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化整為零
接下來的十天，谷家峪和其他兩個村莊的民兵開始進入打冷槍模式，而且還有戰狼中隊的狙擊手現場指導。
因為有戰狼中隊現場指導，
各村民兵的槍法進步很快。
第一晚，仨村民兵平均消耗子彈一發，戰果為零。
第二晚，仨村民兵平均消耗子彈兩發，戰果為零。
第三晚，五村民兵共消耗子彈五十發，擊斃兩個鬼子。
第四晚，六村民兵共消耗子彈一百發，斃傷鬼子十人。
前面兩個晚上，為了麻痹鬼子，戰狼隊員並沒有出手。
但是第三晚和第四晚，戰狼隊員突然加入，擊斃鬼子超過百人。
所以從第五晚開始，鬼子吸取教訓，將前沿陣地的夜間崗哨改成暗哨，戰狼隊員和各村民兵也跟著從夜間活動改到白天打冷槍。
第五天，九村民兵消耗子彈一百發，斃傷鬼子三人，自身傷一人。
第六天，共有十個村莊的民兵隊參與打冷槍，斃傷鬼子哨兵九人，自身亡兩人，輕傷六人，這兩天，戰狼隊員卻沒有輕易出手。
第七天，隨著第一道封鎖溝的合攏，最外圍十八個村莊的民兵隊全部參與進來，不分白天黑夜地打鬼子的冷槍。
但是鬼子在吃虧之後也徹底學乖了。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鬼子哨兵輕易不再露頭。
所以各村的民兵只能通過幾個小時甚至半天的枯等，才有可能等來瞬間的機會，才會有零星的斬獲。
局面算是僵持住了。
各村的民兵隊很難取得像樣的戰果。
但是鬼子也沒有再次進入村莊掃蕩。
很顯然，第一天的慘重損失給他們留下了深刻教訓。
而到了第八之後，民夫就分成兩撥，一撥前出五公里挖掘第二道封鎖溝，另一撥開始挖掘環村深壕。
鬼子也分出一半兵，
在第二道封鎖溝外建立起前沿陣地。
環村深壕的寬度超過了十米，深度更是超過了六米。
但是環村深壕的總長度不長，即便是大一點的村莊，兩公里長的環村深壕就足以將整個村莊圈起來。
到了第十一天，谷家峪的環村深壕就已經挖了大半。
這時候，谷家峪通往村外的三條地道已經遭到挖斷，只剩下最後一條通往大孤鎮的通道還沒被挖斷。
這時戰狼中隊就必須撤離了。
十米寬、六米深的環村深壕不見得能困住戰狼中隊，但是沒有必要在這種沒有必要的時候進行冒險，萬一在翻越深壕的時候被鬼子暗哨給發現，只需一通火力急襲，就有可能造成重大的損失，哪怕只是損失一名戰狼隊員，也是不划算。
「谷隊長，我們恐怕得走了。」王野向穀子地告別道。
穀子地和谷家峪的民兵們有些捨不得，十多天的並肩戰鬥，使得雙方已經結下了深厚的情誼，尤其是戰狼中隊還教會了他們許多。
「王參謀，我們的人太笨，讓你們失望了。」
穀子地道：「不過請你放心，我們一定跟鬼子干到底。」
「谷隊長，謙虛了，你們的進步其實很快，只不過鬼子也不是傻子，也在進步。」
王野擺擺手又說道：「我們走了后，你們一定要小心，雖然鬼子大概率不會再進入村子掃蕩，但也一定要提防。」
「尤其要告訴鄉親們，」
「白天的時候千萬別上來。」
「只能在夜間上到地面來透氣。」
穀子地點頭道：「我會轉告大家的。」
王野又道：「還有子彈要算計著用。」
「我知道。」穀子地點頭道，「至少留出一半的子彈，用於最後反攻。」
說到這裡停頓了下，穀子地又問道：「不過，王參謀，團主力大概在什麼時候能夠發起反攻？」
「現在是八月初了。」
王野說道：「我估計鬼子這次掃蕩時間在三個月左右，現在已經過去了半個月，就是說還有兩個半月，所以不出意外的話主力會在十月下旬反攻！」
