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在下楚留香,大戲落幕!
冒頓環視四周,也是意識到不妙。戰場極其混亂,士卒廝殺怒吼伴隨著戰馬嘶鳴。箭簇亂飛,他的左臂都中了一箭,疼的他五官都幾乎扭曲。他的千裏寶馬躺在地上,鮮血已將地麵所染紅。
放眼望去,數千秦卒已與陳豨他們交手。盾卒舉盾往前頂,後麵則是以長鈹鐵戈襲殺。場麵極其慘烈,雙方每時每刻都有人暴斃。
“殺!”
“殺冒頓,當狼王!”
“殺冒頓,當狼王!”
陳豨率十餘精銳相助扶蘇,時不時抬頭看天。
他隻想知道,楚留香何時出手?
這些死士皆是他暗中訓練而成,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被秦卒所殺,他心裏也不好受。在屠睢敕令下,秦卒都已恢複。開始形成包圍圈,顯然是要將他們給困死坑殺!
這些秦卒可都是訓練有素,百戰而不死老兵。個個都是身經百戰,乃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猛卒。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精通各種兵器。在屠睢的指揮下,各司其職,已自混亂中恢複。
他們不知是真的被死士拖住,還是根本不想幫冒頓。壓根是不急不躁形成包圍圈,慢慢推進。陳豨越看是越覺得奇怪,為什麽?!
秦國不是與匈奴結盟了嗎?
不是要護送匈奴太子冒頓去邊塞嗎?
為什麽卻不出手幫忙?
陳豨雖然心中疑惑,可現在卻是由不得他。就看到諸多死士衝殺在前,硬扛著箭雨撲向匈奴。
冒頓望著被有意分割的戰場,心裏都有些著急。他還有很多事都要去做,怎麽能倒在這?他大概也看出來了,秦人壓根就沒想保護他,就想讓他死在這。至於陳豨這票人,怕是秦人自導自演的罷了!
若非自己人,為何不來保護他?
足足數千人,全都在邊上布局看戲。至於他這位匈奴太子的死活,沒人管沒人問。
這合理嗎?!
“殺!”
“不要讓他們過來!”
“放箭放箭!”
土狼望著不斷後退的冒頓,當即自戰馬跳了下來。“太子,你騎我的馬趕緊離開這,我們掩護你!”
“好!”
他們都是冒頓的忠仆,冒頓活著他們才有機會活著。如果冒頓死了,他們就算是逃回草原也會被單於殺了祭天。
“想跑?”
陳豨將手中長鈹當做標槍,直接朝著冒頓襲來。土狼見冒頓正在上馬來不及躲避,猛地蹦了起來,被長鈹瞬間洞穿心髒,跌落在地噴出大口大口的鮮血。在這時期如此傷勢,顯然已經沒得救了。
冒頓隻是看了眼,而後便騎著戰馬逃竄。簡單粗暴的自屍體上踏過去,根本就不顧其餘人的死活。這其實就是匈奴的傳統,危機時刻他們會保存部落中的強者和地位高的。至於弱者,隻會被他們所舍棄。
“蘇君!!”
“不會讓他跑的!”
扶蘇縱身一躍,借助懸崖峭壁縱身飛躍。但是,他的速度不可能追得上冒頓。更別說還有不少匈奴死士拚死抵抗,拖延時間。扶蘇自然也都知曉,眼眸猛地一寒。
左手抬起機擴聲響起,袖箭自他袖口中攢射而出嗎,精準命中冒頓的後背。鮮血噴濺,冒頓吃痛之餘卻還是死死支撐,未曾落馬。他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哪怕現在沒有馬鞍和馬鐙,他依舊能穩穩用大腿穩住自身不落馬。
他是匈奴天賦最好的勇士!
絕不言敗!
“駕!!”
冒頓衝散人群,他知道隻要自己能逃出去,那就有希望。不走銀狼穀,他完全能繞道而行。最多三五天的時間,他就能自北郡逃離回草原。今天的恥辱他銘記於心,假以時日他一定要報仇!
望著落地喘息的扶蘇,冒頓頓時冷冷一笑。
我贏了!
就算他們偷襲,他依舊能逃出去!
