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丫鬟有心
回到鬱府以後，鬱三郎擔心會有屍氣，哪怕這屍體死亡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他還是喊來了丫鬟，讓他們準備，艾葉，菖蒲，加上雄黃，朱砂的熱水，結結實實地擦洗了一遍身體，還讓謝元也洗了一回。
鬱三郎對這個還頗有經驗，前世的時候，刑部的案件很多，他經手的屍體更多，因為失去所愛的關係，他對很多事情都不是太在乎，常常和仵作混在一起，檢驗屍體之類，後來他的手上更是沾染了屍氣。
整個手指甲都有些發揮了，身體也急速地虛弱了下來，後來皇上派了太醫為他診治，告之他，長期接觸屍體，若無正確措施預防，會沾染屍氣。
他倒是不在乎，隻可惜，家裏的人不會讓他這麽任性。
可是如今不一樣了，他不希望因為他的粗心而讓元娘有任何的傷害。
謝元從浴房出來，鬱三郎正倚在床榻上看書。
烏黑的長發披散在他的肩膀上。
濕漉漉的，沾濕了他的白色裏衣。
“你怎麽不把頭發擦幹淨啊。”謝元順手拿起放在矮桌上的布條，細心地給鬱三郎擦起頭發來。
她的神情很認真，動作卻很溫柔。“相公，不是我說你啊，這個時間真的不能省的，我娘當初就是常常來不及擦頭發了，現在天氣一變，她就頭疼，吃了好多藥都沒有效果。”想起自己家娘親捂著頭喊疼，卻依舊要去做事情的模樣，謝元撇了撇嘴巴，有點怨起錢娘子來。
若非錢娘子實在太過偏心，她娘又怎麽會落下這頭疼的毛病。
“怎麽了？”鬱三郎順手攬住謝元。
“想起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謝元見頭發擦得差不多了，順從地趴在鬱三郎的懷裏。“我有沒有告訴你，我有個奶奶，特別偏心眼。”
“看出來了。”那天回門的時候，就看到了。
前生，他和元娘關係並不太好，元娘自然也知道這回事，從來不曾向他抱怨過家裏的事情，如今看著元娘嘟著嘴巴抱怨，鬱三郎不僅不覺得煩躁，反而覺得這樣的元娘特別可愛???????
門外，青柳正坐在門廊處看著他們的臥房發呆。
手中的繡線拆了又補，補了又拆，反反複複的，倒是將自己的手指頭給紮到了。
青柳抬起纖細的手指頭，手指上，一粒血珠子正在慢慢地滑動著，往外擴散著。
“喲，青柳，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紅柳扭著腰肢過來了，看到緊閉的房門，再看著青柳那悵然若失的俏臉，不覺得嗤笑了一聲。
在三少爺醒過來之前，青柳的表現雖然不誇張，但是她也是有點小心眼的，至少，她曾經就看到了了她曾托人給錦繡送去了一個繡的很漂亮很精致的荷包。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就她還在那邊裝著。
現在少爺醒了，倒是又在這惺惺作態了。
“紅柳，你怎麽過來了？”
在少爺醒來的第一天，少爺就讓錦繡將紅柳給趕出去了，紅柳最初還沒有當做一回事，還在榮暄堂裏麵待著，直到少爺再次見到了紅柳，大發了一場脾氣，將紅柳給攆走了。
不過，這紅柳是家生子，她老子是三老爺身邊的管事，而她娘是管著大廚房的，這不，即便被攆出榮暄堂了，依舊又給她安排了職位，聽說現在在四少爺的榮昭堂裏麵伺候著。
雖說隻是二等，但是好歹也留在了府裏麵。如果是自己被攆出了榮暄堂，估計就是等著出府吧。
“我就是過來看看你，青柳，你在三少爺這邊也得不到什麽好處，要不要跟我走啊，四少爺院子裏麵還少一個三等丫鬟，不過看在我的份上，至少也可以給你一個二等丫鬟的位置吧。”紅柳隨意地坐在了青柳身邊。
從她剛一被分配到這榮暄堂開始，就有些不太適應，雖說是大丫鬟，領的是大丫鬟的月銀，但是其實榮暄堂充其量也不過隻有兩個丫鬟，一個是她，一個是青柳。
不過，她們兩個都是衝著三少爺去的
誰知道三少爺竟然是個病秧子，讓她們一時之間也不敢真的有所動作。
尤其是少爺越大，越不喜歡她們，幾乎都不讓她們兩個進屋了，除卻應該有的打掃以外，少爺不需要她們的任何服侍。
榮暄堂裏麵也就隻有她們兩個丫鬟和一個小廝伺候著，是整個鬱府，婢女最少的。
如今少奶奶進門了，少爺竟然還將她給攆了。
“不用了，紅柳，你還是走吧，不然等下少爺起來了，看到你又不高興了。”青柳將手中的繡品放下，一雙眼睛冷淡地盯著紅柳看。
“給臉不要臉啊，隨便你啦。”
紅柳呸了一聲，正打算扭身離開，卻見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了。
謝元夫婦黑著臉站在門口，“我說你吵不吵啊。”
在看到鬱三郎的那一瞬間，紅柳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之前看到房門關著，還以為三少爺和三少奶奶都不在呢，不然她怎麽敢說那種話來？
青柳這家夥，竟然不告訴她？
“這家夥怎麽還在這裏？”鬱三郎指著紅柳道，“我不是說了嗎？將她給我攆走？怎麽了？我這個少爺的話也不好使了是不是？”
鬱三郎冷哼一聲，“來人啦。”
“三少爺有何吩咐？”話音剛落，就見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進來了幾個人。
有男人，也有婆子。
“將她給我攆出府去。”
“是。”
這些奴仆都是兆寧郡主帶過來的，賣身契都在鬱三郎身上，自然是隻聽從鬱三郎的吩咐。
