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196.多寫點，我愛看！（5000）
早在安樂還身處於月湧市的時候，他便能在教堂中對信徒施加暗示。
當初安樂也是憑借這一點，把陳夜嚇得夠嗆，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自己留下了心理陰影。
現在，安樂即便沒有把蘇離的靈魂拉入教堂，但是借助觸手，對他施加一些微弱的心理暗示還是沒問題。
在蘇離眼中。
這位俊美的醫生掛著溫和友善的微笑，言辭親切，讓他慌亂不安的心情迅速安定下來，下意識的想要去信任、親近對方。
所以，麵對安樂的問題，蘇離全都一五一十的回答。
在問答的過程中。
安樂很快察覺到，蘇離真實的性格，和之前那種癲狂、陰鬱、狂躁的狀態截然不同。
竟是十分的……軟？
像是一團人畜無害的棉花，任人搓揉也沒關係的那種。
轉念想想，這恐怕才是石族男性的普遍性格。
在母係氏族中，男女負責的工作職能是反過來的。
女性才是狩獵、戰鬥的主力軍，而人數偏少的男性則受到女性的保護，像是溫室裏的花朵，負責生產、製造等後勤事務。
當然，每晚還要被族裏的女人們壓榨。
‘這種生活，好像還挺不錯的？’
安樂在心裏感慨。
‘真不知道該羨慕還是同情他們。’
‘起碼前世地球上的男人們，應該很向往這種生活。’
拋開這無關緊要的事情，從蘇離的回答中，安樂大致了解了他的情況。
蘇離，沒有這兩個月以來的記憶。
說是完全沒有也不準確，那些記憶對他而言，就好像是早上剛醒時，對昨晚做的夢留下的印象。
那些殘存的痕跡，在快速從他腦海中褪去。
也就是說，在患上異石病後，蘇離的思維就一直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對周遭事物的感知像是隔著一層水霧，而他所做出的行動、說出的話語，也慢慢的變得不像他自己。
甚至於，蘇離最後清晰的記憶，都是在維護一件異石設備。
他隻覺得自己打了個盹，就身處於這壓抑漆黑的房間裏，眼前還有一個完全陌生的醫生。
蘇離一開始的詫異和驚慌，也就可以理解。
而在安樂看來，蘇離的症狀更像是……
在這患病期間，靈魂被某種不可知的存在所劫持，並且借由他的這具身體，降臨在現實。
可問題在於。
這個存在，是什麽呢？
‘是異石？還是……’
而聽完安樂的話，蘇離緩緩睜大雙眼，麵露絕望之色。
“這麽說，我得的……是異石病？”
“你是蘇黛找來的醫生？”
這個衰老的男人悲哀的歎了一口氣。
“唉……這個蠢丫頭。”
“在發現我得病的第一時間，就該把我燒死的！”
“現在還連累了這麽多人，要陪我一起去死。”
他又問道：“醫生，你知道現在的感染者有多少嗎？”
安樂答道：“據蘇族長所說，一共43人。”
“43人……還好，還好，我還沒有成為石族的罪人。”
蘇離認真的盯著安樂，雙手微微顫抖，卻極為嚴肅的說道：“醫生，我的妹妹是非常固執堅決的人，凡是她認定的事情，極少有更改的時候。”
“如果隻有我的話，她一定不會聽的。”
“但她既然委托您來為我治病，可見她對您的信任，所以……”
蘇離幹枯的嘴唇顫動著，連帶著他臉上的皺紋愈發深邃，看上去更老了幾分，像是在猶豫和掙紮，但他還是堅持著把話說完。
“所以我拜托您，勸說她放棄對我們的治療！”
“最好能直接把我們全部燒死！”
“這才能讓石族繼續留存下去。”
安樂被他這悲壯的情緒稍有感染，皺著眉問道：“異石病，真的沒法治嗎？”
他本以為蘇離之前的悲觀，是精神被汙染的結果。
現在看來，蘇離乃是發自內心的認為他已經必死無疑，還會因此危及到更多的石族人。
蘇離：“這是……絕症！無藥可治。”
******
在這之後。
安樂便和蘇離一起去探查了這棟房屋內其他病人的情況。
他發現，絕大多數患者的症狀不算特別嚴重，隻是臉上長出了些許異石斑塊，思維和理智都和常人無異，就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悲觀、消極。
當然，也有重症患者的存在。
有三人和蘇離的狀態相似，陷入易怒、狂躁、不安的境地，精神受到了汙染。
送上門的汙穢理智，安樂自然不會放過。
在進行“治療”後，這三人從狂亂中恢複。
同蘇離一樣，他們對患病時的記憶十分模糊，像是在發高燒時所做的夢。
這三人和蘇離，是最初患病的一批人。
其餘人都是被他們傳染得病的。
而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在他們最後所清晰的記憶，都在維護一件異石設備。
這可能會是一個突破口。
即便蘇離對異石病抱有絕對的悲觀態度，但……那是他的事情。
作為醫生，自然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治療患者。
