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三歲啦 番外
“司琰又上電視了。”
客廳裏女兒指著電視上麵容清冽的男人,轉過頭來,興致勃勃的,“自從他離開警隊,我已經好久沒看到他了!他還是這麽帥!”
劉寧抬頭看過去,隻看到了那人冷漠宛如寒霜的眼睛。
電視裏男人孤決冰冷的背影,讓他一下子恍惚起來,喚醒了沉睡多年的記憶。
那時的他,和現在的他,判若淵。
劉寧還記得那個冰冷的夜晚,他跳下河,把女孩撈起來,發現她心口破了個大窟窿,雙眼緊閉,早已沒了氣息。
七歲的男孩趴在她身邊,不停的搖她的身體,不停的叫她,哭的嗓子都啞了,到最後,除了一雙紅腫的眼睛,連眼淚都掉不出來了。
隻一個勁的問:“姐姐……她是睡著了嗎?”
“姐姐一定是睡著了……”他自問自答,像是在服別人,更像是在服自己,“她什麽時候醒啊?我想和她玩,我帶她去吃好多好多好吃的,我想和她一起放煙花,一起上學,一起長大……”
他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可是都來不及。
沒人敢告訴他,那個總是喜歡摸他腦袋,和他坐在門檻上悄悄話的人,已經死了。
她再也長不大,也再也回不來。
甚至連他自己,也會慢慢把她遺忘。
他母親找來之後,看到他的境況,嚇得當場就抱著他痛哭,但他沒有任何反應,死死抓住女孩的衣擺,誰勸都不放開。
他母親想帶他洗澡,帶他吃飯,他不去,抱著女孩的屍體,像是丟了魂。
女孩的家人找了過來,強行帶走了她的屍體,他站起來對著那群人拳打腳踢,詢問他們為什麽不早點來,如果早點來……
誰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重情,執著到讓人害怕。
他的母親在醫院裏痛哭流涕,不知該如何是好,再三思量下,找來了心理學家,把他被拐賣的記憶全部催眠。
那個女孩也被藏在了他記憶的最深處,再也找不回來。
其餘和他一起被賣來的孩子都得到了救贖,拐賣團夥遭到了搗毀,買孩子的人家也被判了刑。
那個孩子漸漸長大,但是他並不像其他人想象中那麽快活,他總是對著一個地方發呆,一臉的沉默和茫然,等你過去問他在想什麽的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變得不愛笑,不愛話,甚至不喜歡和人交往。
母親問他為什麽,他就會,“他們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喜歡一個人玩。”
母親感到很害怕,給他找了許多心理醫生,但就是醫不好,隻有偶爾他做夢時,才會聽到他叫“姐姐”,那個讓他遺忘的人,越是遺忘,就越是想記起來。
她是那麽的重要。
就好像沒有了她,他的人生再也沒有了樂趣。
他比女孩的父母,還要真切的愛著她。
雖然大人們總是不承認孩對感情的認真,總是開玩笑般揶揄的,那麽,懂什麽啊?
孩子的感情能有多深呢?不過轉瞬即逝罷了。
殊不知,孩子的感情,有時候超乎他們的想象。
他長大之後,考了很好的大學,當了一名警察,他忘卻了她的記憶,卻沒有忘記和她約定的一切。
他要變成一個讓所有犯罪分子都害怕的人。就像承諾的那樣,要讓那些人跪在地上求饒,把他們全部槍斃!
局裏的領導很快發現了他心理有問題,對待犯罪分子攻擊性特別強,並且在打擊犯罪團夥非常拚命,這並不符合一個人民警察的標準,再加上他母親三番五次跑到局裏哭,沒多久,他就離職回家,繼承了家業。
後來劉寧才知道,在他被拐賣的那幾年,父親在外麵有了別的孩子,母親雖然找到了他,卻也有了新的感情。
世事從來就是這麽無常,看似其樂融融,其實內裏已經崩潰腐爛。
她的那些美好未來,就像是一場泡影,一碰就消失的了無痕跡。
但是他並沒有就此放棄曾經的堅持,他不再受道德的約束,暗自用自己的方法懲罰那些人。
警方多次懷疑他有謀殺嫌疑,但總是找不到證據。
幾年前,京城羅家認了一個叫劉明嫣的幹女兒,聽是拿著陰陽魚玉佩找上門的,和他們早夭的女兒羅珠時候是好朋友,想要將玉佩物歸原主。
羅家對劉明嫣一見如故,為了感謝她,直接把她認做了幹女兒,並讓她住進了羅家,得到了十分優厚的待遇。
劉明嫣進入了上流社會,和其中一個豪門子弟戀愛了,懷孕了之後才發現人家已經結婚了,並不承認她的身份,她就是個不知廉恥的三。
她像個潑婦般在人家家門口大鬧,結果被人毫不留情的丟了出去,肚子裏的孩子也沒了。
沒多久,她就出了車禍,不僅毀了容,還瘸了雙腿。
警方根據線索查到了他身上,卻沒有得到切實的證據,無法證明他策劃了劉明嫣的悲劇。
隻有劉寧知道,那個人一定是他。
他是記起來了,還是沒有記起來,似乎都不重要了。
女兒嚷著司琰出場的時間太短,讓他請司琰過來吃飯。
劉寧搖了搖頭,他哪裏還請得動他,他不恨他,不報複他,就已經是最大的寬容了。
窗外寒風陣陣,這已經是二十年以後的新年,城市的上空燃起了斑斕美麗的煙火,火樹銀花裏,劉寧嘴角揚起來,又是那個孩子在放煙火了,不知道她看不看得見。
如果可以,希望來生,能結個善果。
冬日的雪花,層層疊疊的落下來,年輕的男人站在屋簷下伸出手,潔淨的花瓣落在他掌心的刹那,化作縹緲的一縷薄霧。
他輕碰衣襟下的玉佩,眼睛裏流露出了淡淡的不清楚的感情。
珍貴而綿長。
像是清晨驅散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溫暖,又帶著熹微的薄涼。
絢爛的煙花在頭頂燃燒,城市裏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歡快的仰望夜空。
他剝開一顆廉價的水果糖,放進嘴裏,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
好像餘生,都站成那個固執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