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白熱化
社稷壇。
方立功拿著幾張電報走到楚雲飛跟前說道:「旅座,剛接到獨立團電報,從安化、潞安以及陽泉回援的鬼子都已經被八路軍給擋住了。」
頓了頓,又說道:「李雲龍還特意叮囑旅座。」
「叮囑?」楚雲飛哼哼兩聲,又道,「李雲龍怎麼說?」
方立功說道:「他讓旅座別急,還說我們在太原打多久,他們八路軍就能把安化、潞安和陽泉的鬼子擋多久。」
「哼哼!」楚雲飛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但其實,他是想說李雲龍既然這麼說了那就一定能做到。
除非日軍從大同、正定又或者中條山前線抽調重兵回援,則另當別論。
說話間,三團長趙振元帶著一臉硝煙走進來,挺身報告:「旅座,在太原外城負隅頑抗的鬼子已經基本被肅清。」
「很好!」楚雲飛道。
「那就可以心無旁騖地進攻內城了。」
說到這,楚雲飛又沖另外兩個團長招手說道:「你們兩個也過來。」
等另外兩個團長過來,楚雲飛又道:「這次對內城的進攻,就不分什麼主攻佯攻,你們三個團全部都給我打主攻。」
「三團,負責東華門。」
「一團,負責南華門。」
「二團,負責后宰門。」
「聽著,不要給我強調客觀困難。」
「我對你們的要求只有一個,不惜一切代價,哪怕全團都拼光,也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拿下太原內城!」
「是!保證完成任務!」
三個團長啪的一挺身,轟然應諾。
楚雲飛又對梁鋼說道:「鐵鋒兄,西華門就拜託你們獨九十四旅了。」
「雲飛兄放心!」梁鋼肅然說道,「我們獨九十四旅絕對不會掉鏈子。」
楚雲飛抬起左手手腕,沉聲說道:「現在時間是下午二時,天黑之前,我希望能有好消息傳回來!」
水原拓也一臉地無語。
身為憲兵隊長兼特高課派駐太原的機關長,水原拓也其實已經脫離陸軍序列,正常情況下已經不用參加作戰行動。
他的戰場是隱秘戰線。
他的敵人是各路間諜。
然而,因為坂本隆一這個蠢貨的判斷失誤,導致太原外城失守,憲兵隊機關所在地的貢院也失守,水原拓也只能帶著憲兵隊下屬的所有人員撤回太原內城,然後就被岩松義雄分派到西華門,負責西華門及內城西段城垣的防禦。
歸水原拓也指揮的部隊除了憲兵隊下屬的兩個憲兵中隊,還有司令部勤務人員以及醫務兵組成的一個補充兵中隊,加起來總共四百人。
武器裝備除了步槍以及手槍外,還有兩挺九二式重機槍、二十一挺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以及十二具八九式擲彈筒。
水原拓也這個大阪籍商販雖然不喜歡打仗,但並不是不會打仗,事實上,這個小鬼子的戰術指揮能力還是不錯的,他並沒有把所有的兵力以及機槍火力都擺到城頭,只是擺了其中一半的兵力以及機槍火力。
剩下的另一半兵力作為預備隊。
另一半的機槍火力留給突擊隊。
水原拓也編組突擊隊,並不是為了防禦,而是要在關鍵時刻發起反突擊,因為他很清楚一味死守最後肯定守不住。
防禦部署剛剛安排好,就立刻迎來中國軍隊第一波進攻。
從城垣垛堞稍稍探頭,便看到數以百計的中國兵已經抬著梯子,沿著西華門大街潮水般涌過來,不過讓水原拓也意外的是,這些中國兵居然穿著土布短褂。
