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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怨不可積,冤不可極

  秦業真的快要被氣死了。


  他的兒子——也就是秦鍾。原來也是一個聰慧明禮、靦腆可人的小可愛。但是自從秦可卿那個敗家貨把他帶去了賈家的書房,秦鍾就變了。走馬鬥狗、嫖|娼賭博,漸漸無所不會。甚至……甚至還鬧出了那等醜|聞!秦業被氣的胡子都在抖。


  當然了,他是絕對不會怪秦鍾的。秦鍾再不好,也是他親生的兒子。所以,當然都怨秦可卿了!!要不是秦可卿,秦鍾會染上這些壞毛病嗎?!!——秦業如是想道。在聽聞了秦可卿死去的消息時,秦業恨不得大笑三聲:活該!早就該死!!

  可是秦可卿死了,有一個問題讓秦業頭疼——錢。


  原來秦可卿在世的時候,經常給家裏捎錢。賈家對秦家也是多有幫助。可是現在秦可卿沒了,秦家的優待也隨之取消了。這讓秦業父子非常難受。


  不過好在,秦可卿死去的前幾天,還剛讓人給他們送了一大包首飾銀兩,秦家才不至於墮落到就著涼水吃鹹菜的地步。


  但是既然搖錢樹沒了,秦業也隻好管緊了兒子的開銷,不在讓他任意揮霍了。這也讓秦鍾憤怒。為此,秦鍾已經好多天沒有回家了。


  秦業拖著病體找了他好久,也沒有找到,整個人更加瘦削喘息起來。有時甚至都會咳血了。秦業擦去嘴角的血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平息自己的喘咳,然後歎了口氣,忍不住悲從中來:“我這病是一天比一天重了……鍾哥兒,你在哪兒?……回來見爹爹一麵吧……什麽閑氣,爹爹都不生了……你要是再回來晚了,我們父子就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了!……”說著,又忍不住捂臉哭了起來。哭著哭著,就撅了過去。


  三日後,賈家得信:東府小蓉大奶奶的父親,沒了。


  賈母歎了口氣,叫人包了幾錠銀子給秦鍾送了過去。


  可不想秦鍾無福,在聽聞了父親病死的消息後沒多久,就又羞又愧,暴病身亡了。惹得路人一陣嗟歎。


  秦鍾死了嗎?死了。秦業死了嗎?沒有。


  秦業努力睜開眼睛,一陣刺目的光亮逼他又閉上了眼。半晌,他終於適應了光,睜開眼後,發現這是一個類似於地牢的地方。前麵有幾個人,抱著肩膀,不冷不熱的瞧著他。秦業驚恐的動了動手腳,發現自己被綁在了椅子上。全身上下,竟然隻有嘴可以動了。


  他怒斥道:“你們是誰?!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們竟敢綁架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嗎?!”


  “啪!啪!啪!”逆著光,一個人鼓著掌走了後來。秦業努力的睜眼去看。


  ——對方的年紀大約有十一二歲吧,是一個貌如謫仙的小公子。


  見是那麽年輕的一個小孩,秦業不緊張了。他倨傲的說道:“就是你把我綁到這兒的?!你知不知道綁架朝廷命官是什麽罪名?”


  小公子冷笑一聲:“看來還是不太清醒呢。成碧,上刑!”


  秦業:“……”


  秦業:“!!!”


  秦業驚呼道:“等等!等等!小子無禮!你竟敢啊!!……”


  一道鞭子在他身上抽開了血痕。


  這裏的人,個個都是林家的心腹。服侍了林家幾代人的那種。得知眼前的秦業就是害死他家夫人公子的元凶之一,哪裏會手下留情?一道道鞭子揮舞的像閃電一般。


  打了約有十七八下,林慕估摸著差不多,再打就死了。叫他們停了手,又問秦業道:“現在學會好好說話了嗎?”


  秦業癱在椅子上,隻是喘息,不再說話。


  林桔梗冷笑一聲,拿了一桶冰水就從頭上給秦業澆了下來。秦業“嗷”的一聲就精神了。


  林桔梗不屑的問:“現在學會說人話了嗎?”


