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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記住了,這鍋你背好!

  鹹陽,章台宮。


  卓潼戰戰兢兢地站在台下,連頭都不敢抬。他不明白,好端端的秦始皇為何要千裏加急命他趕赴鹹陽?還說有十萬火急的大事急召他入宮,命他以最快的速度來鹹陽,不得有誤。


  來的路上卓潼是忐忑不安,生怕秦始皇就把他給撒咧。亦或者說,又開口找他要票子。上次秦始皇獅子大張口,幾乎令他掏空了家底。這年頭皇權至高無上,秦始皇要的那他就得給!


  秦始皇放下竹簡,這才看向卓潼。見他怕的渾身戰栗,淡淡道:“汝可有此事瞞著朕?”


  “冤枉啊!”


  卓潼想都沒想,當即匍匐叩首行拜禮。


  他可是一等良民!

  怎會有事隱瞞秦始皇?

  “朕聽人密報,汝曾與那卓正聯手誆騙公輸刯?坑騙魯班書,還誆騙其錢糧,可有此事?”


  “這……這……”


  卓潼抬起頭,滿臉駭然。


  好端端的,秦始皇怎會提及此事?


  關鍵是……誰走漏了風聲?

  “說!”


  “確有此事!”


  卓潼叩拜行禮,瑟瑟發抖。


  當然,這事也沒法追究他們。


  他們的確是誆騙了公輸刯,但卻別忘記時間和身份。那時候的楚國覆滅,公輸刯還並非是秦人,乃是他邦亡人。這類人是享受不到任何秦人的權益,就是受人誆騙也沒人會管。


  “魯班書可曾帶來?”


  “帶……帶了……”


  “呈上來。”


  卓潼顫顫巍巍的自懷中取出卷獸皮冊,交予謁者。他來的時候玄鳥衛便通知他,命他帶上魯班書。他不明白秦始皇為何會知曉此事,卻也不敢不帶。


  “當時究竟是怎麽回事?”


  “稟上。六年前吾與那卓正在南郡相遇,他想找我借錢,但我沒借給他。恰好,那時候我們碰見了正在找人的公輸刯,經過打探後得知其為公輸後人。吾二人便刻意接近他,而後得其信任後,便誆騙走了魯班書與錢糧。”


  卓潼頭都沒敢抬起來,生怕秦始皇因此砍了他。這段陳年舊事,他其實也不想提及。


  “公輸刯找其獨子足有數年,卻是了無音訊。吾等也是觀其為楚人,所以便刻意誆騙他。得手後,卓正要求吾再給些補償,畢竟魯班書價值不菲。後來,我隻得再借給他些錢,並且約定絕不會將此事告知旁人。”


  秦始皇若有所思的頷首。


  原來是這樣?


  那這卓正可真是個畜生!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什麽事都幹的出來。


  公輸刯再不濟也是名門後人,何止要誆騙他?

  這些六國反賊皆是如此!


  不管旁人死活,隻顧自身利益。


  “此事是卓正提及?”


  “是。”


  “朕覺得,是你為首。卓正屢次勸誡於你,你卻死活不聽勸誡。最後得手後還想殺人滅口,也是卓正阻止的你。你來鹹陽做買賣,恰巧遇到了卓正。卓正便讓你將這魯班書還給公輸刯,並且十倍補償。”


  “……”


  等等!


  您老到底是幾個意思?

  要殺要剮幹脆點,別這樣懸著……


  “上為何意?”


  “朕已說明。”


  “恕潼愚笨,實在不明。”


  秦始皇放下魯班書,淡淡道:“這些事皆是因你而起,自然要由你去化解。汝不必知曉原因,隻需記得朕今日所言。若有任何紕漏,你死!”


  “潼……尊製!”


  尊製就是遵命的意思。


  三年前丞相諫言:命為製,令為詔!


  待卓潼退下後,秦始皇則是會心一笑。


  這得虧他早早安插個臥底在卓草身旁,否則的話這事怕是就得穿幫。沒想到這公輸後人,竟與卓氏還有此淵源。至於追究責任,那就別想了。臨邛卓氏於秦國有大利,短時間不會動他們。等卓草真能超越臨邛卓氏,才有這可能。


  個人利益無關痛癢,國家利益至高無上!

