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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天星風水術,隕星!

  涇河河畔。


  湍急的河水飛濺出無數水沫。


  木製臥輪在河水衝擊下,嘎吱嘎吱開始運作。而後帶動齒輪機括,上麵的木輪隨之有節奏的旋轉。再通過曲柄連杆機構轉變為連杆的往複運動,就看到排橐開始運作。煉鋼爐內的炭火隨之暴增,炙熱的火苗越燒越旺。


  公輸刯放下手中鐵錘,長舒口氣。


  素來不苟言笑的他,終於是揚起抹笑容。


  本來水排是遇到些問題的,沒成想範增來後看了幾眼便指出其中關鍵。說他這齒輪無法承擔起水力,需要更換。他按照範增所言做出更改,結果還真的成了!


  “多謝範翁相助!”


  “老夫隻是隨口說說罷了。”


  範增站在河畔旁,望著運作的水排滿是驚奇。在上遊築造堤壩,再挖河渠形成高低坡,如此水流的衝力就會增大。沉重的木輪在水流衝擊下運轉,帶動水排。如此便可省去鼓風的力氣,專心於煉鐵冶銅。如此精巧的設計,著實令他欽佩。


  “那筒車,也是這道理?”


  “正是。”


  公輸刯笑著點頭。


  伏荼亭其實已經用上了筒車,光是灌溉農田,打水都方便許多。當地黔首那叫個感激,這可省去不少力氣。本來李鹿在鄉亭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這小子雖說是丞相之子,卻是不幹人事。偷雞摸狗的本事在行的很,還極其囂張蠻橫。


  現在……就是挑剔的辰伯,都會誇他兩句。都說他不愧是丞相幼子,腦子就是活絡,比胡驊這小子強多咧。每每聽到這些,李鹿都會非常不好意思的連連擺手。這要讓他爹聽到,他肯定又要受罰。論資質,那還是胡亥更厲害,他可比不得。


  他現在闖了禍隻要別太過分,那都隻是一笑而過。充其量罵他兩句,或者是嚇唬他要去告狀。李鹿也比先前安分許多,畢竟他的精力都放在研究上。


  當然,基本的課程也沒落下。特別是算學課,他的成績幾乎是呈碾壓狀態。這幾日教的都是幾何體,也就隻有李鹿成績好些。就算是雎鳩,和他都沒法比。算學好後,連帶著其他課程都有所上升。特別是律法這塊,他可比先前懂得多。


  “這圖紙,也是出自卓君之手?”


  “嗯。”


  “卓子,倒也是實至名歸。”


  範增忍不住頷首點頭。


  他此次來小澤鄉,自是有其緣由。


  “你說,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範翁勿要為難我。”


  公輸刯連連擺手。


  他就是個鐵匠,問他這些作甚?


  “哈哈!”


  範增沒等多久,便看到卓草馭馬而來。


  雖說騎術略顯生疏,卻也是頗為瀟灑。


  “範翁。”


  卓草翻身下馬,笑著抬手示意。


  “增,見過卓君。”


  “範翁可勿要如此。”


  卓草是連忙將其攙扶起身。


  好家夥,這不是折他的壽嗎?!

  論官職年紀,範增可都比他高的多。


  “老夫與他剛提到卓君,卓君便已趕至,還真是巧了。”範增頓了頓,麵露不解道:“方才那丞相之子問我,說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老夫苦思冥想,也是未曾想到答案。卓君,這答案何解?”


  “先有的雞。”


  “為何?”


  “雞蛋雞蛋……雞在蛋前麵嘛。”


  “……”


  “……”


  四目相對,氣氛尷尬到極點。


  範增老臉漲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絕!!”


  這年輕人不講武德!


  這出的是腦筋急轉彎?!


  卓草也是麵露尷尬,他記得後世還有科學家研究過說是先有的蛋。他說這是隨便忽悠人的,也是希望他們腦子能活絡點。


  李鹿則不同,他是腦子太活絡。興許是因為受到李斯的影響,他做事有時候同樣是不擇手段。隻要能達到目的,什麽事都幹的出來。就比如說為了做筒車,把他竹子給全都砍了!