  秦業打著哆嗦點了點頭。又道:“各位英雄,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家又沒有錢,你們綁我作甚?!”


  林慕冷笑道:“看來秦大人的記性不太好啊!成碧。”


  成碧又是一通招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大人!大人!給個提示啊!!”


  “饒命啊大人!饒命啊!!!”


  “…………”


  等秦業理智快要崩潰了的時候,林慕才悠悠的問道:“秦業,我問你。五年前一個深夜,你和‘那個人’在你家書房裏密謀了什麽?”


  奄奄一息的秦業弱弱的說道:“我們……我們什麽都沒……大人!大人你誤會我了……我隻是一個區區的五品小官……我能有什麽值得密謀的?什麽‘神秘人’我不知道啊!!”


  林慕道:“是嗎?那國公府大小姐,後來嫁於姑蘇原巡鹽禦史林如海的林夫人,她和林‘黛玉’的死,你有沒有參與呢?”


  秦業一下子就精神了。他眼神閃爍。含糊其辭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林慕被氣笑了,冷冷的丟下了一個“打”字,地牢裏又響起了懾人的慘叫。


  半晌之後,林慕走到秦業跟前,捏住秦業的臉,跟他道:“你以為你很忠心?我告訴你,你不過是‘他’手底下的一條狗。人哪裏會管狗的死活?甚至於在狗拖累了自己的時候,會殺了狗以求自保。你好好想想,你現在的症狀,眼不眼熟?!”


  秦業渾身一凜。咳血……無力……臉頰薄紅……易怒……失眠……這、這不正是中了“瀟湘散”的症狀嗎?!!

  秦業大驚失色,顫抖著道:“不!不可能的!你們在胡說!我……我替他辦了那麽多事,我這麽聽話……他怎麽會那麽做?……一定是你們騙我的……一定是你們騙我的!”


  林慕憐憫的笑了:“是與不是,你心裏不早有數了嗎?”


  秦業顫抖了很久。才勉強壓下顫抖,他閉上眼道:“你們殺了我吧……我是不會出賣他的。”


  林慕不置可否:“是嘛?哪怕另一頭是用你兒子的性命當籌碼?”


  秦業睜開眼睛,眼裏滿是血絲:“你們不會的……對嗎?”


  林慕挑著眉頭,嘲諷的笑了。


  秦業像瘋了一樣的罵他們:“你們這群瘋子!……敗類!你們拿小孩的命做威脅算什麽本事?你們拿我們的命走吧……拿我的命走吧!!”


  “拿小孩的命威脅的確不算本事,”林慕笑道:“把小孩的命拿走才算本事呢,對吧?就像你和他們曾經對我家人那樣。”


  秦業愣了一下,仔細打量了一下林慕:“你是……林公子?”


  林慕挑挑眉,並沒有否認:“嗯。”


  秦業一下哭了:“林公子……林公子!你也曾經有過姐姐,推己及人,你放過鍾哥兒吧!”


  “我呸!”離墨滿臉憤怒:“你也配說出‘推以及人’這四個字來?合著你家的孩子是寶,我們林家的孩子是草,街上撿的唄!!”


  秦業無法反駁,隻是哭著看向林慕:“林公子……林公子我求求你……林公子……”


  林慕笑了笑:“你倒也不用求我——畢竟我林家做事不比你們,還是有底線的。”


  秦業鬆了口氣。


  林慕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心裏的火怎麽也散不去。她揣著滿滿的惡意道:“但是啊……你效忠的主子要他的命,我們可就管不著了。”


  秦業猛的抬起頭。


  林慕惡劣的含著笑,故作驚訝的說道:“怎麽?你還不知道呢?你和你兒子都中了毒,時日不多了。嘖嘖嘖,他還幾歲啊?你們的主子心可真狠!這也難怪,當初我阿弟才九歲,就被你們這群畜生給毒死了……秦鍾又算得了什麽?”


  秦業根本沒聽見她後邊的話,他瘋了似的,像個惡鬼一樣大吼道:“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你在騙我!你在騙我!!”