  他是皇帝,考慮事情自然會從大局出發。


  秦始皇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正好這幾日得空,便抽空去涇陽看看。


  他對卓草提及的馬蹄鐵,可是分外關注。他早早便迫不及待的實驗過,結果有刑徒沒把握好力度傷到戎馬,被戎馬一蹄子踹沒了半嘴牙。得虧這刑徒身強體壯,方才沒事。


  經過多次實驗後,確定是可行的。知曉此事的隻有左右丞相內史和蒙毅四人,秦始皇令他們是萬萬不能泄露消息。開始是以鐵片嵌於馬掌上,再命玄鳥衛測試。


  他們足足跑了大半天,最後確信跑起來不受任何影響,甚至速度還提升不少。像是往常遇到道路不平遍布沙碩石子,往往都會選擇繞路而行,免得磨損馬蹄。除非是十萬火急,否則基本不會走這種路。有了馬蹄鐵後也就無所謂了,直接踏過去!


  按玄鳥衛的說法,在戰場上有了馬蹄鐵的戎馬威力也會更恐怖。踩踏敵人,絕對能輕易取人性命。


  隻不過興許是鐵片過薄的緣故,導致沒跑幾天就崩裂開來。秦始皇也嚐試過用銅片,結果還是差強人意。也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錯,總之就是達不到他們心中的預期目標。


  即便如此,他們也都相當激動。哪怕真的不行,他們就是用鋼打造都沒問題。一匹上好的戎馬能多服役幾年,那比什麽都強。小小的U型鐵片竟能有此效果,實在令他們振奮不已。


  這是足以改變秦國戰局的好東西!


  當然,他們也都猜到這是出自卓草之手。


  ……


  ……


  涇陽,縣寺。


  這段時間卓草都留在了涇陽。


  韓信與卓彘是先回去報平安,順帶還得上課。不光稚生要上課,卓草也得上課,他的先生就是喜。興許是因為覺得他太過玩物喪誌,又或者是覺得他成天鑽空子不地道。所以,喜決定要好好教導卓草。


  每日捧著秦律竹簡,讓他苦讀鑽研。若是卓草怠惰,往往就會被喜瞪上幾眼。被人這麽盯著,卓草也隻得老老實實翻閱。先前他鑽研過秦律,卻不算精通,隻能說是馬馬虎虎會點。


  正好趁著現在有機會,等他把秦律研究通透了,鑽起空子來也更容易。喜如此貼心,實在是令卓草感動不已,恨不得與其把酒言歡。


  看著看著,卓草就發現秦律其實有不少可取的地方。而且,其實也沒後世說的那麽誇張。秦法嚴苛複雜,這倒是不假,可人性化的地方也有很多。


  比如說前年洞庭郡守禮為治理郡縣,便頒布了條律令。後來他覺得這條律令效果不錯,便上呈給秦始皇,希望能在整個秦國實施。作為郡守,自然是有資格直接給秦始皇上呈文書的。


  “廿七年二月丙子朔庚寅,洞庭守禮曰:傳送委輸,必先悉行城旦舂、隸臣妾、居貲贖責債。急事不可留,乃興徭。田時殹,不欲興黔首。”


  卓草默默記下,而後看向扶蘇詢問道:“小蘇,這律令吾大概明白。說的是農忙之時,不能興黔首為徭。除非遇到急事,方可興徭。那這洞庭郡守,為何會上諫此律?”


  在他看來,蘇荷就是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麽和百科全書。別看蘇荷問題多了些,可他同樣知道的也很多。像是秦國各地情況,他基本都有所了解。就算是喜不知道的,他同樣也知道!


  “洞庭郡嗎?”


  扶蘇放下竹簡。


  這些天在涇陽他倒是很愜意,或者說又回到昔日的生活。每日早起舞劍,而後鑽研秦律等學問,還得騎馬練箭。雖說忙碌了些,卻很充實。有的時候他還得入秦廷與侍郎同坐,共同參與廷議。


  “洞庭為軍需重地,主要負責保障後勤。昔日秦國要啟兵討伐百越,洞庭距離百越更近。還要為內史和巴郡、南郡、蒼梧生產物資。運輸時需要大量人力,因此郡守禮援引法令,檢查勞役是否影響當地田時農事。”


  扶蘇侃侃而談,洞庭與蒼梧皆是三年前方才設郡,管理起來也是頗為不便。郡守禮精通秦法輔國良策,銀印青綬,爵至右更。在其治理下,當地是井井有條,田賦在秦國都能排的了前十。


  關於禮這條諫言,他當時甚至還參與了廷議討論,以對此事是記憶猶新。後來秦始皇覺得此策可行,由李斯納入秦律,並且推至三十六郡實施。


  “小蘇,你有沒有種感覺?”