說話之間，王野隱隱感到哪裡不對，但一下又想不起來。
「啊？要到十月下旬？」穀子地有些失望的道，「秋糧就趕不上收了。」
「秋糧？」王野聞言頓時心頭一凜，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就是秋糧！
環村深壕合攏之後，各個村的村民和民兵就徹底被困在村內的地道中，根本連環村深壕都出不去，就更不用提到村外的地里收割莊稼了。
種在地里的大豆、地瓜還有苞谷啥的就全便宜鬼子了。
本來，秋糧便宜鬼子也就便宜鬼子，沒有什麼大不了。
因為卧虎山根據地和九公山根據地今年都將迎來豐收，而且浮亮山根據地的夏糧收成也不錯，所以完全可以撐過這段艱難時光。
但是現在卻不行，因為現在山西的鬼子缺糧。
山西日軍的糧食短缺問題甚至比彈藥短缺問題還嚴重。
就說這次反掃蕩，他們浮亮山根據地的唯一機會就是，鬼子糧食耗盡被迫退兵，如果把整個浮亮山根據地的秋糧全都送給鬼子，近衛第二師團就再也沒有糧食短缺的問題，那麼鬼子就有可能封鎖浮亮山根據地長達半年！
然而浮亮山根據地絕對撐不了半年！
就算獨立團的戰士和民兵能撐得住，根據地的二十萬百姓也撐不住，如果沒有外面的糧食運進來，最多四個月老百姓就得斷糧！
王野臉色垮下來，這可真是燈下黑。
但是好在，也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而且，危機危機，危中從來都帶著機會。
如果能善加利用，說不定反而能夠變成好事。
別的不說，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鬼子肯定也沒有想到這一點。
因為晉西北土地貧瘠，幾乎年年都爆發飢荒，所以鬼子壓根不會想著從這裡籌糧。
關鍵是他們弄到的「d號作戰計劃」上也完全沒有提及要搶奪浮亮山區秋糧的表述。
當下王野點頭道：「秋糧多半是趕不上收了，不過大家也不用擔心，團里會想辦法幫助大家渡過這個難關的。」
穀子地啪的立正：「王參謀保重。」
「保重！」王野和戰狼隊員們也啪的立正敬禮。
從地道離開谷家峪之後，王野讓段鵬他們先去大孤鎮與三營會合，他自己則一個人直接從地面騎馬飛速返回浮亮山。
這個時候，在平安縣城。
近衛第二師團的師團部。
龜川清指著沙盤對宮野道一說道：「師團長請看，浮亮山匪區的第一道封鎖溝沿線的三百八十個碉堡及據點已經全部修建好。」
「第二道封鎖溝也已經挖了一半。」
「處於第一道封鎖溝和第二道封鎖溝之間的六十多個村莊也已經基本上被環村深壕給包圍住，通往外界的地道也基本挖斷。」
「這六十多個村莊已經基本成為孤島。」
「困守在這些村莊里的土八路和支那刁民已經出不來了。」
「而且由於活動區域狹窄，整個村莊都處於環壕碉堡的火力覆蓋範圍內，所以土八路和支那刁民只敢在夜間出來活動。」
「長此以往，支那刁民肯定會崩潰的。」
「而且他們的糧食也有限，不投降就只能餓死在孤島上！」
「更重要的是環壕碉堡也大多修好了，今後就不怕土八路夜間打冷槍了。」
「欸，不可大意。」宮野道一擺擺手道，「還是要命令警備部隊加強守衛，在沒取得最終勝利之前，絕不能有絲毫疏忽。」
「哈依。」龜川清重重頓首。
又說道：「不過，現在有一個新的問題。」
「第二道封鎖溝距離大孤鎮、青雲鎮還有李家鎮已經不遠。」
「這三個鎮面積大，人口多，不出意外的話，肯定有土八路的重兵防禦。」