  林慕退後幾步,笑道:“我騙沒騙你,你心裏沒有點數嗎?想想你兒子——他突然性情大變,你就一點兒也不好奇嗎?”


  秦業呆滯了許久。這麽久以來的疑問在腦海中不停地掠過,一一得到了解答。他崩潰了。秦業嘶吼道:“他們怎麽可以這麽對我?他們怎麽可以?!!……”


  “有什麽不可以的?!”林慕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滅,功臣亡。’這個道理難道你沒有聽過?”


  秦業茫然的看著她許久。才滿懷希望的跟她道:“你有辦法對不對?你有辦法對不對?!林公子!林大人!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救救我兒子……他才十二歲啊!林公子……”


  林慕不置可否:“說出你知道的一切。”


  秦業又啞巴了。


  林慕被他氣笑了:“秦業,你該不會以為我是做慈善的吧?!你想無本萬利在我這裏得到我對你兒子的庇護?——你在做什麽白日夢?!”


  “那……”秦業掙紮道:“那我說出來,你們庇護他嗎?”


  林慕笑道:“我不會庇護他。”


  “那我……”


  “但是我至少不會殺了他。”


  “你!”


  “你該不會覺得我是什麽好人吧?秦業,”林慕道:“我等這一天等的太久了。我是一定要知道這個消息的。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哪怕是違背良心、違背原則,我也一定要替他們報仇!”


  “……”


  “現在,”林慕輕聲道:“你還不肯說嗎?”


  “……”


  半晌,秦業才低聲道:“我說……我說……”


  ……


  “那是十三年前的一個冬天了——你知道的,我妻子早亡,隻給我留下了兩個小豆丁。我官職又不高,隻能自己含辛茹苦拉扯著他們長大。


  ——有時看著我兒鍾哥兒的苦日子,真想把那個喪門星扔掉!可是我不能。她是先太子在外麵和一個歌姬生的女兒,就算再卑賤,也是皇家血脈。要是被人查出來我拋棄過她,我全家都得倒黴。我不能連累鍾哥兒。”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收養她?”


  “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這都是上邊人的吩咐……我不敢抗旨啊!”


  “嗬。”林慕嗤笑了一聲:“先太子能注意到你這個未入流的小官?!”


  秦業漲紅了臉。半晌也呐呐道:“好吧……其實是那個歌姬……她和我是同鄉。二十一年前,她被先太子——當然,那時還是皇太孫呢。她被先太子寵幸之後,就懷上了喪……懷上了秦可卿。後來十月懷胎,她生下了秦可卿之後沒多久,先太子妃——那是還是皇太孫妃。她知道了這件事,勃然大怒。讓人賜死了那個歌姬。那個歌姬在臨死之前,把孩子給了婢女,讓婢女從狗洞鑽出來,把孩子托付給了我。當時先太子還活著,我也不敢拿這個孩子怎麽樣。我就偷偷派人給先太子送信,說孩子在我這。先太子說,他現在也拿孩子沒辦法,讓我先養著。他給我出銀子。我沒法了,就把這個孩子送進養生堂走了個流程,然後自己抱回了家,說是我的養女。那段時間家裏過的不錯。先太子出手闊綽,又給我在禮部找了個事幹。原來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不入品的工部柴炭司副使。那時我的上司,從九品的工部柴炭司大使姓張,和我最不和睦。他仗著官大我一級,百般欺侮刁難於我。可是我有什麽辦法?滾大一壓死人呐!現在承蒙先太子的關照,我們都不用再去看張大使的臉色了。我們一家對此都挺滿意的。可是好景不長,不到半年,先太子就薨了,先太子妃也殉夫了。那個孩子正式成了一個燙手山芋,我是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林桔梗聽的有點煩:“這和我們爺問的有一個銅板的關係嗎?!”


  “林叔!”林慕不讚同的叫了他一聲。許多年的經曆讓林慕知道,這種人敘述的時候,你打斷了他,可能就會錯過一些關鍵的東西。林桔梗看了一眼林慕,不情願的閉上嘴退後不語了。


  秦業看了看林桔梗,笑著咳嗽了一聲:“咳咳!這位大人莫要著急!在下自是知道你想聽什麽,但是你的等我一樣一樣的說吧?”