「水原課長,這哪是什麼軍隊,炮灰吧?」茅田幸助不屑地道。
茅田幸助原本是司令部通訊課一名參謀,現在也被調配到水原拓也手下。
水原拓也搖了搖頭,又環顧左右低喝道:「開火,立即開火,不要讓他們靠近!」
作為防禦方,可以收割一波初戰的紅利,那就是可以把進攻方放到很近的距離,然後利用密集的火力予以消滅。
放得越近,進攻方最後能夠活著逃回去的潰兵就越少。
所以絕大多數時候,擔負第一波進攻的基本都是炮灰,就是用來探明守軍的兵力部署以及火力的配置。
茅田幸助就是這麼認為的。
當下茅田幸助說道:「水原課長,沒必要吧?不過就是一群炮灰,不過就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我們完全可以放近了再打。」
「你懂什麼。」水原拓也大怒道。
「兵者詭道也,誰敢保證這一定就是炮灰?」
「萬一這是支那軍的精銳,放近了沒準就讓他們爬上城頭!」
說此一頓,水原拓也又厲聲喝道:「全都有,撒絲改改,撒絲改改」
伴隨著水原拓也的咆哮聲,守在城頭上的兩百多個日本兵便紛紛開火,其中包括兩挺九二式重機槍外加十幾挺歪把子輕機槍。
密集的火力瞬間從十幾米高的城頭傾瀉而下。
在西華門大街以及鄰近幾條街道構織成了兇殘的交叉火力。
火力所覆蓋處,正抬著梯子往前衝鋒的中國兵便一排排地倒在血泊中,轉眼之間,幾條大街已經屍相枕藉。
前方五百米外。
中央軍獨九十四旅設了個觀察哨。
「可惡!」梁鋼一拳重重砸在牆壁。
因為剛才梁鋼的確想偷雞,打算利用「首波進攻都是炮灰」的這一慣性思維,打守軍一個措手不及,為此他還特意挑選了一百多名死士,其中包括二十多名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出身的青年軍官。
可現在,這一設想已經化為了泡影。
西門城垣的鬼子竟然出乎意料的謹慎,隔著兩百米就火力全開,只是一波火力急襲,就給突擊隊造成了大量殺傷。
看著一排排倒下的突擊隊員,梁鋼心疼到窒息。
「命令!」梁鋼咬牙切齒地道,「炮兵還有重機槍大隊火力掩護!」
隨著梁鋼命令的下達,已經在西華門大街兩側民房上構築好陣地的迫擊炮、民二四式重機械他便紛紛開火。
一道道耀眼的火舌便立刻向著西華門城垣傾瀉過去。
遭到反制之後,西華門城垣上的日軍火力一下變弱,再也不足以阻止突擊隊的突進,突擊隊雖然死傷過半,但是剩下的成員仍舊嗷嗷地往前沖。
在突擊隊身後,更多的部隊也蜂擁而至,投入進攻。
轉眼間,突擊隊就已經迎著日軍的機槍火力迫近到西段城牆外。
隨即一架接著一架的梯子被架到城牆上,隨即一個接一個的中國兵便左手扶著梯子,右手端著步槍,向著城頭髮起仰攻。
城頭城下的中日兩軍展開了瘋狂的對射。
不斷有中國兵從梯子上摔下,也不斷有日本兵中彈。
幾乎從一開始,戰鬥就進入到了白熱化,傷亡數字急速攀升。
茅田幸助已經徹底的傻掉了。
這一仗雖然不是茅田幸助第一次上戰場,但是這麼慘烈的惡戰卻是第一次,看著嗷嗷叫著往上爬的中國兵,再看看打瘋了的日本兵,茅田幸助整個人都懵掉,他從來沒有想過,中日兩軍之間有朝一日會上演如此激烈的戰鬥。
中國兵不是應該一觸即潰嗎?日本兵不是應該所向披靡的嗎?怎麼會這樣?
