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204.你也可以變成光！（4000）
此時。
於石族人眼中看到的，是他們從未見過，甚至想象過的光景。
無數的異石正在匯聚。
無論是地麵上殘破的平台，還是火中在燃燒的燃料，亦或是人們手中的武器……
但凡是含有異石的事物，無一例外，都像是活過來一般，自主的向那道令他們尊敬到想要跪拜的身影聚集。
甚至就連部分靠得近的異石蟲，身軀都在快速的異石化，且不受控製的向安樂靠近。
異石依附在安樂身上，不斷的貼合、堆積、重疊，構成了一件與眾不同的異石戰甲。
說是“戰甲”，或許用“機甲”來形容更加恰當。
他被異石包裹的身軀，在短短幾秒內，就達到將近十米的高度。
而且，這還遠遠不是極限！
仿佛隻要異石夠多，它就能無限的擴張下去。
隨著異石的填充、修補，原本簡陋的、不完整的形體在迅速變得充實，表麵越發平整光滑，逐漸呈現出四肢和軀幹的形態。
異石間的縫隙、破碎的裂痕，正在消失，好似它們本來就是一體的。
一個銀灰色的巨人，在這廢墟般的荒原上拔地而起，矗立在血與火的夜色之中。
目睹這一幕。
石族人內心震顫，居然也升出了想要和它融為一體，成為那偉大存在一部分的念頭。
那種心情就好像是，和年幼的孩童們看到電視上光之巨人被怪獸擊倒、沉入海底時，發自內心喊出的——“我也想變成光！”
而那隻龐大的蟲王，自然不會放任安樂繼續變強下去。
它咆哮一聲：“死！！！”
似乎千萬個重疊在一起的聲音，伴隨著滔天的汙穢，一起如海嘯般湧向安樂。
到了它這種體型，什麽招式、什麽時機……全然都不重要。
隻要就這樣碾壓過去，一切敵人都會不複存在。
穢亂的觸足，像是洶湧的浪濤，無數隻複眼在其中沉沉浮浮，古老汙穢的氣息像是彌漫開的霧，於是霧真的來了，實質的霧氣轉眼間將整片夜幕籠罩，混雜著雷音和哭泣。
這片空間明明這般嘈雜，卻又似陷入太初萬物未生的寂靜。
而劃破霧色的，則是一道銀灰色的光！
那光來自異石，又像是來自人們心底的渴望，是如此熾熱、如此明亮，恍若能驅散一切的邪祟和汙穢。
由異石構成的巨人，渾身都散發著那樣的光芒。
他揮動手臂，所有異石的力量被調動，經過幾乎沒有損耗的傳動，抵達手臂，最後匯作拳頭直刺的動力。
這一拳之下，空氣似乎都被震碎。
如同一道流光，與那龐大的黑暗霧氣相撞。
“咚！！！”
碰撞的悶響，甚至滯後於流光半秒後才姍姍來遲。
蟲王龐大到令人恐懼的身軀，為之一頓，腹部出現一個碩大的、黑黢黢的血洞，粘稠的、深綠的液體迸濺出來。
看得石族人們精神振奮，激動的揮拳，好像他們也是這銀灰色巨人的一部分似的。
然而，這對巨蟲而言，根本算不得多嚴重的傷勢。
二者在體型上仍存在不小的差距。
即便這一拳打出了半徑三四米的血洞，但相比於它三十多米高，不知道多寬的體積，這隻是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已。
甚至，眨眼間的工夫，那傷口便在快速愈合。
血洞四周的觸足、口器仍在活躍的伸展，好似戀愛中的情人一般，熱情的黏上了異石巨人的手臂，侵蝕著其上的異石。
異石蟲，本就是以異石為食的存在。
它們分泌出特別的黏液，和那些汙穢的血液一起，將巨人銀灰色的的“皮膚”腐蝕得坑坑窪窪。
不過，更多的異石在融入他的身軀。
安樂的氣息非但沒有衰弱，反而愈發強盛。
充其量，隻是因為異石表麵的被侵蝕而呈現出“戰損版機甲”的姿態而已。
對雙方而言，敵人都是格外難纏的那種。
而且從一開始，這就是你死我活的戰鬥！
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