  林慕頷首道:“你繼續。”


  秦業笑了笑,接著道:“我隻好和夫人一起,撫養著可卿長大了。她六歲那年,我夫人竟然有了身孕。這可把我高興壞了。那年,我都已經三十有三了。我夫人大我一歲,那年三十四了。人家都說,年紀大了,孩子就不容易生了。於是我各種嬌養著夫人,期望著她能順利生產。


  ……但是沒有用。她還是在生育的時候血崩……人沒了。”說到這,秦業的淚水“嘩嘩”的流著。他說:“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她不是因為孩子沒的。大夫和產婆都告訴我,她其實身體挺好的。生一個孩子沒問題……”


  林慕意識到關鍵點來了。這一定是秦業和那個神秘人認識的原因!她俯身向前,壓低聲音問道:“那她為什麽沒了?”


  秦業流著眼淚說:“都是因為那個喪門星……因為她的身世暴露了……”


  “哦?”


  “服侍先太子的,有很多人。知道喪門星身世的,也有不少。其中,那個先太子在世的時候,每回都叫他給我送錢的春德,就是其中一個。


  他是一個太監。先太子手底下一等一的好狗。他不止清楚可卿的身世,甚至養生堂的手續辦理,都有他的幫助。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沒死。而且好像混得還不錯。他有一天突然來見我,呲著一口白牙說:‘秦大人,您過得不錯嘛!’又從門縫裏看著喪門星說:‘呦!小郡主都長這麽大了?可真可人!’”


  “……”


  “我害怕極了。這麽怕極了。我有深愛的妻子,沒有出世的兒子。和一個,那時候我還很是疼愛的‘養女’。我不想死。


  ——真的不想死。


  我跟他哀聲懇求,求他不要把這事兒告訴別人。他說:‘當然!不止如此呢,老秦,你‘女兒’都這麽大了,親生的兒女也快要出世了,你不為他們打算打算?’”


  “你怎麽回答?”


  “我說,我一個小官,能為他們打算的,就全在這兒了。將來給可卿一份體麵的嫁妝,剩下的都給我未出世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


  ……你們不要笑話我。人心都是偏的。她和我再好,我也更喜歡我親生的孩子。——畢竟那才是我的孩子。”


  林慕不置可否:“喜歡親生的沒錯。——但要是偏過了頭,就不如不養。


  ——你接著說吧。”


  秦業接著道:“當時也是鬼迷心竅了。我問他,‘你想怎麽樣?’”


  “他怎麽說?”


  “他說……他說可以幫我在工部找一個好職位。還可以給我錢。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我得幫他們做事……”


  “什麽事?”


  “我當時也不知道。我也問他:‘什麽事?’他說:‘一點小事罷了。你要是幫了,以後你就前途無量;你要是不幫,嗬嗬。你恐怕就看不見你老婆兒子了。真是可憐的小家夥啊!連這個世界都沒看見過,就會被……嘖嘖!’”


  “……”


  “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了。他們可以殺了我——那是我咎由自取!可是蓮兒和還沒有出世的鍾哥兒,又犯了什麽錯?為什麽倒黴的是他們?我跟他說:‘你不要動我家人。不然我跟你沒完!’


  他說:‘我對你家人沒興趣。你就說你幹不幹就是了。’”


  林慕冷笑了一聲:“你怎麽回答的?”


  “……”


  “嗯?”


  “……我說,幹!”


  “嗬!”


  大概是林慕等人臉上的冷笑太過於明顯,秦業為自己辯白道:“這是很正常的!一群不認識的陌生人,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妻子兒女相比,要是你,你也會選擇自己的家人的!”


  “……我不會的。”麵對著秦業驚愕的眼神,林慕冷冷的說:“我會想辦法把他們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想辦法殺了所有對他們有威脅的人——哪怕是皇家!!”


