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落腳老槐巷
武道修行,第一關便是築體。
人自娘胎誕生下來,在身體逐漸長大的過程中,經脈也在茁壯成型,但由於受到外界的各種影響,如飲食起居,所處環境等,駁雜的氣息侵入體內,久而久之,等到十五歲經脈完全生成,都已被堵塞封閉了。
而隨著年齡增大,雜質變多,武道就會越發艱難。
築體開脈,就是利用武學功法打熬凝練的精元剔除經脈中的雜質,待十二脈全部打通,內力就可以自行周天,達到不染濁氣、身清體盈的效果。
打坐完畢,曾問又一次感受到了修行不易。
開脈的進展依然緩慢,原先已貫通百分之一的第一條經脈,因為這幾天的鬆懈,又被堵塞了一些,導致他花費了很多時間,才恢復原來的進度。
他轉頭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中,不見月亮,稍顯清冷。
受寂靜深夜的影響,曾問的負面情緒一股腦涌了出來,對家鄉的懷念,對未來的迷惘,對當下的忐忑,猶如附骨之蛆,縈繞在腦海心頭。
鐺——鐺!鐺!鐺!屋外突然傳來一慢三快的四更天梆子聲,驚醒了出神的曾問。
「都說晚上最容易多愁善感,果然沒有騙人。」曾問自語了一句,伸手拍了拍臉頰,驅趕那些負面情緒。
手肘晃動間碰到了懷中收納的東西,他掏出一看,正是葉柳娥贈送的玉瓶。
據葉柳娥所述,瓶內的玉氣丸對開脈略有幫助,秉著實踐出真知的心態,曾問拔開瓶塞,將裡面的一粒白色丹藥倒入口中。
彷彿飲下一口冰涼泉水,精純的藥力瞬間在胸腹間炸開。
曾問趕緊運起內力,引導這股「玉氣精元」流向正在打通的經脈。
…………
再度睜開雙眼,曾問環視屋內一周,發現天光大亮,不知不覺間,已是到了第二天早上。
舒展脊背伸了個懶腰,經過一夜的修行,又維持著盤膝打坐的姿勢,他不但沒有絲毫疲憊,更是神完氣足,就像睡了一個無夢好覺。
顧不上肚中傳來的飢餓聲響,曾問又閉上雙眼仔細感受了一番。
內力在經脈中肆意流淌,昨夜還進展緩慢的第一條經脈,在玉氣丸的加持下,竟已全部打通。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哪是「略有幫助」啊,簡直是「如有神助」,曾問不禁喜上眉梢,心中默默給七小姐葉柳娥點了個贊。
每開通一條經脈,雖然仍會遭到濁氣污染,但只要每日用內力運轉一次,就可以保障經脈的暢通。
曾問翻身下床,喚來小二備好熱水,就開始沐浴更。
這次排出體外的污穢更多,將木桶中的清水都染成了黃湯。
在小二嫌棄眼神的注視下,曾問臉不紅心不跳的來到馮平房前,輕叩房門,不過須臾,馮平就將他迎了進去。
在店家準備熱水的時候,曾問就問過小二時辰,現在臨近午時,而祝相清晨就去了正亂衛在曲洹的辦事處。
馮平見他隱含笑意,忍不住問道:「曾小弟你這是遇到了什麼開心事?」
「昨夜我回房修行,境界略有精進。」曾問眨了眨眼,賣了個關子。
馮平揣測道:「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想必是又開通了一脈吧。」
「二哥真是慧眼如炬。」曾問豎起了大拇指,對於馮平這個共患難的朋友,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
馮平發自肺腑道:「沒想到你天賦資質這麼好,這才短短一夜時間,你就有所突破。」
武道修行中,無論是武學功法,還是武功招式,都繞不開天賦資質。
看著馮平有些唏噓的眼神,曾問笑道:「二哥你也可以的,只要開脈的時候服用七小姐給的玉氣丸,保證讓你大吃一驚。」
馮平頓時明悟,哈哈大笑,曾問又同他閑聊了會,就喚來小二點了些吃食。
等小二送來飯菜,曾問搶著結了飯錢,同時換算了一下物價。
在大溪,印有「大溪通寶」的銅錢是最低的貨幣,一枚銅錢相當於前世一塊錢的購買力,一千銅錢能兌換一個足色的銀錁,一個銀錁重一兩,十銀錁就是十兩的雪花銀。
孟起臨走前,留給曾問兩塊雪花銀,如此換算,便是兩萬塊錢。
按照前世曾問的消費水平,住宿吃飯每月三千,二十兩銀子大半年措措有餘。