秦人,也不過如此!
可惜,他高興的太早了。甚至都沒注意到前方遍布著的鐵蒺藜,等戰馬踩踏進去後頓時發出淒厲的嘶鳴聲。四個馬蹄皆是被鐵蒺藜刺穿,直接不受控製的滾落在地。
鐵蒺藜自戰國時期就有,有4根伸出的鐵刺,長數寸,凡著地均有一刺朝上。正所謂狹路微徑,張鐵蒺藜,芒高四寸,廣八寸。這不光是針對騎兵的大殺器,對於步兵同樣有著限製,能用以遲滯敵軍行動。
陳豨論政治謀略差了些,可要說用兵上麵他還真沒怕過誰。他衝下來的時候,便已料到冒頓可能會逃竄,特意命人布上鐵蒺藜。戰馬馬蹄隻要被鐵蒺藜刺穿,基本上就廢了。
冒頓自地上爬了起來,灰頭土臉的。一隻鐵蒺藜直接刺入到他的左眼,鮮血淋漓。劇痛令他說不出話來,全身都幾乎散了架。
“保護太子!”
“保護太子!”
殘存的匈奴完全是不顧生死,拚了老命的朝著冒頓方向而來。他們職責所在,必須得保護冒頓周全。一個個全都是宛若瘋狗,直接是以命搏命。陳豨這邊人數本就少,一時間反倒是被殺了不少。
“蘇君!”
“就看你的了!”
陳豨拚死擋住匈奴,自己後背則被劈了一劍。
如果不是穿著皮鎧,隻怕得是重傷!
扶蘇手中長鈹已經折斷,他便重新抽出利劍。一步步朝著冒頓方向而去,他的速度並不快。而是在等著機會。陳豨這三百來號人,基本已經死絕了。匈奴這邊也是所剩無幾,這場戲也能落下帷幕。
“你……你究竟是誰?”
“重要嗎?”
聽著冒頓那顫抖的聲音,扶蘇是毫無波瀾。匈奴在他們看來,根本就不算人。殺個匈奴,隻會贏得一片叫好稱讚聲。大概就類似於殺了頭禍害鄉裏的野豬惡虎,絕對擔得起一聲壯士!
涇陽倒是無所謂,北郡九原雲中……這些邊陲郡城經常會遭受到匈奴的劫掠。年年幾乎都會南下搶奪物資,打完就直接跑。偏偏他們速度快的很,想阻攔都沒法擋住。秦始皇修造長城,便有這目的。另外也能以長城充當要塞,隨時出兵草原。
雙方之間是死仇!
見了麵直接下死手,那都無所謂。
“你……你是楚留香?”
“剛才的是飛箭?!”
冒頓忍著劇痛,一步步向後退去。他現在沒死那都算是體質好,從戰馬上摔下暴斃的不知多少。他是因為騎術好,摔下來的時候以巧力減輕了衝擊。即便如此他現在也不好受,渾身都沒力氣。隻能提著口氣,勉強站著而已。
“蘇君,殺了他!”
“我們撤!!!”
陳豨環顧四周,戰場上極其慘淡。他帶的三百來號人已經全部戰死,匈奴這邊隻剩下十餘個負傷的。秦國當然也死傷不少,隻是人數本就占優勢。再加上裝備更為精良,單兵作戰能力也更強,反倒是依舊保持著戰陣。
再不殺了冒頓,他們全都逃不掉!
陳豨心裏無比急躁,他不明白這傳說中的盜帥楚留香為何沒有出手。隻是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這些,隻要殺了冒頓那他們的任務就算完成,而後撤退便可。
見扶蘇還磨磨蹭蹭的,陳豨當即向前走去。他忘記張良叮囑過他的,隻需要緊緊跟著扶蘇便可。走在扶蘇前麵,還沒來得及出手便聽到背後機擴聲響起。
這次,扶蘇抬起的是右手。
袖箭一次隻能發一支,重新裝填也麻煩的很。在戰場上瞬息萬變,前一秒在砍人下一秒可能就會暴斃。所以卓草專門給扶蘇準備了兩個袖箭,各自藏再左右手。
陳豨瞪著不可思議的眸子,轉過頭來。
“蘇君……你?”
