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260.天，黑了
近了，更近了！
伴隨心中不斷湧現的渴求與悸動，安樂感覺到，他已經無限接近於陰影之海的海底。
觸碰到其中最深處的隱秘。
理論上說，在沒有一絲光明的陰影中，安樂應該不能視物。
本該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
但現實恰恰與之相反。
在這片陰影之海中，安樂的感知非但沒有絲毫的減弱，反而還達到前所未有的敏銳程度。
這是因為，他周圍所有由陰影構成的海水，全都聽從他的驅使。
和他構建深入靈魂的緊密聯係。
此時，陰影就像是安樂身軀、意識的延展，凡是陰影能觸及到的地方，他的意念也能夠達到。
感官被無限的放大、擴展，橫亙於這整片陰影之海。
所以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在這陰影之海中的安樂，似乎什麽都能知曉、什麽都能做到。
恍若達到，所謂的……全知全能！
然而，感官無限放大帶來的不僅僅是這種宛如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感覺，還有比深海還要深邃、比穹宇還要浩瀚的“信息”。
或者說，知識。
全知，就意味著安樂每時每刻都要接收數以萬計的信息量。
而他那孱弱的、屬於人類的大腦，明顯無法承擔這種重任。
隻是一瞬間，安樂就有一種頭痛欲裂，大腦仿佛要被擠爆了般的感受。
大量的信息，宛如五彩斑斕的顏色一般，湧入安樂的全身。
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經受著知識的洗禮。
這一刻，安樂有如赤身裸體的站在狂風暴雨中，讓他再次體會到——“知道”這件事本身，就帶著生命無法承擔的重量。
而且最糟糕的是，這些紛雜的信息，顯然不屬於混沌全職之主需求的知識，隻是無用且瑣碎的廢料。
正在快速將安樂大腦剩餘的容量填滿。
要想達到真正的“全知”，途徑隻有一條，那就是……
摒棄人類的身份，成為另一種不可名狀的存在。
好在，出於人體的自我保護機製，安樂得以屏蔽掉大部分雜音，隻要他不主動作死去探尋更深處的部分，就不會被海量的信息衝垮。
即便如此，安樂現在感官的敏銳程度，也是平日的數百倍不止。
身邊的陰影在他眼中，呈現出更加微觀的姿態。
它們不再是一種無形無質、看得見摸不著的事物，而像是由眾多鮮活的細胞堆疊在一起構成的事物。
它們同樣具備著生物細胞般的活性，興奮的貼合在安樂的肌膚上，並且逐漸滲透。
與安樂體內的陰影進行交互，像是人體肺部呼吸時二氧化碳和氧氣的交換，充斥著蓬勃的活力。
陰影，因安樂的到來而歡呼雀躍。
而越到陰影之海的深處，這感受便愈發明顯。
而且，安樂仿佛還能從這種特殊的韻律中，聽見一種呼喚，來自陰影之海的海底。
終於，在一段無法衡量長度的時間裏，安樂的目光觸及到存在於海底的事物——
那是一抹和陰影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黑色。
如果說普通的陰影是無數細小的細胞，堆疊成的存在，那麽這些事物，每一個細小微分所具備的活性都是前者的數百倍。
安樂認得他們——
陰影之影！
這是由陰影而生卻又遠遠超乎普通陰影的存在。
安樂本以為它會是異常稀少的物質，沒想到此刻闖入他感知中的，竟是這樣一大片鋪滿了整個海底的景象。
好似尋常深海中的礁石，呈現出極為壯觀、瑰麗的畫麵。
帶有些許虛幻、縹緲的不真實之感。
當初，僅僅是少許的陰影之影，摻入安樂的陰影中，就令他對陰影的控製增強了一大截，陰影的各方麵屬性也都有所強化。
而現在。
純度，大大提升了！
安樂的全身，都浸泡在海底的陰影之影中。
它們，在快速的滲透、取代著安樂體內原有的普通陰影。
真正的蛻變，現在才剛剛開始！
******
安樂重新睜開雙眼。
發覺身邊已不再是教堂，而是廢都高層的套房。
這說明，他沉浸在陰影之海中完成蛻變的時間，超過教堂內三小時的時限。