  “什麽?”


  “秦法太過繁瑣複雜。”卓草放下竹簡,哭笑不得道:“你想想,我這麽聰明人的都扛不住。你讓那些黔首如何知曉懂得?可能他們連犯了秦律都不知道,便被直接扣押。雖說會有當地小吏隔三差五教導他們,可作用有多少?就說卓彘吧,他先前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你讓他懂秦律?”


  “隻要他們老實本分,做好分內之事,自不會有影響。”


  扶蘇顯得很平靜。他終究是秦國公子,自幼研習秦律。雖說和儒生走的很近,卻也不至於把自家攤子給掀了。秦法乃秦國強大之根本,不是說變就能變的。


  “此事很可笑。”


  “可笑?”


  “不懂律法的黔首因為不慎觸犯秦律而被充為刑徒,大半輩子為秦國無償勞作。而這,反而會成為當地官吏的政績,不可笑嗎?”


  扶蘇沒有說話。


  縱然他覺得這是錯的,可又能如何去改變?

  “商君所提的馭民五術,終究會害人害己。秦國因此而強,或許也會因此而亡。不給老百姓活路的,結果就是誰也別活。”


  卓草深深的歎口氣。


  看的越多,他心裏就越涼。他現在是爵至五大夫,甭管如何都能混的很好。很多秦律更加約束不到他,就算犯下死罪他都能以爵位相抵。


  可那些老百姓呢?


  因為觸犯秦律,就要被貶為刑徒!


  他們會成為秦國磚石,為秦國基業添磚加瓦。


  看,長城輝煌嗎?

  城下是無數刑徒的累累屍骸。


  秦始皇陵,輝煌嗎?


  足足五十萬刑徒在驪山服役!


  這些刑徒大部分都是青壯,還有老弱婦孺。


  秦律有好的也有壞的,如果能普及教育,這自然是好的。通過教育的方式令稚生知曉秦律的內容,特別是和他們生活息息相關的更是重中之重。他們懂了,也就能提醒身邊的親朋好友。


  “前幾日你我二人碰到的案子,你可還記得?有少年不慎闖入禁苑,並且射殺了狐兔,險些被當場射殺。那少年不過十二歲,壓根不知道自己闖禍。縱然還未成丁,依舊要被充入隱宮。若非給喜君幾分麵子,隻怕是……”


  扶蘇沒有任何笑容。


  其實不是給喜君麵子,是給他長公子麵子!


  這得虧他們倆路過,否則這少年便毀了。他是追捕狐兔,不慎闖入禁苑範圍。狐兔則是他在禁苑外看見的,並非是禁苑內的。卓草便利用這點詭辯,最後方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所以我覺得還是得受教育,哪怕不能成材,也好過無意觸犯秦律受罰來的強。秦律乃是國之根本,就算左右丞相也不敢輕易動之。稚生懂得秦律後,我們還得布置回家作業。讓他們告知家裏親眷,若是親眷學的不好就懲罰他們。”


  “你是不知道,先前有小吏來講述秦律。那態度簡直蠻橫的不像話,我就多嘴問了兩句就被他狠噴。說是來講述秦律,純粹是他說我們聽。等說完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咧,裏內九成九的人壓根就沒聽懂。”


  聽到卓草吐槽,扶蘇無奈歎氣。這類事,他並非是頭次聽說。宣揚律法的小吏不耐煩,聽律法的黔首也不認真,甚至是懶得去聽,覺得這事耽誤時間。


  不光他們覺得如此,很多博士乃至官吏都是如此認為的。想著黔首隻要老實本分任勞任怨的耕種,那麽就不會觸犯律法。


  實際上,哪會這麽容易的?

  有人因為二月份上山砍樹掏鳥蛋,就被貲一甲。結果家裏頭沒錢賠償,那就直接充為刑徒抵債。如果自帶飯的話,一天能低八錢。若是由秦國管飯的話,那每天隻能低六錢。算上來回路程,他少說得給秦國幹大半年的苦力!


  “小草,你這想法倒是沒什麽問題。稚生是最容易學習的時候,教會了他們,也就等同於教會他們的家人。口口相傳下,自然能有所成效。”


  扶蘇點頭讚許,覺得這計策不錯。


  就在兩人交談甚歡談論著未來規劃的時候,就聽到不合時宜的聲音自外麵響起。


  “哈哈,瓜慫快出來。看看是誰回來咧?!”


  卓草與扶蘇同時抬起頭來。


  我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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