啾!!!
近距離攢射,袖箭的威力還是很強的。精準命中陳豨的眉心,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已暴斃倒地。睜著渾圓的眸子,麵龐滿是不可思議。他到死都沒明白,為什麽蘇荷要殺了他?!
冒頓看著眼前這幕,直接傻眼了。他本來以為陳豨這票人是出來演戲的,其實也是秦人安排的。可沒想陳豨他們是來真的,當場全軍覆沒。更令他不解的是眼前這頭戴玄色木冠的青年,不論氣質打扮都與傳聞中的楚留香極其神似。
他記得楚留香是秦國公子的老師,那為什麽又會幫陳豨這票反賊?
冒頓現在終究隻有十來歲,也沒經曆過各種磨練。他沒看明白也正常,很多玄鳥衛到現在都沒看明白這什麽情況。隻不過他們不需要明白,隻要遵從皇帝的安排便可。至於其他的事,還輪不到他們說三道四的。
屠睢抬起手來,經過輪齊射後將剩下的匈奴全部射殺。而後抬起手來,示意弓弩手停下來。他也不知道眼前的青年是何許人也,興許是皇帝秘密安排的高手。看動作手段,的確是不俗。隻不過,他總覺得嗓音好似在哪裏聽到過?特別是扶蘇這身高打扮,更是令他眼熟。
“稟屠公,我們不射殺嗎?”
“別管就好。”
屠睢淡淡揮手敕令。
……
淒冷的月光灑在穀底。
微風拂過,濃鬱的血腥味令人不適。
“想不到,我竟會死在楚留香的手上!”冒頓長歎口氣,緩緩看向遠處的屠睢,抬手作揖,“不知香帥能否告知我,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就算是死,也總不能讓我死的不明不白。他們明明與你是一夥的,也是秦人,你為何要殺他?香帥不是從來不殺人嗎?”
“我殺他的時候不是香帥,現在是了。”
“???”
你擱這打啞謎呢?究竟是也不是?
扶蘇輕輕撫劍,接著便猛地出手。冒頓現在本就身負重傷,根本來不及反應,便感到脖子一涼。他本能的用手捂住脖子,卻是根本擋不住那噴湧而出的炙熱鮮血。
望著他不甘心的倒在血泊中,扶蘇則很平靜。
匈奴的血是紅的,不是黑的。他記得年幼時曾聽昌平君說起過,說是匈奴非人哉,他們的血都是黑的,現在看來也不是如此。他們既然是人,那為何盡做些畜生事?
“你……你是何人?”
“楚留香!”
扶蘇縱身一躍,騎著駿馬迅速離開。聽到這名字,饒是這些不怕死的玄鳥衛也都懵了。這世間,真的有楚留香不成?
等他逃走後,屠睢方才敕令衛卒翻看屍體,防止有人裝死。這些也是人,在麵對死亡的時候也會害怕。有的人為了活命,便會在戰場上裝死。這樣的人,屠睢見的多了。
“你們所有人都聽著!”
“今日惡盜楚賊率人襲殺匈奴太子冒頓,吾等死戰殺敵三百餘。匈奴冒頓遭楚賊所殺,吾等死戰也未能阻止。楚賊輕功了得,得手後一步百丈,遠遁而去!”
“唯!”
所有人同時頷首點頭。
他們若想繼續在秦國混,那就按照屠睢的說法去做。這麽搞他們還能得到封賞,若是敢泄密的話,那基本上就涼了。連帶著他們的三族,都會被坑殺!
因為這不光是屠睢的意思,更是皇帝的意思!
……
……
兩日後,秦始皇雷霆震怒。
令天下大索十日,捉拿楚賊!
凡談論楚留香者,一律笞刑三十!
是的,詔書上就是這麽寫的。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血流漂杵,這真不帶誇張的。整個鹹陽都因此鬧得是人心惶惶。
衛尉屠睢保護不周,笞刑八十,罰軼半年!
其餘人等一律重罰!
