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遇
看著眼前的黑暗,楚軒不知道這次自己能不能活下去,也許是來自嬰兒的求生本能,他居然能連續哭上許久。
然而,周圍的寂靜告訴他,這一次睡去也許就真的是永遠了。
雖然來到這個世界才半個月,不過楚軒並不遺憾,也許是上天看在自己上一世孤獨困苦了一生,才在最後給自己這樣一份甜蜜的糖果作為補償吧。
在最初看到自己這一世的父母的時候,楚軒是這樣想的。
然而,即使是另一個世界,命運似乎也從來不會眷顧他。雖然母親拚命的安慰自己「沒事的,沒事的,繼續睡吧。」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楚軒這一世靈魂異常強大,使得他擁有了非比常人的五感,所以他清晰的聽到了遠方那激烈的喊殺聲和不斷有人倒下時的哀嚎,以及母親逃跑時道路旁的房屋燃燒的刺鼻氣味。
看著母親小心翼翼地將自己放在一個柴堆中並用稻草仔細地遮蓋起來,望著眼前逐漸消失的黑暗。
楚軒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恐懼,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離開的母親,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從原路返回了。
然而初生的身體並不能很好的承受他的強大靈魂,所以他甚至比普通的孩子更嗜睡,於是懷著疑問他陷入了沉睡。
當他因為飢餓醒來時,看著稀稀疏疏透入其間的光線,他感覺不到任何溫暖,明明是初夏時節,他卻不知道為何遍體生寒。
雖然不安是如此強烈,但是也許只是發生了一些意外呢,他強迫自己這樣去想。
不敢去深思母親為什麼沒來接自己,他要自己去弄明白答案,而不是在這裡瞎想,為此,他必須活下去。
然而正如開頭所說,求生的希望對楚軒而言已經漸漸渺茫,到了夜晚時,除了更強烈的飢餓感在進一步侵蝕著他的意志,寒冷也如惡犬在虎視眈眈。
雖然因為害怕一覺不醒,楚軒一直強撐著不讓自己睡去,但是他此刻似乎已經到了極限。
竭力對抗著想要閉合的雙眼,楚軒感覺自己已經出現了幻覺,眼前的星空是如此絢爛,是死亡在召喚自己嗎?
然而昏過去的楚軒不知道的是,他並沒有看錯,那一天確實是繁星似錦,因為在他閉上眼的時候一個人輕輕掀開了蓋住了他的稻草。
此人身著蓮花纏枝青衣衫,留著墨黑色的長發,英挺劍眉下是透亮的眸子,身軀修長,真是昂藏七尺,想是人間真謫仙。
眉頭輕蹙,有些愛好潔凈的男子意識到了什麼,然而看著眼前已經被凍得嘴唇發白的小孩,皺起的眉角漸漸舒展開來。
伸手抱過孩子,感受到身子的輕顫,男子便運轉靈力至兩手之上,感覺手上傳來的溫暖,被抱在胸前的孩子也終於安靜了下來。
解下楚軒的衣服之後,看著眼前的污穢之物,男子實在不知改如何下手,便先用靈力將孩子虛空托起,手中掐訣,便見一股流水便從百丈外的井中奔涌而出,環繞著兩人。
試了下水溫,發現有些微涼,男子便以手作刀,隨意截出一段,用靈力暖至適當,便覆蓋住楚軒的身子,完成了清潔。
而剩下的水則是在空中凝成了一團,飛速旋轉了起來,將衣物投入其中,男子便抱著光溜溜的楚軒開始查看起了村子的情況。
男子隱約記得這座村子應當是叫做楚家村,雖然是幾百年前的事了,但想是不會弄錯。
這並不是最近他第一次看到如此景象,站在遍地殘骸中,這一路來時的頻繁天災人禍讓許溫言感到了劇烈的不安。
混亂的天機擾亂他的所有的演算,而這一切都是從半月前那劃過整個東洲的飛火流星開始。
收回思緒,許溫言坐在楚軒身旁,開始念誦起《太上救苦經》,「爾時,救苦天尊:遍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
伴隨著經文響起,四周痴罔徘徊的亡魂似乎聽到了什麼呼喚,漸漸聚集在許溫言身旁,原本渾噩的目光開始恢復清明,微微屈身向道人致謝,便緩緩消散在了空中。
