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碰頭
之後幾日,曾問將住處徹底收拾乾淨,又購置了一些做飯的用具,嘗試自己解決吃的問題。
作為一個曾經漂泊異鄉的打工人,簡單的烹飪自是不在話下。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省錢。
恢復了以前的作息,曾問清晨繼續站樁練刀,儘管已經踏足開脈,但築體本就是夯實根基,基礎牢固一些不會有錯。
自己解決中飯後,下午他都會出門閑逛,幾天下來,便將曲洹西市和南市大概逛了一圈。
至於開通第二條經脈,沒了靈丹妙藥的幫助,都是水磨工夫,一般放在晚間來做,等到精神疲乏了直接倒頭就睡。
而之前服用的玉氣丸,他也到南市專門售賣武器丹藥的店鋪詢問過,價格直接讓人放棄,都是百兩以上的巨資。
怪不得總說窮文富武,沒有殷實的家底,就只能按部就班的來。
這日午後,曾問同往常一樣,背著雙手慢悠悠的出了老槐巷。
此時距除夕還有五天時間,一路上經過的人家都在做過年的準備,各處喜氣洋洋,張燈結綵。
從西市到南市的路走的多了,曾問探索出了幾條近道,不到一個時辰,就來到更為熱鬧的南市。
簡直就像是闖進了一片紅色的海洋。
街上熙熙攘攘,商販比平時多了一倍,到處都在售賣與新年有關的物事,其中一些攤子上更是添了許多新鮮玩意。
曾問東瞧瞧西看看,擁有收集癖的他,總是忍不住掏錢的衝動。
可手一摸到錢袋,他瞬間就清醒過來。
沒了興緻,他眼見天色不早,問清去路后,就準備去東城看看。
明日便是和馮平約定碰頭的日子,若是一切妥當,後天與黃杏交接完,就能安安心心過年了……
想到此處,曾問突然警醒,給自己來了一巴掌,嚇得路人紛紛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事前立旗乃大忌,這種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還是不要去驗證其真偽的好。
曾問抱拳向周圍致意,不經意間,瞥到了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
目光穿過人群,一輛裝飾精美雅緻的馬車被一群人簇擁著駛來,綴在車尾的是一個滿臉絡腮鬍的方臉大漢,正是幾天前前去應召樂香坊侍衛的馮平。
馬車緩緩停在一家銀樓門前,一隻白皙素手從轎廂內掀開車簾,露出張明艷不可方物的嫵媚容顏。
此女約莫二十年華,眉如翠羽肌似白雪,尤其一雙翦水秋瞳,彷彿能把人融化在裡面。
曾問暗自揣測著這名女子的身份,一旁傳來悉悉索索的交談聲。
「這是哪位大戶人家的小姐,長的好生秀美,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一親芳澤。」
「王兄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這是東城樂香坊的頭牌舉眉,如今被葉氏六少爺看中了,你可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要是惹得六少爺不喜,那可真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老秦淡定,我就隨口一說,能有什麼大問題。」
「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
「嘿嘿嘿。」
樂香坊頭牌舉眉,曾問直接捕捉到話里的關鍵信息,扭頭看去,不出所料,兩個衣著不凡的公子哥正擠眉弄眼的攀談著。
察覺到他的目光,這兩個公子哥立馬停止了言語,見他一身江湖人士的打扮,頓時臉色難看的逃離了此處。
我長的有這麼嚇人嗎……曾問自嘲一聲,收回視線,此時舉眉在丫鬟的攙扶下進了銀樓,留下馮平和幾個護衛在門前看守。
馮平不愧是獵庄的好手,掃視間便發現了曾問,露出個標誌性的咧嘴笑容。
曾問回以一笑,為了不引人注目,隨著人流繼續往前走。
出了這條街,他腦中思索幾瞬,決定先不去東城,等明日和馮平匯合后再說。
回到西市,買了幾斤肉食,又隨手挑了幾幅對聯,就返回老槐巷準備做晚飯。
每次路過巷中的那顆老槐樹時,曾問總是忍不住抬頭仰望一番,這顆槐樹即使在寒冷的冬日裡,依舊綠意盎然,枝葉繁茂,亭亭如蓋。
「長得這麼茂盛,藏個人都難發現。」
嘀咕了一句,曾問推開院門,生火,淘米,燜飯,炒菜,一氣呵成。