「支那人,去死吧,去死吧。」河野上等兵一邊嗷嗷地嚎叫著,一邊舉著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南部十四式手槍連續開火。
一個中國兵剛剛爬到城頭上,就迎面挨了河野一槍,當即慘叫著倒翻下去。
河野上等兵剛剛大笑了兩聲,一道耀眼的火舌從前方席捲而來,灼熱的子彈就像密集的雨點打在河野上等兵的胸膛之上。
河野上等兵就像風中的樹葉,被扯過來又被推過去。
扯了幾下,河野上等兵就像一段被鋸倒的木頭,直挺挺的向著城外摔下去。
「彈藥手,快來一個彈藥手!」機槍手原田的整張臉都已經被硝煙給熏黑,眼睛都快睜不開,只是憑著經驗在持續開火。
但是一個三十發的保彈板已經快要打完。
「彈藥手!」原田以二三短點勉力維持著,大聲求援。
茅田幸助的屁股上陡然間挨了重重的一腳,一下向前撲倒在地。
隨即身後響起水原拓也的大聲咆哮:「蠢貨,還愣著幹嘛,趕緊去供彈啊!」
茅田幸助這才如夢方醒,趕緊扶著鋼盔爬行到原田的身邊,手忙腳亂地從彈藥箱裡邊取出一根保彈板,插向供彈槽。
但是因為緊張或者慌亂,插了幾次都沒成功。
「八嘎,你在搞什麼啊?」原田一巴掌扇在茅田幸助臉上,奪過保彈板一下就插進了供彈槽,又咔嚓一聲拉開槍機,然而就在原田準備摁下壓鐵之時,又一道耀眼的火舌從城頭上掃過,原田便也立刻像剛才的河野一樣顫抖起來。
抖了兩下,原田便往後一仰直挺挺的倒下來。
愣了片刻,茅田幸助突然之間也像野獸般大聲嚎叫起來。
然後一屁股就坐到了九二式重機槍的射擊位,握緊握把,再用左右手的大拇指同時用力地摁下了壓鐵,重機槍便再次像啄木鳥般叫起來。
順著重機槍火力的軌跡,茅田幸助的目光落在西華門街。
只見一隊隊的中國兵正順著大街嗷嗷衝過來,又在重機槍火力一排排倒下,茅田幸助心想,這些中國兵一定是瘋了。
茅田幸助感覺自己也瘋了。
這就是兩群瘋子之間的較量。
三十發的保彈板很快見底空倉。
「彈藥手!彈藥手!來個彈藥手!」
茅田幸助像原田一樣凄厲地大吼起來。
很快就有一個身影爬到旁邊,抓起另一條上好子彈的保彈板插進供彈槽,茅田幸助定睛看時,竟然是水原拓也。
「還愣著幹嗎?開火!」
水原拓也怒吼了一聲,又抓起一把散裝子彈往已經打空的保彈板上裝填,動作居然還挺快的,幾下就裝滿了一根。
梁鋼的臉色變得異常的嚴肅。
看著獨九十四旅的官兵前赴後繼地往前沖,梁鋼心下又是欣慰又是痛惜。
欣慰的是獨九十四旅的軍魂已經重鑄完成,已完全不輸北伐先輩之遺風,現在就算是他梁鋼犧牲,獨九十四旅也仍是一支鋼鑄的鐵軍!
而讓梁鋼感到無比痛惜的是,這麼好的兵,原本可以發揮出更大的作用,原本可以在戰場給予日寇更沉重的打擊,可是現在卻只能當成敢死隊用,跟鬼子以命換命,因為他們已經別無選擇,為了中條山戰場的二十多萬中央軍,只能拚命!
