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聊著聊著，賈瑛和這個老道士就聊熟了，
賈瑛問他：“道長，這是哪裏呀？！”
老道士道：“這是杭州。”
“杭州？！”賈瑛吃了一驚：“那豈不是離福建不遠了嗎？！”
老道士頷首道：“是不遠了……可女善人家不是在京城嗎？！”
賈瑛解釋道：“我有一位故人，他現在就在福建……”
老道士笑道：“原來如此！”
說著說著，眼見天光大亮。
於是賈瑛起身道：“天也亮了，我要去城裏找官府，叫他們幫我找晴雯——還有聯係我的家人了。”
說著，賈瑛又笑道：“昨日還多虧了道長！”
說著，賈瑛摘下金釵，雙手捧上：“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望道長收下才是！”
老道士推辭道：“貧道雲遊四海。要這些金銀之物何用？！——女善人還是快快收回去吧！”
賈瑛又推辭了幾下，老道士隻是執意不收。賈瑛無奈的收起金釵。
老道士又說：“女善人既與家人失散，現在要去報官，也算是如今最好的辦法。隻是女善人孤身一人，這世道又亂……又怕出門惹禍啊！”
賈瑛歎氣道：“那難道我就不去了嗎？”
老道士正色道：“如果女善人信的過貧道了話，那麽貧道倒是願意替姑娘跑這一趟。”
賈瑛驚喜道：“道長此話當真嗎？！”
老道士笑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賈瑛拱手道：“那就有勞道長了！”
老道士道：“舉手之勞罷了。”
說著，老道士複又起身道：“還請女善人在此耐心等待。貧道去去就來。”
說著，老道士起身離去。
…………
城中。
老道士真的沒有騙賈瑛。
他進城之後，立即趕往官府。隻是……
“救命！救命！！”
“快跑吧！！”
“啊啊啊啊啊啊！！！”
周圍的人亂哄哄的。一個個的臉上都有掩不去的驚恐萬分。
老道士一頭霧水，連忙攔了一個人問：“善人，請問這城中……”
“滾開！”那人驚恐道：“不要擋著我出去的路啊！”
老道士連忙閃開，又找人問。
一連數人，全都是一個口吻。最後，還是一個蜷縮在角落裏的老婦人，跟老道士說道：“道長，你不要再攔他們了！他們都是急等著出城逃命的人，哪裏有時間理你？！”
老道士驚訝道：“無量天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老婦人歎了口氣，道：“周見把城給賣了……倭寇已經上岸了！馬上……馬上就要到杭州了！”
“啊？！”老道士大驚失色：“怎麽會這樣？！”
老婦人抹了抹眼淚：“聽說是這回倭寇人數眾多，周麥眼見他們勢強，害怕了。所以就……”
老道士捶著胸口罵：“賣國賊！賣國賊啊！！”
又問道：“那老善人你為什麽還不跑啊？！”
老婦人帶著眼淚笑道：“跑？我為什麽跑？我往哪兒跑？！我兒子是守城的兵——他沒了；我兒媳婦身懷六甲——被那群畜生糟蹋……也沒了。我家人都在這兒，我跑哪兒去？！老道長，你快些走吧！我已經打算好了。等那群牲口進來，我就和他們拚命。好歹，我也得叫他們給我兒子兒媳婦償命不是？！——你知道嘛，我兒子和兒媳婦可好了！十裏八鄉，沒有不羨慕我的。可是……可是……”說著，老婦人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道士也滿懷悲憤：“這、這都是什麽事啊！！”歎了口氣，又想起賈瑛，忙問老婦人：“那官府的人呢？！他們還在嗎？”
老婦人大笑：“他們怎麽可能在？！消息一傳來，他們立馬卷了財物，連夜就跑了！現在這城裏，就隻剩我們這群黎民百姓了！！”笑著笑著，又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老道士氣紅了臉。又牽掛廟裏的賈瑛。生怕她出了什麽事，自己後半輩子都良心難安。
於是連忙告別老婦人，快步走出城外。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趁亂心虛的從路上順了一件男裝還有兩個饅頭走。——這世道做男人，總比做女人容易啊……
