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說涼州
楊翦似笑非笑，問道：“文和讀《春秋公羊傳》嗎？”
賈詡一愣，說道：“自幼便讀過。”
楊翦笑道：“齊桓公當年用管仲之議，有一點我是不讚成的。攘夷這事，在當時來看是不錯的。但放在涼州問題上就值得商榷了。”
賈詡忽然聽明白了這話，昔日齊桓公用管仲之議，尊王攘夷，成就霸業。楊翦說不讚成攘夷這事，無異於說自已是讚成尊王這一點的。
楊翦說道：“陛下是大漢的天子，這天下還是大漢的天下，我們現在立誌匡扶漢室，平定亂世。陛下招賢攬才，經濟強軍，自然是為我們增強實力，我們不用豈非辜負了陛下？”
賈詡誠心拜服道：“主公教訓的極是，詡明白了。”
楊翦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說完公事，我們再論私誼。於公，你們奉我為主，於私，我們還是誌同道合的朋友，今日我請諸位喝酒，我們去找家上好的酒舍，痛飲一場。”
忽然想起高順是不喝酒，對高順說道：“承忠不喝酒，想來也不會喜歡這樣的場合。接下來你自己安排吧，省得你去了不自在，我們也喝不痛快。”
高順神情明顯輕鬆不少，便與眾人告辭，自行返回軍營去了。
漢書有雲：酒者，天之美祿，非酒不行。
漢人好酒，即便是這亂世長安，也還是有許多酒舍未斷營生。
街頭酒舍始於先秦，漢時已相當發達。
酒舍常在店前壘起高台，稱為壚。於壚上置上各種酒壇招攬客人，好一些的酒舍，壚前還有美麗的女子站著攬客，這些女子當中，當以卓文君與巜隴西行》中的好婦，《羽林郎》中的胡姬最為有名，流傳後世。
魏晉喝酒講氣氛，唐人喝酒講情調，到了宋代，喜歡喝花酒，無妓不成席。
這亂世的漢代長安，楊翦請人喝酒講個痛快盡興，也能看到些酒品人品。
楊翦有心勸酒，這酒便自然喝得盡興。
這年頭，沒有蒸餾技術，酒的烈度不高，經曆過後世酒精考驗的楊翥很自然的成了海量。
待興盡席散，楊翦徑自去了太尉府。
給養母問過安後，楊翦隨楊彪到後院靜室說話。
父子二人說了些閑話，才轉入正題。
楊彪看著楊翦，認真的問道：“元啟，為父問你，你可是真心輔佐陛下，要中興大漢江山？”
楊翦沉默了一會，也認真的回答道：“阿爹，這個問題我暫時回答不了。我隻想這天下太平，百姓們的日子會過得安穩一些，可以不用忍饑挨餓，更不用擔心成為別人的口中之食。”
楊翦停了好一會，才說道：“至於誰當這個皇帝，或者是這個天下姓劉還是姓什麽，我並不在意。”
“要想天下安定，我便得先做這大漢的權臣，而權臣若忠，又有幾個會有好下場的。如今陛下年幼，矛盾還不明顯，再過數年，我也不知道他會怎麽想。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楊彪久久不語，看著楊翦的目光露出些憐憫來。
楊翦選的路並不是一條輕鬆的道路。
“招賢令與屯田令，陛下聽了，很是讚同，馬上便會下詔。你請陛下下詔征韓遂馬騰入朝為官或是遣子入長安為質的事情，陛下也同意了。至於讓關中幾大世家與西涼望族聯姻之事，幾大世家反應冷淡，怕是難成。”
關中世家的反應沒有出乎楊翦的預料，他冷笑道：“他們看不清情勢，隨他們自便。阿爹，你從楊氏子弟中挑選合適的男女準備與涼州的望族聯姻吧。這件事先準備著，也不用很急，待我從涼州回來再商議。”
楊彪吃了一驚，問道：“你要去涼州？”
楊翦點了點頭，說道：“即便韓遂馬騰歸附朝廷，也隻是他們的權宜之計，再加上羌人胡人，涼州不安穩的因素太多。而涼州太過重要，我需要一個穩定的涼州。”
楊彪神情凝重，說道：“涼州太過複雜，若論兵精將良，盛產戰馬，其實可以考慮一下並州。”
楊翦苦笑道：“從地理上看，涼州與並州對關中都至為重要，但是並州現在的情況更亂，烏桓人、匈奴人、黑山軍、白波軍、袁紹、張楊，還有郭氏王氏這些地方世家結壘自守，勢力紛雜，牽一動十，這就是個馬蜂窩，捅不得。先讓這些人鬥上一陣子，等情勢明朗再說吧。並州太亂，反而不會對關中形成大的威脅。”
楊彪歎了一口氣道：“你既然決定了，為父也不阻攔你，注意安全。”
楊翦笑道：“涼州之事，非一日可就。還有一件事，朝中曆來不是外戚專權就是宦官為禍，不可不防。我想讓兄長出任中常侍一職，這一職位在高祖時本就由文士充任。另外，還有一件事想跟阿爹商量一下，我想先去中山，將薑兒先接來。”
楊彪眼睛一亮，嗬嗬笑道：“早該如此了，這事為父和你阿母來安排吧。你現在的身份去那邊不太安全，為父派楊家的得力人手去接吧。”
楊翦搖了搖頭，說道：“迎親之事怎麽能假手於人呢。這事我與阿爹再議議。”
中山與長安，距離太過遙遠，若沿河東，過晉陽，出白馬，幾乎全在並州之地，危險重重。而出河內，沿太行山東側，經朝歌、邯鄲、趙國、常山到達中山國，距離更遠，雖然要經過河內張楊、兗州呂布、冀州袁紹的地盤，但至少表麵尊奉朝廷，以楊家的聲望，想來都會給些麵子。
漢代婚俗，恪守六禮，即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迎親。
雖說東漢時期並不常依六禮成婚，但當年甄堯許下婚約，這六禮是一禮未行，甄薑表麵不說，心裏又怎麽可能不失落，這讓楊翦心中很是歉疚，這也是送甄薑返回中山，定下三年之約的一個原因。
隻是如今兩家距離遙遠，按步就班，也不現實。
就在父子二人商議遠赴中山迎親之時，一支長長的隊伍到達了弘農秦關前。
如今的秦關經過修整，已經重新啟用，與漢關同用函穀之名，稱為函穀西關。世人更樂意於用秦關漢關之稱。
如今秦關由高順駐守。
守軍見這支數百人的隊伍幾乎全是騎著馬，佩刀持槍的壯丁，立即派人報告了高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