用過晚飯,打坐修行,又是平淡的一日時光。
…………
翌日臨近午時,曾問掐著時間來到南市的老茶樓,點了壺最便宜的茶水后,就挑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正津津有味的聽說書先生講故事,突然長凳一沉,他餘光一瞥,馮平那壯碩的身體就擠了過來。
「哈哈,曾小弟,幾日不見,別來無恙啊。」馮平借著倒茶的間隙打趣道。
曾問一邊磕著瓜子一邊道:「我這沒什麼事,倒是二哥你,怎麼做了她的護衛?」
馮平豪飲了一碗茶水,抹嘴道:「你說巧不巧,那日車夫帶我去尋他那個親戚,只粗略問了我幾句,就把我招入了坊里,後來見了面我才知道,就是去給她當護衛的。
「那個詞怎麼說來著,近水樓前得……得……」
「近水樓台先得月!」曾問見他半天說不清楚,補充道。
馮平咧嘴道:「對,就是這個意思。」
這幾句話一下就勾起了曾問的回憶,不經想到那個總是說不對成語的可愛師姐,還有那個逍遙洒脫的白袍先生。
馮平沒察覺到他的走神,繼續道:「對了,經過祝老弟的深入調查,還有我這幾天的接觸,小姐委託的事情大概有結果了。」
為了謹慎起見,二人商議過,凡是傳遞消息時,葉柳娥以小姐代稱,舉眉則以她代稱。
曾問將瓜子放下,拍了拍手:「哦,怎麼說?」
馮平回了八個字:「品行端莊,心地善良。」
「難道是小姐多慮了?」曾問下意識道。
馮平笑道:「那就不關我們的事了。」
「是啊。」
曾問感慨了一聲,想道了之前祝相的囑託,只查人不生事,趕忙岔開話題:「二哥你剛剛說相哥深入調查,他是怎麼做的啊?」
「你是不知道,別看祝老弟平時一本正經的樣子,其實他這個人,挺不正經,剛開始他來坊里聽曲兒的時候,我還以為他是來調查的,沒想到,這才幾天時間,他就彷彿丟了魂一樣,沉浸在溫柔鄉里了,後面幾宿都沒有回去。」馮平嘿嘿笑道。
曾問詫異道:「相哥他敢這麼做?」
馮平知道他指的什麼意思:「祝老弟當然不敢動她了,我說的是別的姑娘,再說了,祝老弟就算有那心思,有沒那個能耐啊。」
曾問皺了皺眉頭:「二哥,那你怎麼不勸勸相哥,不到真煉就破了元陽,這可是武道大忌啊!」
武道一途,年齡越大修行越難,要是真煉之前就泄了自身元氣,命門桎梏更是難以衝破。
馮平打趣道:「你就是咸吃蘿蔔淡操心,祝老弟會想不到嗎,他早在三日前就衝破了命門,此刻已經踏足真煉,一身灰衣都換成了赤衣。」
正亂衛體制中,築體期武者是最普通的衛士,著灰衣,設統衛一職,統轄五人;真煉境武者著赤衣,又稱赤水衛,設巡領,巡統職位;神覺之上,著玄衣,稱為玄水衛,另設鎮領,鎮統二職,無不是管轄一方的實權。
而高境界的正亂衛可直接管轄低境界的正亂衛,但大多各司其職,解決的都是同境界武者之事。
在江湖上,灰衣正亂衛又被戲稱為白水衛,意為形同白水,隨處可見,沒有價值。
曾問聞言一笑:「沒想到相哥如此了得,前不見還聽他感嘆命門難破,轉眼就收到了他的好消息。」
馮平道:「好了曾小弟,等你十二脈全開,再來想這事不遲。」
曾問收回心思,問道:「既然此間事了,那二哥你怎麼脫離那邊呢?」
「先等你明日回復了小姐,來年初七如果沒有別的囑託,祝老弟就會尋個由頭把我提走,到時候我們就可以衛里見了。」
「那就好。」
曾問又同他閑聊幾句,馮平見時候差不多,吞了碗茶水就回去了。
待馮平走後,曾問把茶水喝完,這才慢悠悠回了老槐巷。
等到第二天辰時過半,曾問提前來到春滿樓,在大堂能看到門口的位置坐下,點了幾件吃食,捧著本閑書就靜靜等待黃杏過來。
差不多巳時兩刻的時候,黃杏提著一個精緻的食盒進入了春滿樓。
掌柜親自接過黃杏手中的食盒,讓她稍作休息片刻,就去后廚著手準備。
見到掌柜離開,大堂食客也不多,曾問覺得時機到了,突然大聲感嘆道:
「沒想到這東城的小娘子如此出淤泥而不染,身處風月場所,始終潔身自好,當真是品行端莊,心地善良啊。」
這幾句話書里自是沒有的,他這幾天一直在思索如何同黃杏傳遞消息,偶然靈光閃現,就到書店挑了本有關風月的閑書,準備借著讀書的感嘆傳遞消息。
這番感慨自是引來食客們的不滿,小二急急來到桌前,請求他安靜些。
曾問笑著答應,偷偷瞥了眼黃杏,只見她正歪著頭,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看來是將他剛才的話聽進去了。
觀察許久,黃杏突然展顏一笑,曾問這才放下心來。
接下來,就是等待初七時葉柳娥的回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