但在曲洹這個富庶大城,南市最普通的客棧都要兩百銅錢一晚,有進無出之下,還是需要精打細算。
有些肉疼的付了差不多兩百銅板飯錢,飯間,曾問就將自己要租房的打算告訴了馮平。
兩人一合計,重新將聯絡地點改為客棧不遠處的一家老茶樓,昨天乘坐馬車經過那裡,人流量大,正適合作為交頭場所。
用過午飯,馮平收拾行李離開了客棧,趕往和車夫約定的地點,前去應召樂香坊的侍衛。
等了三刻左右,直到小二敲門詢問是否續房時,曾問問清了牙行所在,這才背好包裹,跨上斬截刀,交了房牌,出了客棧門。
來到街上,除了正常裝束的本地人外,攜帶兵器的行客亦不在少數。
這是武道唯尊的世界,歷朝歷代都是以武立國,沒有哪個朝代敢封鎖修行武道的途徑,因為這樣會激起天下人的憤怒,再加上內憂外患,所以各地並不禁兵器。
就算到了大溪治下,也只是特設正清司,成立正亂衛,監管以武犯禁之事。
但要是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在城中滋事,不說朝廷,那些世家門派都會群起而攻之。
無他,民生利字爾。
曾問慢悠悠的逛著街,觀賞著充滿古代元素的風土人情,這些曾經只在影視劇里看過的場景真實再現,恍如隔世。
踱步間,來到和馮平約定作為交頭地點的老茶樓,他探頭往裡瞧了眼,裡面幾乎坐滿了人,此刻正聚精會神的聽台上一位花白頭髮的老者說書:
「話說上古之時,有大妖蠱雕喜好吃人,所過之處無人生還,吞食將近百萬生靈,在它繼續為亂世間時,有一神人自西而來,頭頂無量神環,腳踩虛幻日月,只是一指點出,霎時天地失色,只聽滾滾雷聲彷彿自九天而下,轟隆大響,一道貫穿上下的紫色神雷將落在蠱雕頭頂,那妖獸也非易與的角色,其猙獰獸首一抬,頭上長角衝出無邊黑色,發出哀嚎凄厲的叫聲,竟與神雷僵持不下……」
正聽到極為精彩之處,一個掃興至極的聲音突然響起:「客官,要是想聽書,裡面請。」
曾問挪眼看去,一個頭戴氈帽肩搭汗巾的小廝正笑望著他。
曾問神色自若道:「最便宜的茶水多少錢一壺?」
「五十個銅子一壺,只是堂中暫時沒有空桌,客官您只能和其他的客人拼桌。」小廝依舊掛著笑臉。
「拼桌就不必了。」曾問掂了掂懷中的錢袋,想著還要去找牙行租房,「對了,剛才那位老先生說的是那段故事?」
小廝回道:「今日說的是《上古神話史》中的『天雷神誅妖』。」
「上古神話史?」曾問呢喃一句,摸著下巴離開了茶樓。
一路輾轉來到南市角落的牙行所在,簡單闡述了需求后,就在牙儈的帶領下看了西市五六戶住處。
無一例外,都是月租至少三枚銀錁的尋常宅院。
看了幾個時辰,此時天色黑了下來,曾問瞄了眼隱隱有些不耐煩的牙儈,開口道:「有沒有那種兩枚銀錁的住所?乾淨整潔就行。」
牙儈想了想:「兩裡外的老槐巷就有套剛空出來的一進宅子,之前住的是個女子,乾淨那是沒得說。」
曾問笑道:「那就煩請帶路,我們再去看這最後一套。」
一路上,牙儈唾沫橫飛,介紹著老槐巷的古老歷史。
老槐巷位於西市北邊,因巷中的一顆千年龍爪槐而得名,也不知是何人所種,聽聞自曲洹建城以來,這顆槐樹就存在了,生的遮天蔽日,鬱鬱蔥蔥,樹高十丈有餘。
老槐巷壞境清幽,本來也是一個好地方,不愁租不了好價錢,但由於靠近北城,離南市偏遠,周邊街鋪又不多,酒樓賭場之類的場所幾乎沒有,曲洹本地人又喜好玩樂,大多搬到靠近南市的地方去了。
所以現在的老槐巷中,居住的都是一些年近古稀的老人,而牙儈口中的這套宅子,經過大槐樹后,往裡再走數百步便是。
曾問將這套一進的宅子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除了因長時間無人居住落滿凡塵外,該有的家什一併俱全,可謂是拎包即住。
挑不出什麼太大的毛病,曾問又同牙儈砍了半天價,終於以兩銀錁租金和八百銅錢的中介費成交。
背著牙儈,曾問點數出在客棧找補的銀錁和銅錢,一次性付了兩月的租金,得到了鑰匙。
送走牙儈后,他從院中的井裡打上來一桶水,將灰塵簡單擦拭一番,把包裹放在床上,揣好銀錢帶上刀,就到巷口的一家鋪子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