老道士鬼鬼祟祟，又心虛，又慌亂的抱著偷來的衣服和食物，跑回了城外的破廟。
——幸好，賈瑛還在。
……
老道士把食物遞給他，又長籲短歎的和他說了城裏的狀況。
賈瑛傻了：“那那那……那我可怎麽辦呐？！”
老道士歎口氣：“事到如今，我也沒有辦法了……”
賈瑛急得在破廟裏來回的轉圈圈。
“晴雯……晴雯那麽漂亮，不會出事吧？！”
老道士歎口氣：“現在，恐怕也隻有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了。”
賈瑛咬著嘴唇，抱著小狗沉默了許久。
半晌，賈瑛才故作鎮定的說：“沒、沒事的！晴雯啊，她運氣向來不錯！所以一定會沒事的！”
老道士歎口氣：“但願吧……”
賈瑛拍拍臉：“既然杭州失陷，那我幹脆就去福建吧！反正林慕還在福建呢。我隻要能找到他，我們就一定會都安全的回家的。”
老道士笑道：“看起來是女善人的一位好友啊！”
賈瑛紅了臉：“誰和他好……”
老道士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後不由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笑了一會兒，老道士道：“既然如此，那麽女善人是要去福建找那位小公子了？！”
賈瑛點頭道：“反正這邊我也沒法回去了……還不如去那頭找林慕。”
老道士點點頭：“既然如此，那麽如果女善人不嫌棄，貧道願意護送女善人一程。不知女善人意下如何？”
賈瑛驚喜點頭：“那麽就有勞道長了！”
老道士笑道：“姑娘客氣，貧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隻是還有一事。”
賈瑛道：“道長請言。”
老道士道：“女善人容顏姝麗，又衣著富貴。這麽出去，恐怕容易招惹是非。”
賈瑛點頭道：“我自當更換男裝。”
老道士笑道：“善哉！”又拿出自己順來的衣服：“女善人請換吧！貧道去外頭守著就是。”
賈瑛笑道：“有勞道長！”
……
賈瑛換好了衣服之後，打開了廟門。
老道士忍不住稱讚：“女善人穿上這身衣服，當真是英姿勃發！”
賈瑛心想：你就直接說我特別像男人就行。
但還是笑道：“道長謬讚了！”
老道士笑了笑又道：“不過女善人，不是我老道士占女善人便宜。而是我們出門在外，卻素不相識，未免顯得刻意了些。”
賈瑛痛快的點頭：“不錯！那我叫你什麽？爹嘛？！爹爹爹爹爹？”
老道士：“…………”現在的姑娘認爹都這麽痛快嗎？！！
老道士努力繃回自己世外高人的臉：“女善人能這麽……這麽爽快，實在是出乎貧道預料……”
賈瑛道：“害！這算些什麽？！原來大家叫別人‘爸爸’，那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嗎？！——不說別的，”賈瑛興奮道：“原來我拿著林慕作業的時候，想抄作業的拚命叫我‘爸爸’、‘親爹’，甚至還叫祖宗呢！……”
老道士：“…………”三觀破碎JPG
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麽會玩？？？
老道士第一次有了“我是不是脫離社會太久，和她們都脫節了？？？”的想法。
賈瑛越說越興奮，還想再繼續叭叭的時候，突然看見老道士一臉茫然的臉。
賈瑛：“……”心虛JPG
自己是不是又暴露了？！
賈瑛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原來的事情我們就先不說了！那個老道長，我們現在要做什麽呀？！”
老道士終於從“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的人間迷惑中醒來，磕磕巴巴的說：“是這樣，因為……總之委屈女善人叫貧道幾聲‘爹’。”
賈瑛擺手道：“不委屈！叫誰不是叫啊！”反正我這個世界的爹也不是原裝的！
老道士：“……”再次三觀破碎JPG