  廢了老半天的勁,範增方才回過氣來,古怪的望著卓草,“卓君所建草家,莫非就是研究這些問題的?沒有輔國治國之術,怕是難以立足。”


  “我壓根就沒建草家。”


  卓草有時候想起來就想給自己兩巴掌,你說你沒事裝什麽比呢。一口一個卓子雲,傳的多了現在就成真的了。李鹿胡亥這倆左右護法也有樣學樣,沒事就來個卓子雲。還自詡為草家大師兄,是卓子高徒!


  草……


  範增看了他眼,“老夫不信。”


  “……”


  卓草也是懶得再提這事,無奈道:“範翁突然來我這,莫非是有什麽事嗎?”


  “的確是有。”


  “不若去府上再說?”


  “好。”


  範增還沒去過卓府,也是剛來小澤鄉。他聽喜提起過,還說卓府別的不說,飯食那是相當好吃。就是昔日皇帝壽宴,那都沒法和卓府的比。倒也不是食材有多麽珍貴,純粹就是庖廚廚藝精湛。有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就算髒器都能烹調的極其美味。


  好好好,老夫倒要見識見識!


  與公輸刯打個招呼後,卓草便牽著戎馬離去。攏共就隻有匹馬,總不見得他騎馬讓範增在後麵跑吧?


  “卓君,祥瑞大熟後吾觀各地皆種植菽豆。那菽豆價廉且關中鮮少有人願意食,若是菽豆大熟後,隻怕豆賤傷農。”


  沿途而過,家家戶戶都種著菽豆。少的都種了十幾畝地,範增看的是不住搖頭。在他看來這麽個搞法,到時候肯定會出事。


  “這點,其實吾已考慮過。”


  “哦?”


  “種植菽豆,乃是為了恢複地力。上半年辛勞耕種收獲頗豐,現在也該稍微休息休息。菽豆便於種植,來年還能再耕種粟米。至於這菽豆,還能做成豆腐或是別的,總之今後菽豆的價錢絕不會低!”


  “豆……豆腐?”


  “待會範翁自會知曉。”卓草頓了頓,笑著道:“範翁來我這小澤鄉,想來不會隻是遊玩。莫非是喜君派範翁來此?”


  “的確。”


  “為了工坊而來?”


  範增打量著卓草,頷首讚許。卓草還是有些本事的,他都沒說,可卓草卻能輕鬆猜到。年紀輕輕心思便如此細膩,實屬難得。


  “自卓君做出馬具後,縣城的大匠們可都是蠢蠢欲動。公輸刯因此得上造爵位,他們能不眼紅?先前他們可都是看在公輸刯的麵子上,所以拒絕了你。可後來公輸刯卻又與你化幹戈為玉帛,而後來此得了爵位。你說,他們是否會埋怨?”


  卓草頓時明悟。


  搞半天,縣城的大匠們酸了!

  秦國素來是有功必賞,馬具的確是卓草所想出來的,但也是公輸刯所打造的。況且公輸刯出自名門,技藝高超。他獲得爵位,那是早晚的事。秦國就是這樣,所有人都有機會獲得爵位,不光是單單隻靠軍功便可。


  最直白點的,老百姓善於耕種。別人畝產兩石,你能畝產五石,那就是善耕之人。不光能獲得公士爵位,還可以免去服役,隻要老老實實耕種就好。商賈也有獲得爵位的辦法,那就是捐贈糧食,超過千石也能獲得公士爵位。


  大匠也差不多,打造出來的兵器甲胄都遠勝其餘人,那自然也能有封賞。若是改進農器兵器,便視其作用給予一定的封賞。能有何賞賜,便交由將作少府定奪。


  這些大匠皆為涇陽寺匠,辛辛苦苦幹了好幾年。因為受公輸刯的機會,先前全都是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卓草。現在倒好,他們繼續在縣城裏頭苦逼的幹活。封賞看不到不說,要求還高。若是器具做的不好,還得受罰,哪裏像在工坊幹活來的自在。


  況且,他們可都打聽過工坊待遇。每日管飯不說,還按件算錢。做的越多越好,工錢就越高。其他封賞就更不提了,隻要在旁出力就有機會得到爵位。相比較他們在縣寺的待遇,誰好誰壞不是一目了然?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這些工匠怎會不動心?

