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陰陵縣
雖說他們都是參與救援的,但又有誰能保證,這些人都沒有暗害縣令的心思呢。須知,如果這一切真如林躍所推斷的那樣,是有人想要陷害劉庸政,故意而為之的。那麽現在,劉庸政來災區參與救援,這就為對方提供了一個絕好的暗殺時機,這時候的劉庸政是相當危險的。
一時間,林躍陡然握緊手中長劍,雖然滿臉平靜,可是整個人的心神,卻是在時時刻刻觀察周邊人員的一舉一動,若有發現一絲異樣,林躍會當即給以斬殺。畢竟現在劉庸政是他在秦朝的唯一靠山,後麵的路子缺了他可萬萬不行,所以林躍現在是把劉庸政擋著寶貝一樣護著。不知道,林躍這番想法,若是讓劉庸政得知又會做何感想。
縣令親自參與災後工作,這當地負責人又怎會不知呢。劉庸政剛剛走入村中,隻見不遠處,一名白發蒼蒼的老頭子,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朝劉庸政疾步趕來。一到劉庸政跟前,便顫巍巍的準備下跪禮拜,到時劉庸政有些不忍心,忙虛扶一把老頭,道:“李老不比多禮,起來吧!”
“謝大人!”見劉庸政免了自己的跪禮,這被稱為李老的老頭也不堅持,便象征性拱了拱手。人老了,手腳本來就不好使,在經過昨晚一場洪水,雖然沒有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這受驚卻是在所難免,嚇得老人到現在手腳都在發抖。
聽完接下來劉庸政和李老的對話,林躍才知道,原來麵前這個走路都不怎麽穩當的老頭,就是這個鄉的嗇夫,也就是所謂鄉長。而他屁股後麵跟的一大群保鏢,也並不是真的保鏢,而是這鄉裏的遊徼、亭長一類地方官員。
看到這,林躍心中一陣冷笑,不愧是些有本事的人,這整個鄉都被淹了,難民無數。倒是這些所謂的吏員,竟個個都安然無事,一個個衣服整潔幹淨的,怎麽看都不像是經曆了救援工作的樣子。
當然,劉庸政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遂繃著臉,對著李老身後的十多人,道:“你們還站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去幫忙救援。”
“諾……”本以為跟著李老就,可以躲過苦力的眾吏員,那隻會被突然出現的劉縣令逮個正著,一個個垂頭喪氣的領命離了去,隻剩下李老一人走在劉庸政麵前,為他帶路。
一段路走下來,不停有路人看到劉庸政下拜,林躍也不時提高警惕,好在並無危險分子,剛剛走到那段決堤的河口,一陣哭喊聲便從上遊處傳來,聽的劉庸政眉頭直皺。
“李老,你可知前方何人哭泣?”扯了扯前麵李老的衣服,劉庸政問道。
那個被稱做李老的嗇夫隻顧低頭走路,哪想到縣令突然會問自己話兒,茫然的抬頭凝視了上遊一會兒,這才有些隨意道:“沒什麽,隻是上遊口,有位大巫在那裏作法祭神,大人不必掛懷。”
“祭神,祭什麽神?”林躍心中打了個突,也不顧尊卑之分,脫口問道。
李老有些不滿的看著林躍,心想你這小子是什麽人,竟敢如此無禮,正要開口訓斥。但見劉庸政也滿臉疑惑,這才壓下心思,道:“當然祭的是這鄱水水神,聽那大巫所說,昨日夜裏鄱水下遊發生洪災,便是那水神發怒。唯一的法子,就是今日正午時分,需要在鄱水上遊處祭得童男童女各一人,方可平息這水神之怒,唯有這樣,水患才不會再次發生!”