安樂自然不可能隻揮出一拳，在汲取更多異石之力的同時，他操控著這具異石之軀，用拳頭、手肘、膝蓋、腿腳……用任何一個能用作攻擊的部分，像是所謂的原始人、野蠻人那樣，粗暴的攻擊著這隻碩大的異石蟲王。
拜其體型所賜，安樂的每一下攻擊都不會落空。
在親眼看見它的第一時間，安樂就能看出，它身上恐怕並不存在“要害”一類的事物。
它是由無數隻異石蟲拚湊在一起的荒誕存在，要是有核心的話，那數量大概也是成千上萬的。
隻有徹底消磨掉它所有的生命力，才算是將其殺死。
同樣的道理。
蟲王隻有把所有的異石都侵蝕、吞噬，才能殺死其中的安樂。
這注定會演變成一場持久戰。
異石的光芒閃爍，黑色的霧氣咆哮。
澎湃的巨力在宣泄，神秘的恐怖在擴張。
萬千條觸足被斬斷一大片，又重新長出。
異石巨人的身軀縮水又膨脹，表麵上的侵蝕痕跡不斷加重。
兩個可怕巨物從這頭戰到那頭，異石戰車構成的平台徹底被毀，連地麵都磨滅出無數道的裂縫。
眾多石族人根本不敢靠近那戰鬥的地點，甚至都不敢去直視它們戰鬥時的景象，哪怕隻是視線觸及，都會汙染人們的心神。
他們隻能矗立在遠處，在心中默默為銀灰色巨人祈禱。
‘加油啊！異石巨人！’
隻是。
隨著時間的推移，石族人們還是能察覺到——
異石散發的光芒逐漸黯淡，汙穢恐怖的霧氣卻越發強盛。
勝利的天平，在向著那頭可怕的怪蟲傾斜。
蟲王在侵蝕異石的同時，也在從中汲取力量。
而安樂卻無法把它的血肉當做可消化的食物，倒是旁邊那些弱小的異石蟲，能轉化成異石的一部分。
此消彼長之下，安樂自然開始處於劣勢。
‘這樣下去不行。’
龐大的異石巨人的心髒處，安樂皺起眉頭，做出判斷。
他不得不承認，這隻異石蟲王比他想象得還要難纏。
在它那猙獰可怖的外形下，還隱藏著一種和安樂恰好相反的權柄。
如果說，安樂此時從異石神那裏獲取的權柄是驅使異石，它所擁有的，便是將異石徹底毀滅的力量。
天然就具備克製的效果。
倘若繼續維持這樣的態勢，那麽恐怕所有的異石，都要成為它的食糧，最後造就出一個可怕的存在。
安樂忽然又想到——這會不會才是所謂異石神的真實目的？
不管這兩種權柄中的哪一個獲勝，都會使其變得更加完整。
而究竟是誰勝出，對祂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還有一點。
安樂察覺到，這份源自異石神的力量，開始滲透他的身體。
這種變化繼續進行的話，可能會發生一些不那麽美好的事情。
不屬於自己的力量，終歸是有代價的。
他從不認為，異石神真是什麽慷慨仁慈的神祇。
安樂原本也做好了應對這份代價的準備，隻是沒想到，現在一時半會兒，估計還無法解決眼前的敵人。
不知不覺間，他的眼眸逐漸變為澄澈的漆黑。
其深處，好似那無法觀測到的深邃黑洞。
一切感性的認知都被摒除在外，所剩下的，隻有理性的、如同機器般的思索。
‘總感覺，缺少了點什麽？’
即便安樂操控這具“異石機甲”沒有絲毫阻礙，身處其中如魚得水，就像是驅使自己的身體一樣。
但他仍然感覺，自己缺少了某樣非常關鍵、至關重要的東西。
很快，在大腦宛如過載運行的狀態下，安樂迅速的抓住靈光一閃的契機。
‘——偉大奇物！’
安樂所缺少的，正是它！
倒不如說，他原本的目的，就是借助異石神找到偉大奇物，從而恢複石族人的戰鬥力。
隻是在機緣巧合下，演變成了現在的處境。
‘在……那裏！’
原來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的安樂，確實沒有發現它的所在。
可當他冒出這一念頭的瞬間，偉大奇物的位置，就自動出現在安樂的感知中。
地下十米。
被異石蟲王挖掘出的地洞旁邊，有一處封閉的狹小空間。
氣息被壓抑到幾乎感知不到的偉大奇物，就在那裏！
而且在它旁邊，還有一個活人的鮮血氣息？
‘一個？’