  隻可惜,他們戶籍上是寺匠。他們必須得聽從秦國調遣,不能擅自離開縣城。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有些不死心,想找喜幫忙說情。先前是他們不識抬舉,就希望能來小澤鄉這幹活撈爵位。


  “公輸先生怎麽說?”


  “他說這事交由卓君定奪。”


  “……”


  草,這不讓自己背鍋?

  “他說他不虧欠那些工匠。”


  涇陽工匠能混的這麽好,離不開公輸刯相助。這些年來他幾乎是毫無保留的傳授技藝,先前公輸刯離開涇陽,還有幾個工匠說他是眼瞎了。跟著卓草混,肯定是三天餓兩頓。畢竟伏荼亭工坊剛剛開始,卓草再有本事能做的多好?


  現在看到公輸刯得了爵位,工坊搞得也是有聲有色。然後他們就嚷嚷著說被公輸刯害了,想著要來小澤鄉,哪有這麽好的事?

  “算了,現在工匠夠用的。”


  卓草拂袖揮手。


  工匠真要不夠,他寧願讓傻老爹幫忙再去驪山挖點人過來。一來是積德,二來是這樣的工匠用起來會更放心。他對這些刑徒工匠相當於是有了再造之恩,讓他們從刑徒恢複成匠籍。有這份恩情在,總得老實本分的給他幹活吧?涇陽那票大匠技術的確不差,可衝他們這逐利的態度卓草就不喜。


  “也好。”


  ……


  兩人沿路閑聊。


  待至卓府後,範增便注意到了呂澤。


  “這位是?”


  “沛縣呂氏嫡長子,呂澤。”


  呂澤作揖行禮,侃侃而談。


  能讓卓草親自去迎接的,那絕非凡人。


  “居鄛縣範氏,範增。”


  “見過範翁。”


  “不必多禮,汝翁呂公近來身體可好?”


  “範翁還認識吾翁?”


  “有過些許交情。”範增淡然道:“昔日汝翁在單父縣與人結仇,便是吾讓他遷至沛縣。”


  卓草表情和呂澤差不多。


  範增竟還認識呂公?


  二人年齡相仿,認識倒也很合理。


  “呂公精通相麵望氣之術,老夫則是精通星象。昔日老夫與呂公聯手占卜,最後斷定那沛縣最為合適。人傑地靈,且有天子之氣。可惜……吾與呂公皆是看錯了。”


  “……”


  卓草沉默了。


  這範增未免也太秀了!

  這是什麽原理,竟能看的出來?


  劉邦能得天下,靠的就是沛縣集團。劉邦這位漢朝開國皇帝就不提了,為當地泗水亭亭長,以草莽之身提三尺劍而取天下。蕭何、樊噲、周勃、曹參、盧綰、王陵……這些基本都是沛縣人士。而呂氏也同樣遷至沛縣,也算是沛縣人士。後來劉邦被稱為沛公,就因為他的發家之地就是沛縣。


  “看錯了?”


  呂澤麵露不解,。


  “老夫與呂公皆曾以為秦國氣數已盡,可如今皓月當空,歲在星紀,有鵒來巢。秦國形勢一片大好,且有明星出西方乃利秦。所以老夫向西而行,入函穀關留在涇陽。”


  範增捋著白須,侃侃而談。


  對於星象之說,卓草素來是不懂得。


  天文學說,他壓根就沒接觸過。


  讓他抬頭看天,他連北鬥星怎麽找都不會。


  至於範增所言,卓草更是不明所以。


  “卓君似乎不太明白?”


  “範翁還懂得星象之說?”


  “太史令胡毋敬便曾聽老夫講過課。”範增淡淡開口,繼續道:“鶡冠子也有記載:鬥柄東指,天下皆春;鬥柄南指,天下皆夏;鬥柄西指,下下皆秋;鬥柄北指,天下皆冬。此為觀象授時之術,隻是星象小道爾。”


  “範翁果然博學多識。”


  饒是扶蘇都忍不住頷首讚歎。


  不成不成,他必須得告訴始皇帝此事!


