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柳下借陰
“沒有什麽女主人,也沒有什麽帝後,你們既然不甘心,又何必求全?”
晴靄將手肘支在桌麵,眉眼彎著;“你這是在挑撥呢,可是,有一點你要記住,濮陽從不商量,隻有命令,而我們,隻要服從就好了。更何況,他難得對一個女人這麽執著,從另一個方麵來說,似乎也是一件好事。畢竟,他應該願意用你的肚子生出少君的。”晴靄的這番話讓沈蝶煙又怒又恨,可依著眼下的情況,隻能忍氣吞聲。
“而我所要說的規矩就是,濮陽是絕對的存在,今天你傷了他,你又沒有付出代價,我隻能說,無論是哪一種,這都是最後一次。”輪到說這句話的時候,晴靄的聲音終於帶一種絕對的肯定與強勢。
“那你還不如殺了我幹脆,隻要我還活著,他還這樣關著我,那誰都別想過的安安穩穩。”沈蝶煙也忍不住大聲回了一句。
“這應該是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事情,你跟濮陽的恩恩怨怨情情愛愛的老娘也沒興趣打聽。隻有一件事你要記清楚了,你們人界不是最要求妻子賢良淑德的麽,你隻要做到那一點就行了。”
“賢良淑德?”沈蝶煙嘲諷的一笑,“我若是這般了,哪濮陽宗政不是就更加離不開我了。我倒不知他竟然如此喜歡我。不過,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占了上風——”
沈蝶煙的話剛說完,臉就被紅色的衣袖抽到一邊,頭用力的撇到一邊,幾乎扭斷了脖子。沈蝶煙保持著頭偏向一邊的姿勢,伸手壓住嘴角,再鬆開的時候,白皙的指上是斑斑猩紅的血跡。而臉頰上,紅腫的很嚴重,也能夠清楚地看出是它的形狀。她卻笑出聲:“你看,你明明恨不得要殺了我,可是為了那個殺人凶手,你卻隻能忍了。”
晴靄猛然站起來,沒有動怒,沒有憤慨,隻是出奇的平靜:“我並沒有想殺了你,因為你是濮陽喜歡的人,是他渾渾噩噩的生命中好不容易出現的一縷希望或者渴求。也許你根本就不可靠,也許濮陽會受傷,不僅僅是皮肉傷的流血,可我還是想支持他,因為我覺得,這樣的生活才能帶給他新的意義。當然,我也的確不喜歡你,並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你的不知好歹。多少女人千求萬求的東西,你卻棄之如敝屣。”
“你也是那千求萬求中的人一個麽?”沈蝶煙問,似乎打定主意,非得惹火晴靄不可。
“不要試圖激怒我,老娘的脾氣其實一向很好的。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麻煩你要記住,我先是一位殿君,一名武將,其次是他的好友與妹妹。於他,我沒有任何千求萬求的事情。即便是有,我也隻是求他能幸福,不管是誰給他的。”
說完,晴靄釋然一笑:“我會挑幾個機靈的丫頭來照顧你,三暉閣是濮陽的寢宮,既然他將你安置在這裏,你就暫時住在這裏好了,也免得被別的閣裏樓裏的女人欺負——當然,我倒不是怕你被欺負,主要是不想讓濮陽為了你的事情鬧的太厲害。不要想著惹是生非,除了濮陽,你不可能從任何人處討到便宜達到目的。當然,還有一點-——”晴靄此刻人已經走到了門口,沒有轉頭,“我再提醒一遍,不要試圖挑撥、惹怒我,這是沒有任何用的。與其費這個腦子,你還不如多想想別的方法。”
沈蝶煙看著慢慢合上的房門後,晴靄的那一抹紅色逐漸消失,心中全是她的最後那一句“還不如多想想別的方法”。
別的方法——這話應該是在暗示些別的意思吧。畢竟是,說的再是冠冕堂皇,可心中一定是有怨意的。
晴靄麽……沈蝶煙忽然就對這個嬌豔明媚,看起來張揚實質上內心柔軟體貼的女子有了一種心心相惜的感覺。雖然很奇怪,可是,這種感覺卻是清清楚楚的在她心裏來來回回的沉浮。
而濮陽宗政,那個連真實的相貌都沒有見過的濮陽宗政,她不僅僅是恨,居然還有了一種怨的感情。她隻知道,她決不能教他好過,決不能教他一帆風順事事如意。傷人的代價,害人的代價,欺騙自己的代價……總之,一切都是要還的。
沈蝶煙一直在想“怎麽辦”,可是所有的想法都局限在“怎麽辦”這三個字中,然而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想法冒出來。
她甚至懷疑,自己當初在藕香鎮,怎麽就覺得濮陽宗政或者梁大哥神秘莫測。在他的血濺了自己滿手以後,她忽然恍然大悟,自己居然能夠掌握或者是拿捏住這個在他人眼中,萬人之上的男人。
有些東西,遠遠要比刀子更能殺人。這個道理,她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摧心折肝,欲死不能。
沈蝶煙躺在床上,渾渾噩噩的連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在琢磨些什麽。可一等思路稍微清楚後,又覺得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狠毒陰鬱,滿心都在想著如何報複。若這就是命,她寧願背著朝前爬。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也已經亮了好一會,沈蝶煙偏過頭,臉正好壓在枕上,被晴靄的紅袖抽到的地方還是刺痛。忽然,房外傳來了輕輕緩緩的叩門聲,還不戴沈蝶煙開口。房門就被輕輕推開了。兩個穿著同款不同色衣裙的小姑娘走了進來。兩個女孩子都是十四五歲的模樣,相貌身高都是一模一樣的。穿藍衣的叫雀鳴,雪色衣裙的叫鷥庭。沈蝶煙剛剛見著他們的時候就問她二人是不是雙生子,兩個小姑娘但笑不語。雀鳴活潑,鷥庭嫻靜,連沈蝶煙都不知道兩人究竟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此刻,雀鳴手裏捧著隻黃銅的臉盆,鷥庭手裏提著一隻圓形的食盒跟在後邊。雀鳴一見沈蝶煙醒著,這一舉手一投足就稍微放開了些,腳步聲音跟著大了起來,快步走到房間一角,將銅盆架在木架上。鷥庭將食盒放在桌子上,走到床邊,整個人竟然跪在了床邊。
“怎麽了,大清早的你就來折殺我啊,快起來。”沈蝶煙躺在床上,正好就看到鷥庭這丫頭一顆垂的低低的腦袋上,盤成雙股扭的頭發。
“奴婢不起,請夫人去幫晴靄君說說情。”
“晴靄,她怎麽了?”沈蝶煙想到那個紅衣的女子,臉就跟著一陣陣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