或許……還不止？
安樂看向窗外。
他先前進入教堂時，還隻是下午一兩點。
而現在，夕陽的餘暉正揮灑下來。
給整座廢都披上一層接近金色的麵紗。
一時間，這座明明充滿著罪惡與紛爭的混亂之都，竟是意味的靜謐、祥和。
——當然，這也是隻有在高層樓房才能看見的風景。
看到那久違的、橘黃色的光線，安樂心中卻是忽的冒出幾分不快和嫌惡。
好討厭的光。
就在安樂生起這一念頭的同時。
縈繞在他身邊的超凡秘力，則是響應這想法，產生極為玄妙詭譎的變化。
虛幻的陰影，徑直穿越空間的距離，破開雲層，抵達常人無法觸及的高度。
隨後，陰影如濃墨般鋪開。
*****
貧民區中。
依從安樂的吩咐，招收更多員工的林瑾，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林瑾忽然察覺到一股令她親切的特殊氣息。
於是，猛地抬起頭，看向高聳的天幕。
隨即，錯愕且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因為……
天黑了！
方才還格外晴朗、夕陽籠罩大地的美好景象，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則是陰鬱的灰色。
林瑾看向高處。
一抹難以忽視的漆黑，占據了身為億萬光輝的起源——太陽所在的位置。
將其光線所遮蔽。
即便，那僅僅是阻礙廢都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可仍舊是這裏的人們從未目睹過的光景。
黑色的陰影，像是滴入水中的墨汁，擴散在雲層中。
原本燦爛輝煌的光線，被遮蔽了大半。
透過陰影的陽光，落在地麵上時，更是孱弱不堪，有氣無力得好似被欺淩過的小姑娘似的，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且，這份“汙濁”的黑色，還在不斷擴大，直到天色徹底黯淡下來。
廢都附近的一大片區域，好似完全陷入黑夜。
這便是【大暗影天】的效果之一。
“天怎麽突然黑了？”
“快看，快看！天上那黑色的是什麽東西？”
“這、這難道是人為造成的現象嗎？”
“……”
能看到這一幕的，自然不僅林瑾一人。
她聽見不遠處接連傳來人們的驚呼、議論之聲。
他們的語氣中有驚歎、不安，還有些許……恐懼。
倘若這種事真的是某個人做到的，那他究竟該擁有怎樣可怕的力量？
有自恃實力非凡的超凡者，主動用自己的精神力、意念去探尋那雲層中的漆黑之物。
能否觸及到那樣的高度暫且不提。
絕大多數人在隱約觸及到那股力量的氣息時，便麵色驟變，像是被一柄大錘狠狠的砸在胸口，猛的噴出一口鮮血。
這是精神力反噬帶來的後果。
他們隻是小心的探查都有如此下場，更別提去探究這份偉力的源頭。
大部分人根本沒有這個膽量。
——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
不少人甚至在揣測，這是否是輝教某些大人物的手筆
想借助這種方式，來警告、威懾廢都的三大公司。
而目睹此情此景，身披兜帽麵帶麵具的林瑾，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優越感。
麵具下的嘴角微微翹起。
這群無知的人，哪裏懂得主人的偉大？
而我卻能知曉主人的身份，親身接受他的恩賜與灌輸。
這是類似於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心情。
回想起先前被安樂賜予源血與龍血時的體驗，林瑾愈發心潮澎湃、心動不已。
俏臉上漸漸布滿紅霞，呼吸粗重，心底又不免升起幾分幽怨之情。
她多麽希望，安樂能給他灌輸一些其他的體液。
懷揣著這份心情，林瑾步履匆匆的朝家走去。
她想快些見到自己的主人。
*****
而廢都的另一棟高樓上。
黑山美姬望著蒼穹中的陰影，不由得暫時為之失神。
“這股力量……”
她隱約從中察覺到幾分熟悉感，再結合調查搜集來的情報中。
