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聲 18
張小籠打了個激靈, 怎麼這位大姐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林顧問說得一點沒錯,這女人真是好厲害啊!
在柳盈說完那句話之後,現場情況就變了。
急診室門口的那堆人, 都跟隨著女王大人的提示, 開始到處張望,尋找警察的身影。
可是,這裡唯一的警察……
張小籠想, 好像只有她啊。
「好像真的沒有警察來啊。」
「怎麼這麼過分, 景天都傷成這樣了, 為什麼警察都還不來啊!」
質疑與抱怨聲聲自四方而來, 這種抱怨, 張小籠非常理解的,畢竟自己偶像受了傷, 總希望警察叔叔能到場陳述情況,並且保證一定會將兇手緝拿歸案之類。
可問題是……
張小籠很慫地低下頭, 你們人這麼多,我真的不敢出去啊!
雖然直覺告訴她,她現在出去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 可要是她不出去,就現在這情況,誰知道媒體會怎麼罵宏景警方啊。
「所以,出了這麼大的事,警方沒有派人在嗎?」
果不其然, 發覺周圍似乎真沒有警方相關人士在, 女王大人連語氣都變得冷漠森然起來。
張小籠打了個寒戰。
乘著這個當口, 她對著話筒, 小聲問道:「刑隊……我要出去嗎?」
電話那頭略一沉吟, 雖然沒人說話,可張小籠腦海中已經出現了刑隊長和林顧問對視一眼交流想法的畫面。
別人都這麼點名了,正常領導大概都會派下屬出面背鍋吧。
很快,刑隊的似乎又湊近電話,伴隨他的呼吸音響起,張小籠緊張得渾身緊繃。
忽然,她聽見電話里的人說。
「別出頭,沒事。」
在那一瞬間,她很沒出息地想哭。
……
安生國際商場門口,香樟樹下。
王朝早已被趕去搜尋各種資料,林辰站在戶外,陪刑從連打完電話。
刑從連在寬慰幾聲后,掛斷了電話,表情很無奈。
雖然並未與女孩通話,但林辰依舊從刑從連的表情是推測出小姑娘大概是在現場收到了驚嚇:「小籠這是?」
「好像是哭了?」刑從連搖搖頭,一副「我也不知道她幹嘛哭」的樣子。
林辰幾不可聞嘆了口氣,心想如果你有位英俊上司為了保護你把鍋背自己身上,你自然會感動,那麼如果是女孩子,哭也沒什麼不可能。
刑從連又作勢要掏煙,可拿到一半,他又停下,然後問:「說起來,李景天這位經紀人怎麼厲害成這樣?」
林辰答:「女人厲害起來,就是這樣。」
刑從連又說:「可我忽然覺得,這個厲害女人的那些話倒是套路很重啊,先示弱、后立威,先同仇、后敵愾,他們娛樂圈人都這麼多心眼?」
林辰看他一眼,見他是認真在問,於是覺得,你連這種套路都看得穿,心眼似乎也並不算少?