  秦業楞楞的看了她一會兒,沮喪的說:“可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我做不到你……”


  “你做得到的。”林慕道:“沒有人堵住你的嘴。沒有人左右你的意誌。隻要你想幹,怎麽會幹不成?!實在不行,去攔禦車,去告禦狀!告訴全天下,有一個叫‘春德’的太監,他要殺了先太子的遺脈和忠心耿耿的臣子——你的全家。求皇上救你們。依皇上對先太子的懷念,他不可能不保全你們。而這事鬧的這麽大,幕後黑手當然也會忌憚。為了不惹事上身——也為了不惹怒帝王,‘他’一定會放棄這個計劃。而你隻要把握好時機,青雲直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到那時候,‘他’不止不敢殺你,甚至還要拉攏你。——這不比你害死我娘和我阿弟好上百倍!!”


  “……”


  “……!!!!!”


  秦業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不停的喃喃自語:“我錯了嗎?難道我做錯了嗎?!我真的錯了嗎?……”


  林慕平息一下自己的怒氣,問他道:“行了!那我問你,之後呢?他讓你做的事是什麽?!”


  秦業被打斷,愣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他讓我做的?他讓我給當時的回京述職的林如海夫人下毒。”


  “你怎麽下的毒?!當時我們防備的挺好的啊?!”


  秦業臉上出現愧色。然後呐呐道:“你們的確防備的不錯……我找不到機會下手……不,我找到了機會就下手了!對,我下手了!……”


  林慕冷眼看著他,突然問道:“你夫人才是給我娘下毒的那個人,對嗎?”


  秦業震驚的看向她。


  林慕冷笑道:“我問你話呢,對不對?!!”


  秦業咽口唾沫,瘋狂搖頭:“不!不是的!是我!是我!!”


  “秦業!!”林慕猛的站起來:“你隱瞞是沒用的!你夫人已經死了,我們還能去刨了她的墳?!”


  秦業梗著脖子道:“就是我下的!”


  林慕被氣笑了:“你下的?那好。你怎麽下的?通過什麽途徑?怎麽進的內院?!”


  “……”


  “秦業,我最後警告你。你如果再不照實說,我就隻能去請你兒子過來問了!”


  “你答應過我不動他!”


  “你還答應過老子直說呢!!”


  “……”


  “說不說?!”


  “……”


  “離墨!你現在就去……”


  “我說!”


  “……我說。”


  秦業的頭低了下來:“是我夫人下的毒……我、是我當時實在沒辦法了。林家保護的鐵桶一般,我找不到機會下毒,也沒法收買人、或者找人混進去下毒。


  當時我雖是禮部的一個小官,但是勝在當時你們林家人來去匆匆,沒有空收拾老宅,所以全家都住在驛站。禮部嗎,管的正好不就是接待?我利用了些職權,借口上門巴結,自然也沒人懷疑我。


  當時林大人正在官員考核奏對,整個林家忙成了一鍋粥。——我就把我夫人時不時的送過去,說讓她陪陪孤單的林夫人。林家人應了。”


  說著說著,林桔梗也想了起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官!你太太大著肚子,你送她過來和我們太太作伴的那個!!”


  秦業苦澀的點點頭:“對……是我。”


  頓了頓他又說:“當年我夫人挺著肚子,所以你們家人都不防備她。她就趁亂給林夫人下了藥——不是什麽急性的毒藥,是一種慢性藥——少吃沒事的。”


  “嗬。是嗎?”林慕冷笑著緩緩背道:“‘瀟湘散,有大毒。初服無異常,久服可致人心衰而亡。服用瀟湘散症狀有:易怒、失眠、兩頰潮紅、渾身無力、悲觀厭世、喘咳,甚至咳血等。注:一旦出現咳血,大羅神仙也難治!因為本品是衰竭其五髒,所以有很大可能死亡不會被任何人察覺。因太過於陰毒,如今已然禁用。’對嗎?”


  秦業艱難的點點頭:“對!”又驚訝道:“我沒想到你們竟然都查到‘瀟湘散’了……”頓了頓又苦笑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林夫人有你這個兒子,真不虧!”


