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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師弟

  白駒過隙日光荏苒,白雲山上的銀杏葉早已凋謝,待化作來年春泥。

  今年的初雪也在幾日前就已染白大地,月熊和玉鼠早早築好了巢穴,安然休眠。然而冰天雪地並沒有阻礙人們出門的熱情,逾近除夕,逾是忙碌。

  陪伴了楚軒三個月的陳亮在月余前就已離去,突然少了一個一起鬧,一起笑的人,楚軒起初有些不適應,總是感覺回首就能再見到那人,或者看到最後一口吃食,總是會急不可耐的抓在手中,然後才發現和自己爭搶的那個人離去已久。

  人壽幾何,逝如朝霜。

  時無重至,華不再陽。

  沒人會久久停在原地,整日的忙碌中,楚軒也漸漸恢復了平常的活潑,再次投入到生活中,忙著學《八神咒》和《說救苦拔罪妙經》,希望自己也能幫著師父處理些事。

  而王老也在不久前詢問他是否願意跟從他學習書畫之道,在徵求師尊許溫言的同意后,楚軒每旬最後三日便從此聽從王老教導。

  而此刻他則是剛從萬殊齋回來,但這次倒不是因為學習書法,而是特意去求了一幅春聯。

  王老思索一番后,遂想到是要貼掛在道觀中,靈光一閃,便一氣呵成,寫下「萬道祥光歸紫府」,「千條瑞氣貫黃庭」,橫批則是「法天象地」。

  而楚軒早已看呆在一旁,下筆瞬間,老人原本有些佝僂的身影,卻是不知為何有種氣吞山河、睥睨萬物的氣勢,楚軒只覺自己猶如一隻螻蟻在仰望擎天巨人,抬手間便會灰飛煙滅。

  心慕眼追,待書成時,楚軒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看著旁邊呆若木雞的楚軒,王老則是從櫃中取出了一枚白玉符,以並指作刀,刻下「常清靜」三字,懸挂在楚軒腰間。

  一股暖意至丹田升起,瞬間傳至周身,楚軒也是恢復了清醒,不知為何感覺腦海清明不少。

  書法一道,乃王逸少修行根本,其書寫時不免氣勢流出,楚軒生生受住了這種威壓,看完了整個過程,當然是獲益匪淺。

  待他此時再看向那副春聯時,再無那種蜉蝣於天地之感,只單純感覺字勢雄逸,如龍跳天門,虎卧鳳闕,自是賞心悅目。

  ……

  看著身後不緊不慢跟著的倔驢,楚軒表示他現在淪為了和師父一樣的待遇了,他再也不能騎驢了!

  而罪魁禍首當然是楚軒自己,當日陳亮走之前,和他約定好說下次給他帶些好東西,還說什麼「天上龍肉,地下驢肉」,便說還便哧溜嘴,一幅心馳神往的樣子。

  而楚軒也被他說的有點心動了,加上當時和陳亮離別有些恍惚,不經意間便說漏了嘴,雖然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還是被倔驢聽到了。

  於是他被追了整整兩條街,屁股被頂的腫的躺不了床。

  而師父給他上藥時偷笑的表情也讓他鬱悶不已,他不知道的是當年他師父比他還慘。

  也是自那之後,雖然楚軒又是道歉賠禮,又是好話不停,但是呂娘的大門還是對他緊緊關閉了,他再也騎不到驢了!

  一個時辰后,終於到達山門外的楚軒,回頭看了看那綿延不知多少里的石階,又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下,他明知道那傢伙這麼小氣……

  堆起天真無邪的笑容,將懷中的綠豆糕放在手中,遞至倔驢身前。呂娘瞟了一眼楚軒,便低頭開始吃起了糕點。

  雖然感覺自己好像被鄙視了,楚軒還是自知理虧,用手摸了摸倔驢的耳朵,試圖緩和下關係。

  然而還沒等楚軒開口說什麼,吃完綠豆糕的呂娘則是甩了甩尾巴,徑直離開了,留下楚軒獨自站在寒風中。

  苦笑一下,楚軒到是習以為常,便直接帶著春聯去後院找師父許溫言去了。

  正在制符的許溫言看見楚軒前來,也是停下了手中活計,將火離符筆放回了筆架的第四個位置。

  起身的許溫言這才看見自家徒弟腰上居然多了塊玉符,神識感應下,發現是王老的氣息,便不再關注。

  看見楚軒帶著濕氣的頭髮,也是從旁邊取過一塊乾燥的面巾,將他拉到火堆旁,蹲下身仔細擦拭起來,確認衣服和鞋子沒有被積雪打濕才放下心來。

  這一套操作下來,楚軒被凍得有些蒼白的臉龐,也是瞬間紅潤起來。

  他這才有機會拿出王老寫的春聯,而許溫言接過以後,緩緩打開捲起的紅紙,仔細端詳揣摩一陣后,不禁說道,「飄若浮雲,矯若驚龍。王老在此道造詣,我等真是拍馬難及啊!」

  楚軒則是偷偷跑到許溫言身旁,拉了拉自己師父袖子,說道,「夸人得當面誇才行啊,師父。你這麼說,王老可聽不到。」

  敲了敲楚軒,許溫言並不接茬,這小子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承認比別人差,還來調侃自己,真是人小鬼大,也不知道是隨誰。

  將春聯放在桌上,許溫言叫楚軒繼續烤著火併看著下一旁熬煮的米糊,而自己則去柴房取了木梯。

  楚軒可不是個靜得下的主,看見師父搬來了梯子,自己則是拿上春聯,端上了糨糊,跑到了後院大門處,揮舞著春聯叫道,「這,這!」

  許溫言見徒弟已經在原處等著,有些急不可耐的樣子,笑了笑,便直接朝門走去。

  庭下青石路的積雪早已被掃到了兩旁,雖是扛著個梯子,卻仍不掩風華。

  褪了青衣,換上白袍的許溫言則更是被襯得如同肌肉玉雪,分明是寒冬臘月,剪水雙瞳卻似彤彤暖日,盈盈一笑間便勝春陽和煦。

  架好木梯后,許溫言並沒有自己去貼,而是一絲不苟地將對聯後面刷上了糨糊后,讓楚軒拿好了春聯,把他報道了梯子最上面,自己則是在下面扶住木梯,護住徒弟。

  小心翼翼的選擇一個位置,楚軒正準備貼上,就聽到下方的許溫言喊道,「往右一點點。」稍微向右移動一些,楚軒問道,「這樣行了嗎?」

  而許溫言則是用手比劃了下,搖搖頭,說道,「多了一點,往左回一點,再往上一點!」沒等楚軒調整,許溫言又喊道,「慢一點,我說停,你就停。」

  ……

  折騰了好一番,強迫症的許溫言才勉為其難地覺得貼的正了,而楚軒此時則是小臉通紅,凍得不行,打算趕緊貼下聯。

  而許溫言突然想起來什麼,叫了聲,「道一啊!」

  楚軒停下了動作,看著自己師父,這種語氣,他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確定了日期的許溫言,則是給了徒弟一個大大的笑臉,說道,「我們今天去接你師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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