幹一行愛一行。
哪怕隻是偽裝的職業，安樂也要做得像模像樣。
沒過多久。
蘇黛趕回了這棟特殊的隔離房屋。
而在看見恢複清醒的蘇離，以及精神明顯有所好轉的病人們時，蘇黛很激動。
“醫生，您能治好他們對嗎？”
安樂毫不猶豫的潑下一盆冷水：“蘇族長，情況沒有你想得那麽樂觀。”
“就目前來看，我沒有一點治好病人們的把握。”
從患者的表現來看，被抽取了汙穢理智後，他們的確有所好轉。
精神的異化，必然會導致肉體的畸變。
反過來說。
精神的健康，自然也有助於肉體恢複正常。
但是安樂很清楚，這隻不過是暫時的。
那些異石已經和病人的身體融為一體，融入了皮膚、髒器、肌肉……乃至血液中，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們剩餘的生命。
包括肉體和精神。
就算用強硬、精湛的外科手術，將那些看得見的異石剝離，恐怕過不了多久，它們還會重新長出來。
因為，名為“異石”的病症，已經滲透進病人的骨髓、血液！
安樂現在的手段，也隻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從某個角度來說，蘇離的說法的確沒錯。
異石病或許的確無藥可治！
安樂將他所知的情況，還有蘇離對他說的話，全都告知蘇黛。
順便從蘇黛手裏拿到了想要的古籍後，安樂便暫時離開，回到石族給他準備的房間。
至於蘇黛會做出怎樣的決定，那就與他無關了。
無論這位石族族長是打算聽從蘇離的建議、將患者盡數處死，還是準備一意孤行、尋找未必存在的治療方法，安樂都會接受。
畢竟，這終究屬於他們石族內部的事務。
安樂一個外人，可沒有指手畫腳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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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後。
安樂拿出古籍，準備翻看。
這本書，足足有十多公分厚，封皮古老，帶有皮革的質感。
同時還有些許不太好聞的氣味，像是用於保存的防腐劑。
封皮上寫著——
《異石族史》
‘異石族？’
‘原來從一開始，石族叫做異石族？隻是因為簡化，而慢慢演變成現在的稱呼？’
安樂心想，但是內心的衝動讓他快速略過這點，翻開了書本的第一頁。
在手捧這本書的時候，安樂的腦海中，就不由得泛起一陣陣的熱意，好像浸泡在溫泉中一般，滾燙且熾熱。
耳邊響起低聲的呢喃，在催促他快些翻閱。
這說明，混沌全知之主，也對這段曆史很感興趣？
【蒸汽曆32年7月12日】
【我決定寫一本史書，來記錄異石族的曆史。】
【在這之前，沒有石族人願意做這樣的事情。】
【或許在別人看來，這是蠢笨且沒有意義的，但是我相信，這或許能給我們的後人提供某些幫助。】
【希望我能找到一個後繼者，將這項事業傳承下去。】
【順帶一提，這個日期，是我從一個荒原獵人口中得知的。】
這是史書的序言，采取了第一人稱的記錄形式。
而且能看出，作者所用的詞匯都十分的……簡單質樸？
這也很好理解。
石族人關於文字記載的工作本就不多，更沒有發展文娛產業的土壤，一開始讀書認字的普及率肯定很低，能用通俗易懂的話語將事情記錄下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話說回來，蒸汽曆？’
安樂略微有些在意。
到現在，他對這世界的曆史也有了大致的認識。
除去久遠到不可考的混沌時期、神息時期，人類最初開始推行的曆法名為光輝曆。
那是人類開始在荒原上建立城市的時期。
屬於輝之主的力量，開始在全世界占據主導地位。
祂引領著人類消滅大量可怖的亡靈，賜予人類溫暖、希望。
信奉輝之主的信徒們，獲得了抵禦寒冷、黑夜的力量。
而光輝曆，正是源自於輝之主降下的神諭。
從那一天起，即便身處世界各地，各個城市被荒原所隔絕，人類也得以擁有第一個統一的曆法。
但是，光輝曆同樣有終結的時候。
或許是神息時期的影響，又或許是祂觸及到了某些禁忌，輝之主的力量開始衰退，信奉輝之主的信徒逐年減少。
反而，科技在這段時間裏蓬勃發展，各種天才的人物層出不窮。
出現了一段科學的井噴時期。
而這種井噴不隻是在某個城市，而是每個城市！
每個城市都開始出現一些偉大的天才人物，推動著科技冒出一朵又一朵璀璨耀眼的浪花。
在蒸汽機被發明的那天，輝之主再度降下神諭，宣布了蒸汽曆的開端。
不過，蒸汽曆的時間並不長，總共隻有一百多年。
就這本《異石族史》作者的說法，石族的曆史肯定還能追溯到更久遠的年代。
收攏心中思緒，安樂繼續往下看。
《異石族史》前麵的部分，存在大量冗雜且無意義的描述。
概括一下主要內容：