「按照擬定的計劃，這三個鎮同樣不能強攻，而只能用環鎮深壕圍起來，但問題是這三個鎮太大了，人口眾多。」
「那麼隱蔽在地道之中的土八路數量也就多。」
「所以，如果只用封鎖深壕，未必封鎖得住。」
「萬一主力前移后，隱蔽在這三個鎮上的土八路出來搗亂，那麼不僅是環鎮深壕本身會遭受到威脅，甚至就連前五重封鎖溝都會有麻煩。」
「所以我的意思是，浮亮山匪區的鄉村可以不管，」
「但是，大孤鎮、李家鎮還有青雲鎮這三個集鎮，必須予以佔領，即便無法徹底佔領也要摧毀地下作戰系統。」
宮野道一的眉頭一下就鎖緊。
龜川清再頓首道：「請師團長三思。」
宮野道一皺眉道：「但是這樣一來勢必會拖長時間，而我們只有三個月的物資，彈藥還可以省著用，但是糧食卻不可能省著吃。」
龜川清再頓首道：「但也不能留下隱患啊。」
「好吧。」宮野道一終於下定決心，說道，「那就給三個機動支隊下命令，限他們七日內摧毀大孤鎮、青雲鎮還有李家鎮之地道網路。」
「最好是全面控制地表之後，再派兵奪取部分地道，」
「然後找到一個合適的炸點，用足夠的高爆炸藥將三個鎮子都夷為平地，讓三個鎮的數萬支那刁民永埋地底！」
浮亮山要塞，團部。
刑志國正和趙剛輕聲討論著什麼。
李雲龍則拿著角尺在地圖上畫線。
剛畫到一半，李雲龍便起身說道：「二蛋，你去問一下電話班，電話什麼時候能通？他娘的，都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鋪好線。」
「我這就去。」葛二蛋轉身飛奔而去。
片刻之後回來報告道：「團長，電話通了。」
李雲龍便二話不說抄起電話筒再搖動手柄：「給我接青雲鎮。」
片刻之後電話接通，李雲龍又道：「張大彪，你那邊什麼情況？」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張大彪的聲音：「團長，我現在前沿觀察哨，已經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鬼子的前沿陣地。」
「兵力大概一個小隊。」
「不過在這個小隊的後面擺了一個大隊。」
「還有一個坦克中隊外加一個炮兵大隊。」
「鬼子這是擺明了在釣魚呢，想引誘咱們出擊。」
「不過，我還是決定今天晚上出去咬他們一口，就算不能吃掉鬼子的這個小隊，也至少要把鬼子的那些孝子賢孫抓回來。」
「這些混賬王八蛋太可恨了。」
李雲龍問道：「什麼孝子賢孫？」
張大彪道：「就是鬼子抓來的民夫。」
停頓了下，又道：「這些狗日的正在玩命挖封鎖溝呢，艹他奶奶的，這些混賬王八蛋也不知道咋想的，給鬼子幹活還這麼來勁。」
李雲龍連忙說道：「不行，大彪你別亂來。」
「小鬼子可不是吃素的，你剛才也說了，有一個炮兵大隊，還有一個坦克中隊，這個時候還衝上去咬鬼子放出的釣餌，那不是傻么？」
「不行，打仗沒有這樣的，你得多動腦子。」
張大彪道：「可是團長，那些混賬太可恨了。」
「別理他們。」李雲龍道，「有他們後悔的時候。」
說到這一頓，李雲龍又道：「我再強調一遍，小鬼子向青雲鎮發起進攻之後，你們一營象徵性地守一下，就儘快轉移，民兵也跟著轉移。」
「是，我知道了。」張大彪應道，「儘快轉移。」
李雲龍便放心地掛斷電話，對張大彪他還是放心的。
然後，當李雲龍準備再給李家鎮打電話時，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
隨即便響起趙剛和刑志國兩人訝然的聲音：「小王，你怎麼回來了？」
