個乖巧的丫頭,但絕不是老實。老實人怎麽會麵不改色一本正經的隨口就扯出句謊話來?

  沈蝶煙這耳聽了話,那耳就出來了。她換下了那件夾襖,穿了一件雨洗晴空色的外褂,雀鳴跪蹲在她身邊,將裙擺的褶子折齊了。沈蝶煙對著鏡子看了一眼說:“真的就不能出了這三暉閣?”


  “不能。”鷥庭雀鳴異口同聲。


  沈蝶煙抿了抿嘴,抬腳就要往門外走。雀鳴連忙將人拉住了:“夫人,夫人,您忘記了一樣東西。宗主大人送來的,極漂亮。”


  雀鳴小跑兩步,從梳妝台的木盒中捧出一方帕子走到沈蝶煙跟前。沈蝶煙奇怪的看了群麽一眼,隨即伸手揭開上麵的帕子。雪白的帕子上,一枚碧瑩瑩的水晶似的桌子越發顯得澄澈剔透。雀鳴看著這枚鐲子,眼睛亮的直放光,口氣還不停地說著:“好看吧好看吧。:

  沈蝶煙的全部視線也不由自主的被鐲子吸引了過去,不僅僅是好看,簡直精致美麗的叫人愛不釋手,而且,沈蝶煙對著鐲子,竟然也有一隻奇怪的感覺。莫非是自己以前的舊物?沈蝶煙這樣想著,伸手拿起鐲子,覺得清涼無比。她慢慢的將鐲子套進手腕,看著鐲子裏似乎有液體在來回的流動。她一時興起,來回搖動自己的手腕,看著鐲子裏的東西一圈一圈的流動著。


  “宗主大人真是細心,連首飾都能給夫人準備的這麽貼心。”說這話的人是鷥庭,她一邊明裏暗裏幫濮陽宗政吹風,一邊將沈蝶煙折起來的衣袖放下來,遮住了那隻鐲子。但是,當沈蝶煙垂下手的時候,還是能看到露出衣袖外的你那抹碧藍色。


  沈蝶煙站在銅鏡下看了一眼自己,皎月般的一張臉,明明是自己的,卻看著極其陌生。濮陽看慣了愛死的臉——她伸手摸上那眼角眉梢,銅鏡中的人也是同樣的動作。


  這就是自己,這就是我沈蝶煙。


  沈蝶煙在心裏慢慢的,反反複複的說著,努力要壓製住經常如夏日暴雨般忽然出現的不安與恐懼。


  除了濮陽或者鷥庭雀鳴這些身邊最愛至親或者說是熟悉的人外,失去記憶,一切都如白紙一般的自己,沒有任何能夠依靠的東西。她心中的無依無靠,經常會讓她在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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