異石族本身也隻是荒原上一支普通的部落，隻是他們沒有能力和條件自行搭建城市，於是隻能在荒原上艱難求生，連生存都難以維持。
而在一次意外中，石族最初的族長，發現了異石這種礦物。
隨後，便利用異石來生火取暖，並漸漸開發出異石的諸多用法。
但是在一個地區，異石的儲量是有限的。
那快要挖完了怎麽辦呢？
自然是遷移，尋找下一處異石的富礦區。
石族的“遊牧文化”，也就因此出現。
據說，在蒸汽曆的時候，荒原上異石的分布十分廣泛，不需要多費力就能挖到。
史書中甚至還有這樣的描述——
【大片大片的異石直接裸露在地表，隻要彎下腰就能撿到。】
【那種日子，光是想想，睡覺時都能笑出聲來。】
但是，這樣的光景沒能維持太久。
似乎是源自荒原的某種異變，使得大量的異石失去原有的功效，變為普通的泥土和岩石。
沒有石族人知道這種變故為何發生。
但是長期依賴於異石的他們，不由得感到不安和惶恐。
就像是習慣電力存在的現代人，突然被迫斷電，過上不能使用電器的生活，隻一天都會頭皮發麻，渾身上下好像有螞蟻在爬。
《異石族史》的作者將那段時期稱為“至暗時刻”，有部分信仰異石的石族人甚至選擇了自殺。
是的，早在那時，石族內就有異石教的存在。
他們將異石看做上天的恩賜，是讓石族得以維持的偉大事物。
可以想象，當異石即將枯竭時，這些教徒心中的絕望。
【就在那時，奇跡發生了！】
【異石教的大祭司宣布，她得到了異石神的神諭。】
【大祭司獲得了一件偉大的奇物，自那以後，我們再也不用擔心異石的短缺。】
【我曾有幸親眼目睹這件奇物，它的美麗超出語言能描繪的範疇，淩駕於萬事萬物萬相之上，隻是一眼，我便願意將我的全部奉獻給它，至死不渝。】
這段話語給予了安樂大腦極高的熱度，滾燙得好像腦漿都要沸騰一般。
他甚至聽見了一聲滿意的歎息。
同時。
安樂眼前已然站立著一個身穿古老服飾的祭司，她虔誠的跪倒在地，身邊的地麵上塗抹著鮮紅的顏料，或是……血液？
銀灰色的異石被擺放在鮮紅之上，也漸漸被染成泛紅的顏色。
大祭司的口中吟唱念誦著怪誕的音節，恍惚和周遭的異石、血液共鳴。
空氣在震顫，秘力在湧動。
隨後，安樂看見了，有什麽東西正在降臨。
那看起來像是一團光暈，卻遠比光暈要複雜、絢麗。
目睹它的一瞬間，安樂的靈魂仿佛被擊中，不止眼前浮現出大量宛如煙花升天般的美景，連耳中也開始聽見宏大精妙的音樂，他無法分辨那音樂的每一個音符，隻知道它在描繪人間至美。
正如《異石族史》所寫的那樣——
【它的美麗超出語言能描繪的範疇！】
安樂的意識慢慢歸於平靜。
在閱讀禁忌知識的過程中出現幻覺，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隻是，這次的幻覺格外清晰，且有了一些特殊的意義。
‘那是所謂的異石神，還是……那件偉大的奇物？’
安樂在心中思索。
所謂異石神，未必是自古以來就有的神祇，而可能是隨著石族人們的崇拜、信仰而誕生的存在。
人的靈魂是一種極為神秘的存在，超凡者的超凡能力，本質上便是調用靈魂的力量來幹涉現實。
B級超凡者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他們的靈魂得到了蛻變。
而例如許多都市怪談，它們本身或許隻是虛構出來的故事。
可隨著怪談的傳播，人們的恐懼，它們便可能真的在現實誕生！
因為這代表，人們相信了它們的存在。
“相信”本身，就是一種非凡的力量。
而異石神的誕生，與此類似。
在石族人們漫長、虔誠的信仰中，祂因而擁有了意識和神秘的力量。
安樂心想：‘待會兒，得去找這一任異石教的祭司談談。’
這時，他先前的疑惑倒是得到了解答。
正是那件奇物的存在，滿足了石族的異石需求，不用為了尋找含有異石的富礦而奔波。
安樂繼續往下讀，卻發現字跡有明顯的變化。
【蒸汽曆40年9月9日】
【我是顧秋雨，從今天開始，由我來接替師父的工作。】
【在見過那件偉大的奇物後，師父的心思就再也不放在這本史書的撰寫上。】
【而後，更是在某一天意外失蹤。】
【為了繼承她的遺願，我開始記錄我所知道的曆史。】
名為顧秋雨的第二任史官字跡更加娟秀。
除去記錄曆史之外，她還添加了不少個人情緒、經曆的描寫。
包括她和族裏三個男性的深入交流，還有和荒原獵人之間的邂逅。
其性質，和辛青儀的《荒原評鑒指南》相差無幾。
不得不說，從史書的角度來評價，顧秋雨的寫法絕對是不合格的，和她的師父一脈相承。
但是從可讀性來說，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安樂照例隻是粗粗的略過……他才不愛看這些呢！
而很快，他也找到了一段相當重要的記錄。
【蒸汽曆43年12月10日】
【石族內，出現了第一個異石病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