經文誦念完畢,看著跪在眼前不願離去的兩人,許溫言只得解釋道,「生死自有天定,死後魂入輪迴乃天道運行之理,非我一介修士能夠干涉!」
「若你們再不離去,憑你們的魂體,撐不過一時三刻。到時便會成為孤魂野鬼,永失輪迴之機。」
女子想要開口,然而天人兩隔,他們生前又無修為在身,如何能夠做到。
看著焦急的兩人,許溫言似乎想到了什麼,看看身側熟睡的男嬰,他試著將孩子放在了他們身前。
看到緩緩飄來的孩子,兩人的第一反應都是想去接過他,然而看到自己正在不斷虛化的雙手,兩人猶豫片刻,還是退了回去。
「人鬼有別,天人永隔」的道理他們也許不明白,但是魂體散發的寒意卻是能彼此感受到的。
男子拍了拍有些難過的妻子,突然向許溫言磕起了頭來,而女子似乎也是明白了什麼,跟著丈夫學了起來。
輕嘆了口氣,許溫言來到兩人身前,施法停住了兩人的動作,輕輕抱起什麼也不知道,正在安心休息的小男嬰。
「這孩子今後便是許某人的開山弟子了,他能活下來實屬僥倖,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今後他的道號便叫做道一了。」
心愿已了的夫妻二人,看著不知是否是做了美夢而露出淺淺笑容的孩子,雖然遺憾,但是還是笑著消失在了身前。
取過已經幹了的衣物,仔細穿好,許溫言這才看到了衣服上繡的「軒」字,「所以你叫楚軒嗎?我的大弟子。」
死人的事解決了,活人的事可沒完。看著綿延至遠處的馬蹄印,許溫言叫了一聲「呂娘。」
便看見卧在遠處休息的一頭驢居然直接化為了一個身著淺白色宮衣的女子。眉如翠羽,膚似白雪,墨玉青絲散披雙肩,粉黛未施,妖冶卻勝人間風月。
若說許溫言應是天上謫仙,那呂洛汐當為落塵神女。
腳下清風流轉,瞬間來到許溫言身前,看著懷中酣睡的小人兒,她突然覺得世間造物之神奇。
一根手指忽然點在了她的頭上,「看戲了這麼久也該看夠了,帶著他去附近的人家求些**,這小傢伙應該是餓壞了。」
手忙腳亂地接過孩子,「這也太柔軟了吧。」呂洛汐小心翼翼的調整著姿勢,試圖讓懷中的嬰兒舒適一些。
然而她並沒有等到許溫言附和自己,早已怒不可遏的許道人眨眼間已在數百丈之外。
嘟了嘟嘴,走向剛才自己待著的地方,原來那裡還有一隻大黑牛在睡覺。踢了踢事到臨頭還裝睡的黑牛,「大黑,你怎麼不能產奶啊,那樣我就不用去找別人了。」
看到實在躲不過,黑牛也只能硬著頭皮陪這個姑奶奶聊起來,誰叫自己打不過她呢。
「大姐頭,我有名字的好吧,大黑這名字也忒俗了,請稱呼我牛冠玉。還有,我是公的好不好,你聽說過有公牛產奶的嗎?」
嘆了嘆氣,「也是啊,大黑。那你還磨蹭什麼,這孩子可還餓著了,帶我去南邊的白水鎮吧。」
惹不起還躲不掉,老牛現在有些後悔當時失了智,答應做許溫言的坐騎了。
不過,他為牛幾百年,被不知多少小孩放牧過,所以對孩子天生有親近感,便收了偷懶的心思,載著呂洛汐徑直南下。
許溫言不再掩飾蹤跡的全力施展修為,不到十個呼吸便來到了那伙賊人的山寨之外。
看著眼前熱鬧非凡,如同過節的眾人,本想詢問事情緣由的許溫言突然失了興緻。
神識瞬間掃過方圓十里之地,望著這些衣冠禽獸,死有餘辜已經不值得形容他們了。
體內的星流劍出現在他手中,口中話語如同白日驚雷,響徹雲霄,「爾等凡四百三十六人,皆少壯男丁,盡身染血氣,吾乃玄都雷君許溫言,今日汝等血,祭奠楚家村昨日一百七十人亡魂。」
話音未落,星流已至眾人上空,未等眾人反應過來發生何事,便見數十里大小的黑雲直接壓頂,突然不知誰爆發出一聲「逃啊!」的慘叫。
被嚇呆的人群開始四散逃竄,而頭頂的利劍開始錚錚作響,雲海劇烈翻湧,剛才還是只是隱約可見的雷霆此時已經直接照亮了天空。
一身金甲隱約浮現,五道電光如靈蛇纏身,三十六種雲雷紋交錯其上,五十四記陰雷,五十四記陽雷,各化作一百單八數的誅邪雷矛遍布周天。
「斬!」此時的許溫言猶如上古天神,口含天憲,誓要除去此間污穢。
一劍而山河動,不是天威,更勝天威。數百米的山體被直接夷為平地,黑岩山就此化為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