安樂皺著眉，卻沒工夫分辨那究竟是約瑟夫還是白傑。
異石巨人一把甩開身邊糾纏上來的觸足，用力一腳踏在了本就凹陷下去的深坑中。
地麵在他們戰鬥的過程中，早已脆弱不堪，不複最開始的地形地貌。
安樂現在的身高已經達到了二十五米，接近於巨蟲的高度，隻是寬度要遠遠不如。
但這樣高度的、由異石構成的身軀，究竟有多麽大的重量，連安樂自己都不清楚。
隨著這一腳的落下，巨坑再次向下陷了幾米。
在這個距離，偉大奇物終於能夠響應他的呼喚。
無邊耀眼奪目的光芒，猛地從地底綻放。
無論是泥土、岩石，亦或是異石巨人和怪蟲龐大的身軀，都無法遮蔽其光線。
比起先前異石巨人放出的光線，更加純粹、美麗。
是的，那種光，隻能用“美”來形容。
那種美感，存在於一切的視覺、聽覺、感覺之中，就像是世間的空氣，你可以看不見它，卻必須仰仗它才能存活。
安樂的耳邊都響起了無比宏偉的樂章，卻無法分辨每一個音符，隻知道那便是“美”的代名詞。
不遠處的石族人們，忽然感動得熱淚盈眶，難以形容的心情，充斥在他們的心中。
這一瞬，安樂忽然能明白，《異石族史》中那位大祭司的心情。
大概沒有誰不會為它而癡迷吧？
隻是安樂畢竟不是什麽普通人，迅速扭轉心情，接引它與這具異石之軀融合。
兩種相似又不同的光，慢慢合為一體。
迸發出二者都不具備的光華。
其光線本身，就擁有難以言說的神秘力量。
凡是和它接觸的漆黑霧氣、汙穢節肢，都宛如陽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冒出嗤嗤的黑煙。
“吼！！！”
響徹荒原的痛吼，發自異石蟲王的身軀。
僅僅和那光線觸碰，它就受了不輕的傷勢，且和之前能輕易恢複的傷口不同。
那些被光芒掃過的部分，血肉和甲殼無法再生。
源自生物本能的對死亡的驚恐，終於浮現上來。
它的整個身軀，都在狂暴的蠕動，眾多怪異的器官一起狂舞，破壞著周遭一切可以被破壞的事物。
轟！
轟！轟轟！
土丘被擊垮，坑洞不斷擴大，岩石和泥土一起飛揚……先前就狼藉不堪的地表，現在更像是被十三級台風摧殘過那樣，都隻剩下殘骸和廢墟。
而在荒原遠處。
無數暗中潛伏的危險存在，從藏身之處冒出頭來。
它們有的是凶獸，體型巨大、獠牙鋒利；
有的是孤魂野鬼，渾身散發著死寂幽幽的氣息；
有的則是荒原上的行人，身披一身白袍，胸口掛著一個吊墜，像是一位……神職人員？
還有的，根本就沒有形體，隻是一團模糊的光影。
但不約而同的，它們都在以驚懼交加的視線，看向巨蟲所在的方位。
除去異石蟲王搞出來的巨大動靜之外，它們更加在意的，是那璀璨奪目的光芒！
哪怕現在還是夜晚，這些家夥們卻好似看到了，另一個太陽，出現在天空之中。
而且，那絕不是平日裏溫和親切的太陽，而是在那亙古不滅的悠久時光裏，將光輝揮灑整個世界的恐怖神祇。
‘祂的力量……要回歸了？’
‘……又要變天了。’
至於這些存在心中的諸多念頭，此時的安樂一無所覺。
他沉浸在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中。
硬要說的話——
他變成了光！
安樂仿佛化身成這光芒的一部分。
無盡的溫暖、光明包裹著他，他可以盡情控製這份偉力。
在這種神秘的光線下，異石蟲王的所有行動，都隻是徒勞的掙紮。
它的確可以破壞任何觸碰到的物體，但又怎能傷害到光芒呢？
那小山一般的體積，在光線中熔化、消解，直至消失不見。
安樂知道，他成功了。
隻是，在這份溫暖的光明中，他卻隱隱升起不詳的預感。
屬於“安樂”的意識正在不斷的淡化，在和光芒一起變得澄澈、純淨。
刺骨的寒意，滲透安樂的靈魂。
真正可怕的惡意，原來潛藏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