  讓人家當個縣丞,這不是屈才了嗎?

  “這星象還能預判天氣。箕星好風,畢星好雨,月之從星,則以風雨。月離於畢,俾滂沱矣。卓君不過弱冠之年,不懂觀星之術也很正常。”


  “不,小草懂得。”


  “哦?”


  扶蘇坐在卓草旁邊,無比認真道:“不久前他還與我說起那天星風水之術,還能以此術尋找藏匿的墓葬。”


  你tnd可趕緊閉嘴吧!


  卓草老臉漲得通紅,他就隨口胡謅的。那日小澤鄉破了起盜墓案,還抓了仨盜墓賊。當時蘇荷就問他為何知曉這墓葬的位置,卓草就隨口胡吹此事。


  “天星風水之術?”


  範增雙眼頓時放光,他可從未聽說過。


  看看!


  他就知道卓草心機城府極深,從來不顯擺自己所學。為人低調,做事高調。這樣的人,假以時日必成大器。隻是範增沒想到,卓草竟還懂星象風水之術?


  “我那都是胡說的。”


  卓草是拚了命的解釋,而扶蘇則是無比認真的頷首道:“所謂天地之相去八萬四千裏,人之心腎相去八寸四分,人體金木水火土上應五天星元。又有二十四星對應天下山川地理。星有美惡,地有凶吉。凡是上吉之壤,必和天上的日月星辰相呼應。”


  “有趣有趣!還有呢?”


  “……”


  卓草尬的差點把地磚扣出個洞來。


  天地良心,他這純粹就是忽悠蘇荷的。


  “此術,不知是何人所授?”


  “天下霸唱。”


  “這是何名?”


  “筆名。”


  “……”


  “……”


  一時間,氣氛相當尷尬。


  範增想破了腦袋,也未曾聽說過這號人物。精通星象之術的,其實人數並不算很多。比如說魏人石申,其所著天文八卷廣為流傳。聽扶蘇說的頭頭是道,他也未曾聽說過天下霸唱。


  “看來,卓君是不想說。”


  “我說真的……”


  “罷了罷了,老夫也不強求。”範增無奈歎息,淡然道:“老夫此次前來,其實還有一事。”


  “何事?”


  “吾觀夜空有星辰暗淡,恐怕會有隕星墜落於關中之地。這隕星素來為君王大忌,更有傳言為宗室之死兆。七年,彗星複見西方十六日,夏太後死。十三年正月,彗星見東方。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留非,非死雲陽。”


  卓草對這事則是沒往心裏去。


  不過隻是巧合,或者是說說而已。


  先前也有很多傳聞,比如說看到流星許願就能願望成真。還有人說看到流星,就代表著有大人物會死。大人物死後,往往還會伴隨著各種大災大難。這事在卓草看來,純粹就是子虛烏有。


  秦朝最出名的,莫過於七年後的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聞之,遣禦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


  他沒想到,今年關中之地也會有隕星。


  “此事從者眾多,若是處理不當……”


  範增給了個眼神,卓草頓時心領神會。


  懂了!


  鹹陽城聚集著大把的百家諸子,還有些遊手好閑的門客儒生。這消息傳出來後,勢必會有各種非議。很多人會以為天人感應這說法是董仲舒創的,其實先秦時期就有。反正民間傳聞也多的很,反正有什麽災難,那都是秦國的錯。


  河東大雪,秦國不配代周而行。


  求鼎而不得,秦國不配得周鼎。


  泰山封禪遭遇大雨,始皇帝不配封禪。


  ……


  這類事,數不勝數。比如天上劃過流星,然後安樂君就服毒而死。用的好,自然是對秦國有利。用的不好,就等著挨噴吧!


  “卓君莫非已想到對策?”


  範增愣了下。


  他就是賣個人情給卓草,順帶想借此機會升爵為官。他自己也不高興當個小小的縣丞,有機會升官升爵,他能不要嗎?


  他來找卓草,就是為了商議這事。


  “世人皆覺得天降隕星乃惡兆,可這隕星若能成為吉星,又當如何?”


  “吉星?!”


  扶蘇麵露詫異,卓草想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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