可這種話,他也只能心裡想想,嘴上只能說:「你是說,她與粉絲媒體『同仇』,那麼『敵愾』的對象是誰?」
「現在看來,好像是我們啊。」刑從連靠在商場門口一顆新栽的香樟上神秘兮兮地問:「明星出事,經紀人卻非要針對警方,那如果你是娛樂圈的人,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刑從連的懷疑,雖然很冷漠,但不無道理。
其實李景天那位經紀人,雖然從頭到尾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無可指摘,但正因為無可指摘,反而顯得太冷靜太勝券在握,令人不喜。
林辰很誠實道:「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套路,畢竟玩心眼這種事,從來不是我強項。」
聽他這麼說,刑從連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來:「林顧問這話,我怎麼聽著味道不太對啊?」
「刑隊長想多了。」他說。
刑從連於是湊近他,繼續問:「你說,現在那間急診室里,會不會正在密謀如何把李景天處理成『重傷』,我們是不是落入娛樂圈的炒作計劃里?」
林辰倒是沒有否定他:「是有這種可能,如果李景天他們是為了炒作事件,倒是有可能為了阻止警方調查,把我們作為必須針對的對象。」他說到這裡,自己卻搖了搖頭,「老實講,這種做法很愚蠢,警方可能會畏懼輿論,但如果警方執意調查,這又哪裡是輿論能夠阻止的?事實上,從李景天被割喉開始,我一直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倒不是說落入圈套的感覺,而是覺得……」他說到這裡,終於停住,其他真不是一個太喜歡在辦案過程中分析個人情緒的人,可現在的感覺,真是非常怪異,「我覺得,很悶……」他說。
刑從連砸了砸嘴,說:「聽你說『悶』倒是個很新鮮的詞啊,這到底是怎樣的悶啊?」
「我也不知道。」他再次搖頭,無法形容這種奇怪的感覺。
悶,確實是個非常不具體的詞。
但或許是站在商場高層時、又或許是目睹李景天倒地時、甚至是在刑從連解開那束玫瑰時,林辰都有相同的感覺。
如果非要選擇一種更恰當更具體的形容,那只有說,這種悶來源於一種無能為力感。
分析情緒對破案並無太大作用,林辰認真思考關於李景天的問題,最後有些殘酷地說:「判斷李景天是否在炒作,那需要看他最後情況究竟如何。」
想起舞台上的鮮血,他最終還是說,「其實,按照現場的出血量來判斷,很難說兇手沒有傷及李景天頸動脈,那麼,李景天能夠被搶救回來的可能性並不大。」
「林顧問的意思是,如果李景天是被蒙著白布推出來,那我們就必須承認自己心思太多總把人想太壞;但如果,李景天是露著臉被推出來,並一副剛從死亡線上被搶救回來的樣子,我們就要考慮他自導自演的可能性了……這有些殘酷啊。」
「這種非A既B的選擇,雖然很殘酷,但如果出現C,則更令人頭疼,所以希望還是不要出現第三種可能性為好。」他說。
其實林辰也並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也就是在他說完那句「不希望」的后兩分鐘,刑從連的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他看了眼來電顯示上「張小籠」三字,知道終於到了選項自己給出答案的時間。
刑從連按下公放,讓他一起來聽。
「刑隊,李景天出來啦!」
女孩聲音興奮,並透過公放傳出,那樣輕甜的聲音,被四周喧鬧的車流聲衝撞著,然後變得非常虛無縹緲起來。
果然,還是B選項——自導自演?
刑從連問:「李景天情況怎麼樣,意識還清醒嗎,醫生怎麼說?」
張小籠說:「清楚啊,怎麼會不清楚?」
「剛做完手術,意識還很清醒?」刑從連很懷疑地問道。
「你一定不會相信呢刑隊,李景天居然自己走了出來啊!」
……
市立醫院,三號急診室外走廊。
張小籠舉著手機,不可思議地盯著急診室門口站著的那個人。
歌手本人和電視上也沒有太大區別,比起電視上略顯清高的樣子,現實生活中的李景天更平易近人,當然,這並不是說他不帥,他依舊是儒雅英俊,臉色帶著失血過多的慘白,他緩身而立,脖頸上纏著厚厚的紗布,在環視四周后,張小籠看見他緩緩鞠躬,像是在感謝周圍粉絲的支持。
見此情景,周圍的少女粉絲們開始尖叫和拚命鼓掌,彷彿是劫後餘生的慶功會。
李景天臉上滿是感激,他眼眶有些濕潤,卻依舊沒有說話。
張小籠當然也很開心,她笑著將歌手從頭打量到腳,歌手的T恤上滿是血跡,甚至連褲子上都是血。
這有些奇怪,張小籠忽然意識到,李景天是被割喉誒,失血過多誒,T恤都被染紅的這種出血量誒,為什麼他還能站著?
就在這時,她聽見話筒里傳來林顧問的聲音。
「悄悄拍個照片給我。」林顧問這麼說。
張小籠見狀,於是踮起腳尖,舉高手機,咔擦一聲,她趕忙縮回手,然後被身邊人瞪了一眼。
照片很快傳了過去。
電話那頭,林顧問的聲音都變得猶疑起來:「確實是走出來了。」
「這算是選項C嗎?」刑隊長問。
張小籠有些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可就算是她,心中也充滿了疑問。
為什麼有人衝上舞台殺人,卻還能讓對方活著走出急診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