這位極其聰明的女人，自然在第一時間想到了安樂——
‘這才是他真正的力量？’
‘還是說，他是在最近才達到了這種程度？’
如果是前者，黑山美姬最多感慨安樂的城府之深。
可倘若是後者，這種變強的速度未免太過誇張了吧？
衝刺到真正的A級，或許也不是不可能？
A級？
黑山美姬自己都感覺她這個猜想有些誇張、荒誕，以至於她下意識就想要否定。
可是，萬一呢？
萬一，他真的能成就A級……
黑山美姬認真的思索了片刻，決定以從前的態度，繼續與安樂合作。
因為上次泳池中安樂最後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複，而是含糊其辭，至今還沒有回應。
導致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隱約出現了些許裂痕，遊離在崩潰的邊緣。
這本是黑山美姬刻意為之。
想要借此讓安樂認清事實，真正歸心，成為她心腹中一員。
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無疑是泡湯了。
這名神秘的醫生明顯不會甘心隻是成為她的下屬。
他們之間建立的，隻會是一種更加平等的合作模式。
實力，才是平等的前提。
想清楚這一點，黑山美姬不禁開始考慮——下次見麵時，該用怎樣的方式和他溝通呢？
******
同時。
廢都外，反抗軍的據點中。
在這裏同樣可以看見，太陽被慢慢“吞食”、光線都被盡數吞沒的畫麵。
杜佐佐抬頭望天，神色中除了震撼，還有被激起的憤怒。
“他怎麽敢？！”
“怎麽敢做出這種事？”
對於輝教信徒而言，每一縷光輝都是祂的一部分，太陽更是祂的化身。
而此時，那不知名超凡者所做的事，便是玷汙這份偉大的光輝。
是赤裸裸的褻瀆！
任何一個輝教徒，目睹此情此景，都絕對無法容忍。
更別提，杜佐佐這種從小生活在聖庭、受到光輝熏陶多年、再虔誠不過的輝教徒。
她心中的憤怒，堪比暴走的火山。
恨不得將這始作俑者碎屍萬段。
這時，房門被推開，走進一名婷婷嫋嫋的女子。
“聖女大人。”
杜佐佐暴怒的情緒，因為索幼梓到來而暫時壓抑。
但她仍是瞪大雙眼，沒能咽下心裏的那股氣，悶悶說道。
“這到底是什麽人做的？”
索幼梓抬起頭，看向雲層中的陰影。
她罕見的皺起秀眉，心中升起些許不快。
不得不說，索幼梓的容貌，本身就是上天賜予最完美的禮物。
哪怕是做出這樣的表情，她那吹彈可破的雙唇仍令人心生愉悅，愈發生動的表情讓整張臉更具生氣。
看得杜佐佐暫時愣住，心頭的火氣沒來由削去幾分。
這兩個多月的時間。她本以為自己都已經快適應了聖女大人的美貌。
現在一看，還差得遠呢！
倒不如說，這張臉杜佐佐永遠也看不膩。
【是他做的。】
索幼梓在一張紙上，寫下這樣一句話。
“他？”
杜佐佐先是一愣，而後很快意識到，索幼梓指的是那名預言中的災厄之子。
“他這是在……報複？”
杜佐佐很難不往這個方向去想。
畢竟就對方的身份，和輝教之間本就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
再加上，上次險些被他們殺死。
想要借這種手段報複，並非不可理解。
而且，這還是一種堂而皇之的挑釁，是對輝教徒最大的侮辱。
如果不是和輝教有著深仇大恨，又怎麽會這麽做？
思及此處，杜佐佐心底的怒火再度翻湧而起，眉頭擰成一團，憤憤說道。
“可惡！那家夥一定是趁我們現在沒有餘力去管他的工夫，才敢這樣肆意妄為！”
這些天來，反抗軍的日子絕對稱不上好過。
甚至頗有些舉步維艱之感。
這也是難免的。
自從暴露了聖基裏司之槍的存在後，三大公司的攻勢，就增強了數倍不止。
無論是派出的高級超凡者，還是動用的普通武裝力量，使用的武器，都比先前難對付了數籌。
你們不是有“魅惑”手段嗎？
好，那我們直接遠程火力壓製！
反正我們彈藥多，不缺人命。
在根本不對等的資源消耗下，連杜佐佐都好幾次親身上了戰場。
局勢，極為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