遠古時代,在科學不發達,認識水平極度低下的情況下,因為不能解釋神秘的自然現象,於是人們就萌發了一種決定人類命運的“天命觀”。當時的人每當遇有大事都請巫師來祈禱求神,希望通過神靈的幫助,能夠占卜預測將要發生的事,他們通常使用的動物骨甲一類的道具,這也就是甲骨文的由來。
而巫師是當時部落中,最高的知識分子,是精神文化的權威,是教育、藝術、科學的掌管者和傳授者。在人類文明漫長的演變中,巫師這一神秘群體,一直起到著或多或少的影響。同時,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奴隸製度逐漸瓦解,巫師逐漸分成兩個派別,方士和巫師。
然而大部分方士脫離巫師,尋求煉丹升仙之道。隻留下一小部分的巫師,雖然他們也堅守著驅神避鬼的本業,卻也無法恢複過去的輝煌。由於巫師群體的逐漸沒落,也給了大量濫竽充數的投機分子機會,從而導致巫師的整體質量下降,一時間巫師在官方銷聲匿跡,隻有小部分遊蕩於邊遠的地方。
正巧,這次讓林躍撞見的就是其中一支,林躍在請得劉庸政同意後,三人繞過前方河段,順著堤壩走到上遊口處。這時候河口處已經為了上百號村民,有本村的,也有其他村子慕名來觀望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河岸邊,那個簡易的祭台上。
隻聞一聲底氣十足的怪叫聲,祭台中間,一個麵帶油彩麵具,身披巫褂長袍的巫師。一麵手舞足蹈的,圍繞著祭台中間的一口大鼎亂跳,口中還在嘰裏咕嚕的念念有詞。如此奇怪的儀式,看的劉庸政眉頭直皺,他好歹也是讀過書,明事理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神之說。
但四麵望去,所有的村民,甚至是身邊的李老都顯得虔誠無比,劉庸政隨即也就壓下了驅散這種儀式的心思。畢竟這裏村民眾多,自己身邊如今也隻有林躍一人,還是不要惹出些事端得好,免得到時候引起混亂,場麵一發不可收拾。
反倒是林躍看的頗有些興致,他要看看這個所謂的大巫,到底能做出場怎樣神奇的法事。深受後世科學常識的熏陶,一時玩心大起的林躍,很想親手用自己所學過的科學知識,來幫助這裏村民破除迷信,遂一聲不響的看著祭台中間,那個大跳‘神舞’的巫師。
估計是跳了半天有些累了,那巫師一把抄起盛滿雞血的大海碗,又用手抓了一把香灰和一把糯米撒入其中。接著說了些估計連他都聽不懂的咒語,最後發出聲如動物般長嚎,順帶將碗中的雞血灑向奔騰不息的江水中。
紫紅色的雞血在激流的衝蕩下,瞬間溶入水中擴散開來,頓時水麵飄散著一絲淡淡的紅色。不隻是怎麽回事,原本還順流而下江水,忽然間一陣急促的波動,好像是有什麽巨大的生物在水下活動,攪得水麵一陣不平靜,巨大的浪花不停地在水麵掀起。
河岸邊,居近的一些村民看到這異象後,都嚇得手足具軟,成片的趴倒在地上。他們可是親眼看到了,這鄱水河神的身影,哪怕隻是微微一動,就有如此大的能量。這一刻,村民們那還會存有半分不信或是不敬之心呢,一一個都戰戰兢兢的趴在地上,唯恐這水神再次發怒,將自己這些人都倦了去。
林躍這邊,李老這個典型的農民代表,正畢恭畢敬的跪在地上,朝著剛剛出現異常的河麵磕頭。並且還時不時的扯著劉庸政的衣服下擺,生怕這位大老爺不肯跪拜,而觸犯了河神,在這位老大爺的心中,神靈往往都要比朝廷恐怖。
劉庸政此時心中也有些猶豫,自己到底是跪還是不跪,一邊是自己心中那份,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執念,另一麵則是呈現在自己麵前的事實。猶豫間,劉庸政下意識的看了看身旁的林躍,想從他那聽取些對策。誰知,林躍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正雙手包懷,一副看戲模樣。
果真是藝高人膽大啊,劉庸政心中想著,但口中仍然試探道:“這麽多人跪,你不跪,難道就不怕河神發怒嗎?”
“躍,一介草民,尚不敢信口這神靈這事,大人通讀六經,難道也相信這荒謬的河神之說?”打太極是林躍強項,你問什麽我就給你推回去,既然林躍不可能對劉庸政解釋科學,那麽也隻有將這話再婉轉的問回去。
驚異的看了眼林躍,劉庸政有些無奈道:“本官也知曉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鬼神妖邪,可是事實擺在麵前,這又如何是好呢?”
“大人,您先聽我一言,再做判斷!”見劉庸政點頭,林躍隨即壓低聲音道:“正如大人現在看見的,剛剛那出河段所出現的異景,此事的確是我們有目共睹、真實發生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您想過沒有,這水中異象並非隻有那種虛無縹緲的神靈才可能引發。若是有像大鼇一類的水中巨獸,那依舊會形成此聲勢,況且巨獸嗜血這點也是眾所周知。所以說,現在此景,很可能就是那個巫師知曉這點,故意為之的。”
鼇,傳說中海裏的大龜或大鱉。女媧補天時曾經“斷鼇足以立四極”,又有傳說東海中有巨鼇馱著的三座仙山:蓬萊,方丈,瀛洲。當然馱山這是誇張的,可是在古代,這些遠古巨獸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主要是那時候人類文明太過落後,好多生物都有其生長空間,活個上十上百歲都不在話下。比如《史記——高祖本紀》就曾有記載,說是劉邦曾經斬了一條數丈大蛇,雖然白帝之說那是瞎編的。但不可否認,那時候野生動物,在沒有人類的影響下,都也可以長的巨大無比,故林躍現在巨獸一說,倒也站的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