“三少爺，三少爺，奴婢是四少爺院裏的人。”看到鬱三郎黑臉，紅柳嗖得一下跪了下來，砰砰地就磕了兩個響頭。
“我不是故意吵的，三少爺，饒命，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會出現在榮暄堂了。”紅柳雖然占著她老子娘的關係，在奴仆之中有些跋扈，但到底還是知道尊卑，她是婢，主子就是主子。
尤其最近這一段時間，她也看到了，這三少爺是老太君的命根子，所以三少爺如果想要將她趕出去，老太君一定會照辦的，到時候，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她娘和爹的差事。
想到這裏，紅柳磕頭磕得更起勁了。
她剛剛到底是怎麽了？
怎麽就這一個衝動，就跑來這邊胡言亂語了？
紅柳內心自責不已，眼光瞄到青柳正站立在一旁，嘴角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容，白牙差點被她咬斷。
該死的賤人，居然嘲笑她？
“算了吧，讓她回去吧。”謝元拉了拉鬱三郎的袖子。
這紅柳的額頭已然是青紫一片，都充血了，再磕下去，估計臉都給毀了，而且，人家現在也已經不是榮暄堂的人了，“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多少也要給四少爺一點麵子。”
“依你便是。”
鬱三郎揮了揮手，將趕來的一群奴仆驅散，“既然三少奶奶發話了，就再放過你一次，若是再給我看到一次，我就要你好看。”
“是，奴婢遵命，奴婢再也不會踏入榮暄堂半步了。”
紅柳心驚膽戰地回複道。
曾幾何時，她對於這個少爺也是有過幾分幻想的，可惜，少爺的脾氣是在太過古怪，且身體太差，尤其是今天，更是讓她徹底斷了念頭。
見鬱三郎發了話，她連滾帶爬地逃離了榮暄堂。
隻怕，以後，她再也不會有勇氣站在這裏了。
“我覺得她都快要嚇死了。”謝元搖搖頭，將注意力轉到了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青柳身上，俗話說不會叫的狗才會咬人。
雖然話粗俗了點，但是卻是很有道理的。
比起紅柳來說，這個青柳給她的感覺更加不好。
懂得將自己的情緒給收斂起來的人，一般都不太好對付。
謝元還未張嘴說一個字，卻見那青柳嗖得一聲就跪了下來。
一雙美目喊著淚水，盯著鬱三郎，隨後，又往地上磕了兩個響頭。
“三少爺，三少奶奶，都是奴婢不好，奴婢沒有看好院子，讓紅柳給闖了進來。”青柳的聲音很好聽，一聲一聲三少爺喊得特別婉轉，也特別動聽。
謝元很想說，既然你知道錯了，那麽你便滾吧。可是不行，若是她剛嫁進來，就將丈夫身邊的兩個大丫鬟都給打發了，外麵的人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隻會敗壞她的名聲，說她善妒之類的。
她不怕影響自己的名聲，自然也不怕影響到二叔家裏的幾個女孩名聲，但是，會影響到她娘的名聲，會讓人說她娘的壞話，這，她可就不樂意了。
她娘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起來吧，不怪???????”
你字還沒有出口，鬱老太君帶著一眾丫鬟婆子走了進來。
“三少奶奶，三少爺，這是怎麽了？”說話的人是鬱老太君身邊的一個老媽子，這老媽子便是鬱老太君院裏的管事姑姑，也就是錦繡的母親，從小和鬱老太君一起長大的，鬱府的人都稱呼她為於嬤嬤。
“這不是青柳姑娘嘛？怎麽哭成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少奶奶在欺負你呢。”於嬤嬤笑著說道，可是眼神帶了幾分冷意。
“於嬤嬤，奴婢沒有那個意思，奴婢是害怕少爺會生奴婢的氣。”青柳睜著眼，眼角的淚水就直往下落，“少奶奶不喜歡紅柳，奴婢還讓紅柳入了院子，因此，奴婢才跪在這裏求少奶奶原諒奴婢。”
這幾句話，拆起來沒有任何問題，可是連在一起，句句都是在控訴自己醋性大，容不得紅柳。
“少奶奶不喜歡紅柳，攆了就是，就算是你，少奶奶不喜歡，也都攆了。”謝元本還想開口解釋兩句，她可不想因為這麽點小事，就影響了她在鬱老太君心裏的觀感，隻是今天，似乎大家都不太喜歡讓她開口啊。
鬱三郎上前一步，直接衝著於嬤嬤說到，“嬤嬤，看樣子，這青柳在我院中過得也不如意，您再看看，給她重新找個院子安排吧，我這邊，你去找鬱平，聽說他最近正巧采買了一批小丫頭入府，您幫我掌掌眼。”
“交給老奴便是。”於嬤嬤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幾分恭敬卻又慈祥的笑容。
三少爺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前一陣子，眼看著就要不好了，如今，不僅娶了媳婦，還圓了房，看樣子對這三少奶奶還算滿意，老太君也高興了好一陣子。
隻是，這新婚還沒有幾天，這院子裏麵的丫鬟就一個個地鬧起了幺蛾子。
還一口一句地給少奶奶上眼藥，當老太君是糊塗了不成。不維護自己家的孫媳婦，反而去相信一個奴婢。
“不，少爺，您別趕奴婢走。”
青柳聽見鬱三郎也打算將自己趕走，一張俏臉瞬間刷白。
“奴婢不願走，少爺，奴婢想要伺候您。”
青柳在身後，嚶嚶哭著，那廂，鬱三郎和謝元已經一左一右地扶著老太君往榮暄堂的正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