「小王？」李雲龍錯愕地回頭，真看見王野走進來，便道，「是啊，你這會不是應該在大孤鎮的嗎？怎麼回來了？出事了？」
「團長，政委，還有刑副團長，有個情況。」
王野喘了口氣，又道：「我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情況。」
「什麼？」李雲龍一頭霧水的道，「我們忽略了什麼重要情況？」
「秋糧！」王野沉聲道，「我們在獲得鬼子的整個作戰計劃之後，就只顧著計算他們的彈藥儲備和糧食儲備，卻把秋糧忽略了！」
頓了頓，又道：「我們浮亮山根據地雖然不是山西的糧食主產地，種得也大多是地瓜以及苞谷之類的粗糧，但是平常年景也能收兩千多萬斤秋糧，今年是個難得的豐年，沒準可以收三千多萬斤秋糧！」
浮亮山區佔地三千多平方公里，人口將近有二十萬，平常的年景，人均也能夠收穫秋糧一百斤左右，加上人均五十斤左右的夏糧，年人均口糧約一百五十斤，所以基本上年年都拉飢荒餓死人，挖野菜剝樹皮也遠遠不夠吃。
「秋糧？！」李雲龍也一下子反應過來。
趙剛和刑志國對視一眼，說道：「我和老刑剛剛還在說這個問題呢。」
「是啊。」刑志國點頭道，「鬼子在每個村莊周圍挖環村深壕，咱們的民兵出不來，老百姓就更不可能出來，那就沒辦法上山收糧食。」
「而鬼子卻強征了兩萬多民夫，很容易就能把糧食給搶收走。」
「一旦讓鬼子搶收走這些糧食，就算咱們粉碎了鬼子的掃蕩，今年也肯定要餓死許多老百姓，損失就大了。」
趙剛道：「關鍵是鬼子搶走糧食之後，就可以封鎖更長時間，咱們就更加沒有機會粉碎鬼子的掃蕩。」
李雲龍臉色徹底垮下來。
王野自責得道：「這個主要怪我考慮不周。」
趙剛擺擺手說：「小王，這個怎麼能怪你？我們獲得情報之時，鬼子的掃蕩都已經正式開始，根本就沒給我們太多的時間，所以有所疏忽也是在所難免的，更何況就算當時考慮到了又能怎樣？我們能想的辦法不多。」
刑志國皺眉道：「可總得想辦法補救吧？」
「補救？這個怎麼補救？總不能把糧食毀掉吧？」
李雲龍無奈的道：「真要是把糧食給毀掉，百姓不得恨死咱們？」
「毀掉肯定不行。」刑志國說道，「糟蹋糧食這種事情，任何時候都不能幹。」
「那你說怎麼辦？」李雲龍心情又不好，又開始罵人，「娘的，你狗日的就只會說這不行那不好的，你倒是想出個辦法來呀？」
刑志國瞬間臉黑，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回嘴。
王野說道：「團長，現在只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試一試。」
「他娘的，我就知道小王你有辦法。」李雲龍精神一振，又道，「什麼辦法？」
「徹底化整為零。」王野說道，「浮亮山要塞也不用守了，把全團的主力部隊都以班為單位分散到各個村莊去。」
「你說啥？徹底的化整為零？」
李雲龍、趙剛還有刑志國便都愣在那裡。
這跟之前他們確定的作戰指導方針可是大相徑庭。
之前的指導方針，是團主力憑藉浮亮山要塞死守，牢牢的將近衛第二師團的主力吸引在浮亮山要塞，各村的民兵隊則憑藉地道死守本村本鄉。
等到三個月過去，鬼子糧食耗盡自然也就滾蛋了。
但是現在出了一個秋糧問題，這條路就走不通了。
因為再這麼搞法，不等鬼子的軍糧耗盡，浮亮山根據地的百姓就先吃光糧食餓死在地道里了，那還搞個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