賈瑛幹咳一聲：“然後呢？”
“然後？”老道士迷茫了一會兒，才到：“哦！然後……然後我們假裝成逃難的災民，找個機會混進福建就行了。”
賈瑛道：“這簡單！”又興致勃勃的問：“那爹啊，我們是不是的統一一個口徑？比如我們是哪裏人？家裏還有什麽人？姓字名誰？”
老道士迷茫的說：“哦……我俗家姓甄，金陵人士。”
賈瑛一拍大腿：“那我就叫甄瑛吧！”
“你叫什麽？！”老道士一下瞪大了雙眼：“你再說一遍——你叫什麽？！”
賈瑛奇怪道：“我原名賈瑛。現在化名就叫甄瑛好了！不然甄寶玉也成。”
老道士呆呆看著他：“甄英……甄英蓮……”
賈瑛沒聽清：“什麽？什麽黏？！”
老道士收拾起自己的情緒：“沒、沒事。你就叫……你就叫寶玉吧。英……英這個名字，不好……不好啊！”
賈瑛奇怪：“怎麽不好了？”
老道士苦笑：“上一個叫這個名字的，現在已經……已經家破人亡了……”
賈瑛驚訝的“啊”了一聲，並且真心實意的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改名的問題。
——怎麽倒黴了一個叫“英蓮”的不夠，還倒黴了一個叫“瑛”的呢？！莫不是這個字音不好，妨人？！
賈瑛真心實意的想著。
老道士又說：“走吧……我們快些。不然災民人數一多，恐怕我們就要被攔在門外頭了。”
賈瑛趕緊蹦起來：“那我們還不快些！！”
…………
京城，林家。
林如海脫下了朝服，歎了口氣。
後邊的小廝們把今兒早上上朝，皇上賞賜（安慰）的東西放到了桌子上。慧施看了都嘖嘖：“皇上這回是下血本了啊！”
林如海歎口氣：“我兒正在前方，和倭寇激戰。我這個家屬重臣，就在後邊兒被人暗殺。——雖說我皮都沒破一層，但是要是傳揚出去，依然會對前方的士氣產生影響。——皇上可不是要下血本嘛！這為的可不是我。為的是我兒和前方的戰士。”
又扒拉了一下那些東西，懨懨道：“這些玩意兒，我看了就心煩！我要的是這些嗎？！我要的是我兒平安無恙，安全歸來！”
說著，頓了頓。又叫林百合：“百合，你明兒再去城外，舍些粥去……但願老天保佑，我兒平安無恙。”
林百合應道：“是，侯爺。”
林如海自顧自嗟歎了一會兒，又問：“對了，前幾天那事，查到是誰幹的了嗎？”
“回侯爺，”林金盞正色道：“是成家。”
“成家？”林如海驚愕道：“無緣無故的，成家為什麽派人來殺我？！”
“因為……”林金盞頓了頓，才又道：“因為侯爺封了侯，公子在前線又立了大功。聽說皇上還要給侯爺再提提爵位，成家吃味，所以才……”
林如海：“……”
林如海真心實意的問：“他們有病嗎？！”
林金盞：“……”
林金盞無奈：“侯爺，雖然這個原因很扯淡。但是……但是這的確是不管是大理寺那邊的調查，還是我們私下裏調查到的統一的原因。成家是宮裏婉嬪的娘家。宮裏娘娘也算得寵，外頭他們又是個老牌家族。自然在皇上麵前得幾分臉。但是這麽多年，因為他們除了出了個婉嬪之外，狗屁貢獻都沒有。他們家的孩子也是蝸牛生下鼻涕蟲——一個比一個立不起來。所以皇上始終沒有把他們家封侯的想法。——甚至他們家連個子爵都沒有。所以他們眼見著咱家封侯，世子又這麽能幹，就……”
這話別說林如海了，就連一旁的慧施聽了，都差點兒一口老血噴出來：“我TM？！他們自己家的孩子是頭豬，所以就見不得別人家的孩子是條龍？！恨不得全天下的孩子都是蟲才好？！”
林金盞硬著頭皮說：“目前看來，似乎就是這樣。”
林如海and慧施：“……”
慧施怒喝：“我呸！我呸呸呸！！”
林如海更是恍惚道：“果然林子大了，什麽惡心的鳥兒都有啊……”
林金盞：“……”
林金盞努力繃著臉道：“而且，我們在宮裏的探子說皇上知道此事後，頗為震怒。當場罰了婉嬪禁足。據說還要把成家人在朝中的職位給撤了。但是婉嬪一直哭，弄得皇上有些心軟……”
“所以就給我賞了些東西，權做安慰？！”林如海震怒了：“皇上把我林如海當成什麽了？！拿錢賣笑的戲子嗎？！金盞！”
林金盞忙應道：“侯爺！”
林如海指著這些東西道：“把這些東西明兒早上送到送到戶部去，就說現在大敵當前，林家身無長物，但是也願意捐獻一二，為國效力。這些都是聖上隆恩，林家實在是愧不敢當。所以林如海鬥膽替陛下捐獻出來，讓天下人都享受陛下恩澤！”
