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穿山
一往無前！
這是《直取刀法》最核心的招式，雖然曾問尚不能發揮出這招刀法的一二威力，但他的氣勢卻隱隱與刀意契合。
他心無旁騖，眼中只剩下徐娘子那隻抬起的右手。
彷彿時間流速都降慢了，剎那間，曾問連人帶刀就衝到祝統衛身旁，他看見了徐娘子那隻芊芊玉手，猶如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淡。
就在斬截刀鋒利的刀尖即將劃破這件最完美的造物時，徐娘子眼中閃現一絲錯愕之色，但她當機立斷，不退反進，準備撲進祝統衛寬厚的胸膛中。
正沉溺在溫柔夢中的祝統衛，看著之前還欲拒還迎的美人急不可耐的投懷送抱，他雙眼微眯，嘴角上翹，露出一個自認為最帥的笑容，張開手臂迎抱美人歸。
可一道深邃刺骨的幽光從身後射來，戳破了祝統衛這不願醒來的美夢。
眼前的美人轉瞬變老，接著化作一具僅剩骨架的紅粉骷髏。
此情此景，真是應了那句：紅顏易老，佳人難存。
祝統衛大驚失色，張開的雙手聚攏成掌，運起全部內力重重拍去，這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骷髏胸膛，眼前的紅粉骷髏立時倒飛而出。
擊中的瞬間，祝統衛覺得手感與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不像是打中了堅硬的骨頭，更像是瀾麓城城西那家百年老字號剛出籠的白面饅頭，軟糯又燙手。
他使勁睜大了眼望去，黃豆般大小的瞳孔中倒映出另一番景象。
猶在空中的徐娘子衣衫凌亂，那雙柔情似水的美目隱含淚光，帶著一絲哀怨的神情彷彿能將心都融化了。
祝統衛喉頭蠕動，一聲悲傷的「娘子」就要呼喚而出，突然臀部被狠狠一撞，他瞬間清醒過來，壓制住了雜亂的情緒，但誠實的身體還是出賣了他，白凈的臉龐火速轉為紅色。
餘光將場中的景象納入心底，祝統衛暗鬆了口氣，所幸場中除了徐娘子，只有他和曾問二人神志清醒，要不然就要羞憤欲絕了。
曾問見刀式落空，腳踩在祝統衛的臀上來了個鷂子翻身，改為單膝跪地的姿勢穩住了身形。
他剛抬起頭就看見祝統衛漲成豬肝色的臉龐，以為那一腳惹惱了祝統衛，下意識道歉道：
「祝統衛，小……」
話未說完就被祝統衛大喝一聲打斷，場中眾人紛紛被震醒，但見祝統衛大手一揮，目不斜視的看向前方道：
「上林餘孽徐娘子，可知道祝某掌法的厲害了。」
眾人隨祝統衛的目光望去，徐娘子此刻虛弱的捂著胸口，嘴角衣衫血跡斑斑，顯然是受了重傷。
「虛偽至極的小人，這次就先饒你一命，老娘下次定取你狗命！」
徐娘子撂下句狠話，食指一鉤便將掉落在地上的紅傘拿回手中，最後又深深瞥了一眼曾問，留下一個引人無限遐想的身影后，消失於朦朧細雨中。
祝統衛並未冒然追擊，下令道：「先回廟內略作休整，一刻鐘后回返瀾麓城。」
聞聽此言，馮平和倖存的兩個獵戶還想替同伴收屍，都被祝統衛以時間緊迫制止了。
一行迴轉到山神廟門前，曾問由於強行使出一往無前刀招，此刻氣力耗盡，被馮平攙扶著墜在後面。
曾問剛想放鬆一下疲憊緊繃的心神，可一個念頭卻突兀的閃現出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在正亂衛前腳剛踏進山神廟后，奇霧門就詭異出現，如今想來，應該也是盯上了祝統衛懷揣的重山印碎片，而後面和上林餘孽的衝突中，奇霧門又離奇消失，分明就是在一旁坐山觀虎鬥，想在雙方斗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再收漁翁之利。
剛擊退了上林餘孽徐娘子，此時眾人劫後餘生，放鬆戒備，正是出手的大好時機！
就欲出聲提醒，沒想到祝統衛邁在門欄上的右腳堪堪定住，大喝道：
「有埋伏！退！」
祝統衛左腳腳尖一點，身形急速退去，正亂衛使短劍的女子和獵庄倖存的兩個獵戶反應稍慢，被廟中激射出的暗器瞬間打成了篩子，而曾問和馮平因為走得慢躲過了襲殺。
山神廟內，先前消失的奇霧門六人緊隨暗器衝出，落在廟門前。
「祝統衛真是好身手，這精心布置的陷阱都沒能殺了你，假以時日，老夫怕也不是你的對手。」李先鉤雙鉤在手，居高臨下道：「只可惜，你今天註定要死在這裡。」
「呵呵，話別說的這麼滿，誰先死還不一定呢。」祝統衛不屑一笑，狠戾道：「不過你們奇霧門可真是膽大包天，竟然連正亂衛都敢截殺，就不怕朝廷怪罪嗎？」
「死人又不會說話，更何況殺了你們的是上林餘孽，又不是我奇霧門。」
李先鉤露出滿口黃牙，向手下打了個手勢，其餘五人頓時分散開出，做出包圍之勢。
馮平眼見獵庄的兄弟先後死去，咬牙切齒道：「我廟中的兄弟也被你們殺了嗎？」
李先鉤眼皮都不抬，只看向祝統衛：「老夫勸你別再做困獸猶鬥了，交出重山印碎片，留你一具全屍。」
祝統衛突然放聲大笑，左手伸進大氅內，搗鼓半天掏出一物道：
「你說的可是這個？」
這是一枚古樸無華的方正小印，長約寸許，色澤暗黃，其上遍布著一條條凸起的紋路，宛如山脈的起伏綿延一般。
李先鉤激動異常，目光貪婪的望向祝統衛手心的小印。
祝統衛身子微探，神情專註的看著方正小印：
「據傳重山印一分為九，聚齊便可以掌控腳下的無盡大地，而每一塊碎片除了能助武者汲取地氣修行外，都擁有一個神通。」
說到此處，祝統衛掃視四周奇霧門幾人一眼，看向李先鉤繼續道：
「此塊重山印的神通便是——穿山！」
隨著「穿山」二字落下，祝統衛剩餘內力紛紛湧向掌中，方正小印滴溜溜旋轉，其上的一條紋路慢慢亮起。
「住手！」
李先鉤一聲怪叫，護手鉤搶先一步攻來，奇霧門剩餘幾人盡皆撲出。
與此同時，曾問左手已搭上祝統衛的肩頭，幾人本就相距一步之遙，伸手便能夠到。
之後黃色光華一閃，三人瞬間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