  林慕冷冷的說:“我倒情願她虧——隻要她們都活著。”


  秦業搖頭笑了笑。林慕又問他:“後來呢?‘春德’的主子是誰?給你藥的神秘人是誰?你又是通過什麽途徑,把藥下給我們一家的?!”


  秦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春德的主子是誰……他不信任我。我隻是一個打手,一個關鍵時刻可以推出去的替罪羊而已……你說的那個‘神秘人’,大概是說賴尚榮吧?一直都是他給我送藥。直到前些年,他當了個小官,才換成別人。”


  “賴向榮?”


  “對!賴向榮。唔……你不知道他是誰吧?嗯……他爹媽你應該知道,他父親叫賴大,是榮國府的大總管。”


  “……”


  “唔……剩下的就得你們自己去查了。不過有一句話你說錯了。”


  “?”


  “不是我通過什麽途徑給你家裏人下藥,而是我隻是一個轉手人。


  ——這麽跟你說吧,春德是來找我,讓我替他主子做事的——雖然我也不知道他主子是誰。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主子肯定有些權利。就是他把我從禮部又調到工部的。


  賴向榮是‘瀟湘散’傳遞的上家。他負責給我藥,我負責給我的下家——別問我他是誰,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把藥放在工部裏左邊的牆,掏出第三塊磚頭放在那個洞裏,到時候就有人來取——但是我從來沒見過對方。”


  “放在工部?!”


  “對!正是為此,所以才找上的我——我原就是工部的人,在裏邊也不紮眼。賴向榮一個家生的奴才,太紮眼了。


  後來你們家夫人和小姐沒了,好像管控的就嚴了。我下家給我遞過幾次紙條——通過工部的小磚頭,說下不了了,林家管的太嚴了。再參合進去怕就要暴露了。後來就沒信了。不知道他是去跟別人配合了,還是怎麽了。”


  林慕看了他許久,又問他:“你妻子給我娘第一次下毒,是什麽時候?”


  秦業算了算:“十三年前的十月初九——對!就是這個時間!因為那時候我太太已經快要生育了。”


  林慕掐著手指算了算。那年十一月十二,自己母親被診出懷孕四個月。也就是說——自己和阿弟在母體裏就被下了毒!

  林桔梗和林離墨等人也想到了這個,臉都青了。林桔梗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公子小姐從小身體就不好……原來都是因為被下了毒……”


  一直沒有開口的林子蘭,心格外細些。他不由想道:所以當初公子和姑娘哪怕在府裏不停的嬌養著,也還是七個月就早產了。所以那到底是因為丫頭們沒伺候好,還是……還是孩子們在自救?如果真的在母體裏待滿了十個月,那……那他們還能見到活的小公子小小姐嗎?……林子蘭打了個寒顫。


  這時,恒誌走了進來。在林慕耳朵上上嘀咕了些什麽。林慕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秦業。


  秦業不安的看著她,一股不詳的預感不停的湧上心頭:“林、林公子,怎、怎麽了?……”


  林慕平靜的說:“秦鍾死了——被毒死的。”


  “……”


  “……林、林公子,你在騙我……對嗎?”


  林慕憐憫的看了他一眼:“是與不是,你不是心裏很清楚了嗎?”


  “……”


  秦業渾身一下子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摔倒在地。


  隨即不停的吐出血來。


  開平上前摸了摸:“公子,他應該是刺激過大,毒發了。”


  林慕臉色複雜的看了一眼他。


  秦業絕望的笑了一下,看著林慕說:“林……咳咳!林公子!請你務必……務必要殺了那個幕後的……咳咳!”


  林慕平淡道:“不必你說。”


  秦業看著他說:“還有……還有……我曾經偷……咳咳!偷偷的拿走過春德的一個特別寶貝的咳咳!……東西……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它有沒有用咳咳!……就縫在我……枕……頭裏……求……”


  後邊的話,秦業已經說不出來了。恍惚之間,他看見了早死的妻子——他的妻子本來是很健康的。但是因為下毒這件事,她的心裏壓力太大了。以至於最後……不過還好……秦業想道:蓮兒,鍾哥兒,我們一家三口終於能團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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