慧施聽了嘖嘖：“你們這些當官兒的，嘴上說的一個比一個好聽！”
林如海氣哼哼的，也不理他，
林子蘭抱著自己的刀，在一旁歎了口氣：“早知道世子這一趟去了會打仗，我就跟著世子一起去了。那樣好歹，我還想照應世子一點……現在隻有開平離墨那幾個小崽子跟在世子身邊，他們能行嗎？！別到時候反過來，還得叫世子照顧他們！”
林如海：“……”
林金盞：“……”
林百合：“……”
莫名感覺有道理是怎麽回事？！
林百合直接蹦了起來：“我去福建找世子！”
林鬱香：“我也去！”
林桔梗：“+1！請務必帶上我！”
林梔子：“+2”
林玫：“+10086”
林鳶尾：“+身份證號！”
秋茶也躍躍欲試：“侯爺，爹，我也想去……”
林如海被他們吵的腦漿子疼：“都不許去！你們去哪兒幹嘛？！——且不說別的什麽通關文書之類的，就說我往軍政上邊插手，你們是嫌我死的還不夠快嗎？！慕哥兒那是正好碰巧趕上了。誰也說不了別的。我大老遠專程派人去，那成什麽了？！皇上不弄死我才怪！”
林子蘭等人沮喪的縮縮脖子：“不能嘛？……”
林如海歎口氣：“要是能去，我不想自己去嗎？！——那是我親兒子！！可是……唉！”
林如海深深地歎了口氣。
半晌又問：“那頭的戰況怎麽樣了？”
林子蘭忙回答道：“侯爺放心！一切都還好。皇上也叫人準備兵馬和糧草了。戶部的莊尚書也特別熱情的叫人替世子那頭準備了充足的糧草，隻是……隻是兵部還是一個勁兒的推辭。說現在各處的兵源全都不夠。要陛下慎重考慮。”
慧施被氣笑了：“沃日他仙人板板！！現在大敵當前，慕哥兒和戰士們血戰前方。那個王八蛋還推三阻四，他想幹什麽呀？！留著那些兵去給他扛棺材嗎？！”
林如海倒是還不算擔心：“這倒沒什麽。前方戰事雖重。但隻要糧草到位，我相信以傅將軍和慕哥兒的本事，就能輕輕鬆鬆的應對。——這個要求恐怕一開始，就是為了討價還價準備的。所以沒有應該也不打緊。隻是……隻是前提必須是，倭寇不要再往福建增兵。否則……”林如海歎口氣：“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呀！”
屋子裏的人齊刷刷歎口氣。
…………
“什麽？！你說什麽？！哥哥和倭寇，在福建正麵交火了？！”水祚瞪大了雙眼，一臉難以置信。
隨從道：“殿下，千真萬確啊！而且根據消息，他們應該快二十天前就打上了。隻是我們消息閉塞，所以到現在才知道。”
水祚急壞了，在屋裏轉了幾圈。又問：“那、那哥哥怎麽樣？！受傷了嗎？！”
隨從道：“應該沒有吧……根據我們的消息，林世子在福建打了好幾場漂亮仗。聽說皇上現在又準備，給林家的爵位更上一層了呢！”
“好好好！”水祚轉怒為喜：“我就知道哥哥是最棒的！”
隨從看了一眼水祚，又小聲道：“不過殿下……”
“嗯？”
“林世子最近可能有麻煩了。”
“！什麽麻煩？！是誰敢找他的麻煩？！”
“……”
“你說呀！！”
“是！是！”隨從擦擦汗，心說您還真認真呢！不知道打哪兒認了個哥哥來，竟然還真把他當親哥了不成？！罷了罷了，貴人們的事，自己本來也搞不懂。就當個無情的播報機器就很好。
於是隨從道：“聽說傅將軍向朝廷要求增援，皇上答應了。但是兵部拖拖拉拉，死活不給。”
“！！！”水祚怒了：“他們憑什麽不給？！兵也不是他們家的，那是朝廷的！！”
隨從賠笑道：“是是是！殿下說的都對——他們實在太過分了！”
水祚道：“那我們有什麽辦法，可以說服兵部，讓他們增兵嗎？！”
隨從：“……”我的爺，你還真看得起自個兒。
水祚看他的麵色，就知道結果了。
水祚幽幽的歎了口氣：“還是太弱啊……”要不然，自己現在就可以派遣手下，讓他們去幫哥哥了……
水祚看著月亮，心裏默默的許願：哥哥，你一定要平安無事……你要等著阿弟……等著阿弟有一天有了權勢，一定給你握著最多的兵馬，坐著最高的椅子！讓那群小人統統、統統都跪在你的腳底下，對你俯首稱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