然而,日軍的抵抗也是異常的頑強,激戰近一個小時,連城頭都上不去。
當下樑鋼便轉身回頭,目光落在高慎行身上,沉聲道:「老高,看你的了!」
高慎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拿起面前的鋼盔扣在頭上,繫緊革帶,又從梁軍的手中接過仿m1921型湯姆森衝鋒槍。
身後的幾十名老兵也紛紛扣上鋼盔。
這幾十個老兵清一色都是中央軍校教導總隊出身。
他們參加過淞滬會戰,參加過南京保衛戰,還參加過蘭封會戰,他們一次次負傷,一次次死裡逃生,但他們依然還是義無反顧的歸隊。
高慎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個眼神掃過,
老兵們便齊刷刷立正,向梁鋼敬禮,最後的軍禮。
他們很清楚,這一別就是死別,這次已經不作生還想。
淚水一下就從梁鋼眼眶中浮現,但他沒有伸手去擦,只是抬起右手向著高慎行和他身後的幾十名老兵行了一記莊嚴的軍禮:「向老兵敬禮!」
看到這一幕,梁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緒,也擠進老兵的隊列。
「你留下!」高慎行卻不由分說,將梁軍從隊列之中一把拉出來,拍拍梁軍肩膀,又叮囑道,「記住了,一定要保護好旅座!」
說完轉身,高慎行頭也不回往外走。
大街之上,傳來一聲嘶吼:「豈曰無衣?」
五十多名老兵便紛紛跟上,齊聲回應:「與子同袍。」
淚水頃刻間順著梁鋼的臉頰滑落下來,這個鋼鐵般的漢子,在東西華路上看著全團的弟兄倒在鬼子飛機的俯衝掃射下,他沒有哭,在老虎洞抱著燒得通紅的機槍跟鬼子拼刺刀他沒有哭,可現在,他卻放聲痛哭。
水原拓也已經意識到危險。
還是那話,這小鬼子只是不喜歡打仗,但是他的戰場洞察、戰機捕捉以及戰術指揮能力足可以秒殺絕大多數鬼子軍官。
看到一支人數超過五十的中國軍隊再次投入戰場,
水原拓也瞬間意識到危險,因為這支中國軍隊跟別的中國軍隊有著明顯的區別,不僅他們的技戰術動作做得更加嫻熟,交替掩護更加的到位,往前突進時更善於利用掩護,更重要的是他們裝備的竟然是衝鋒槍。
水原拓也瞬間就做出判斷。
這是中國指揮官的殺手鐧。
也多半是今天下午的最後一擊。
叫來一個二等兵給茅田幸助當彈藥手,水原拓也轉身來到了西華門右側的馬道,只見馬道上靜靜地潛伏著一百多個日本兵。
前面的十幾個日本兵挎著歪把子機槍,
後面的日本兵全部抄著上好刺刀的三八大蓋。
水原拓也目光掃過去,一百多個日本兵便紛紛起身。
身後,城垣外的槍聲突然間變得密集,是衝鋒槍的掃射聲。
緊接著城垣上便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城頭的日軍正遭到大量殺傷。
終於,有一個日本兵精神崩潰,大呼小叫著向馬道跑過來,水原拓也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南部十式四手槍。
然而沒等水原拓也開槍,那個潰逃的日本兵就被打成篩子。
看到這,水原拓也便再不猶豫,將手中的南部十四式手槍往前方一撩,旋即聲嘶力竭地咆哮了起來:「為了帝國,為了天皇陛下,濤次該,濤次該得」
「板載!」屏息等待的一百多個日本兵便嗷嗷地嚎叫起來,然後端著上好刺刀的三八大蓋沖了城頭,水原拓也卻沒有急著往上沖,而是等到最後一個日本兵從他面前衝過,才抄起南部十四式手槍往城頭沖。
當水原拓也衝上城頭時,
中日兩軍已經混戰成了一團。
將近兩百人正在城頭展開白刃戰。
但也有人開槍,有日軍,也有中國兵。
水原拓也便毫不猶豫地舉起南部十四式手槍,連續開火。
小鬼子的槍法極為優秀,簡直就是彈無虛發,轉眼之間便已經有好幾個中國兵倒在了水原拓也的槍口之下。
水原拓也很快又鎖定一個中國兵。
那個中國兵極其兇悍,簡直就像是一頭野獸。
左手持衝鋒槍,右手反握一把刺刀,所過之處根本無人能擋。
水原拓也抬手就是一槍,槍響同時,那個中國兵卻鬼魅般側了一下身體,這一槍居然就打偏了,只打中中國兵右胸。
一槍不中?那就再來一槍。
水原拓也獰笑著再次舉起手槍。
然而,咔嗒,關鍵時刻竟然卡殼了。
八嘎!水原拓也咒罵一聲,將手槍一扔,就從腰間拔出軍刀。
那個中國兵遠比水原拓也想象中更兇悍,右胸中槍,明明已經受了重傷,竟然還是向著水原拓也撲過來。
ps:繼續三更,我也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