當然,這其實就是做做樣子而已。相幹大臣也都知道,隻是走個過場。所謂重罰不過是將他們除去宦籍,轉個頭的功夫又秘密提拔上來。人還是這票人,連名字都沒換。隻要造成種假象,這樣其實就足夠了。
不光如此,有些人甚至還升職升爵。就說玄鳥衛他們可是直接效力於皇帝的,隻會聽命於皇帝的差遣。他們是否官複原職,有誰知道?隻要不想死的,那就會就當沒看見也不會去問。
這麽做的效果很不錯,整個鹹陽都已知曉此事。說是楚留香為逆賊,率領反賊偷襲,殺了匈奴太子冒頓。結盟的事也是付之東流,徹底沒戲。
據說匈奴的頭曼單於率領十萬大軍兵臨城下,而後被蒙恬所擋。最後自知不敵,隻得無奈將冒頓屍體帶回去。
其實,這也隻是演戲而已。
頭曼巴不得冒頓趕緊死。他死了,對頭曼就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這些年來冒頓不斷成長崛起,在匈奴中的威望已經隱隱要超過他。頭曼知道,他的位置早晚都是冒頓的。隻是他給冒頓那才是冒頓的,但冒頓不能搶!
這些年來冒頓的種種表現,令頭曼膽寒!
冒頓客死於秦國,屍體運至塞外的時候都已發臭腐爛。如此奇恥大辱,徹底點燃了匈奴人的怒火。一個個都巴不得趕緊開戰,隻有頭曼卻還能保持冷靜。就算死了兒子他也不願開戰,說是不能因為自己的兒子害了整個匈奴部落。秦國奸詐無恥,這麽做擺明就是逼著他們開戰。
演講致辭可謂是鏗鏘有力,令人佩服。可以說冒頓的死,反而讓頭曼這單於位置更為穩固。並且還令匈奴上下一心,開始悶聲發展積攢力量。
這場大戲,就此落下帷幕。不過兩天時間,鹹陽民間開始流傳起楚流香的故事。雖然變了人,卻又好像沒變。甚至,連官吏都沒怎麽去管這事。隻要別當麵談論,基本沒人會管。
這事其實很正常,當初荊軻刺秦後也說不能討論。沒過幾天後便照舊探討商議,也沒人會抓。況且他們討論的不是楚留香,而是楚流香。按照皇帝敕令來看,他們也沒犯法。
文字遊戲嘛,張儀就玩過。
……
涇陽,卓府。
卓草無奈一笑,隻得棄子。
“子房果然厲害,草輸了!”
“哈哈哈!”張良爽朗大笑,淡然道:“卓君不懂對弈,卻精於算計。此次坑殺冒頓太子,卻未能挑起戰火,卓君是失策還是未曾失策?吾已派人打聽過,陳豨等人皆已被坑殺。陳君更是被俱五刑棄市,三族都遭受牽連。”
“可是,我卻偏偏未曾看到蘇君的蹤跡。秦國詔書更是未曾提到楚留香救走了蘇君,隻是通緝楚留香。按理說香帥得手後理應來卓府,可到現在也未曾看到人。”
別看張良臉上帶著笑容,可實際上卻是笑裏藏刀。陳豨死了,他並不覺得意外。連帶著三百多人全部戰死,也屬實正常。
可蘇荷呢?
俗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秦國沒通緝蘇荷,更加沒提過楚留香救了人。張良專門派人去鹹陽打探過,同樣也沒看到蘇荷的屍體。像陳豨等人的屍體,那可都被俱五刑後再棄市丟到亂葬崗去的。
現在倒好,蘇荷就如人間蒸發了那般。
這裏麵必定有問題!
“草,無話可說。”卓草則是淡定的很,淡淡道:“吾翁已去鹹陽打探消息,具體情況如何還得再等等方能知曉。子房若是著急,大可先回河東郡等候。”
“哈哈!”
張良隻是笑了笑。
這次的計劃成功了,但也失敗了。張良反躬自省過,主要是對草原形勢判斷不足。或者說,對頭曼這樣的重要人物不夠了解。誰能想到頭曼死了兒子,竟然還能隱忍?
可要說單怪卓草,他自己都覺得不合適。
“草!”
“我……我回來了!”
扶蘇趴在木板上,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