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天下皆是可憐人
負陽行與張鐵嘴相處一段時間之後，才覺得這是個很有趣的人。
興許這人上一世是個修閉口禪的和尚吧，他總喜歡不停的嘮叨。負陽行總是默默的聽著，有時候覺得張鐵嘴說的有趣，便接上兩句。
這是個很會享受生活的人，興許是上一世素齋吃得膩味了，他總是對吃格外講究。為了找到上好的山泉，這人硬生生的拽著負陽行走了一天多的山路，據張鐵嘴說，這才是活著的意義，翻山越嶺之後，能好好的坐下來聞聞茶香，聽聽風吟。
負陽行對此並不感興趣，他更關心的是，張鐵嘴如何從手上，憑空變出這麽多食材來。若是跟人戰鬥，突然之間手上多出一把刀來，應該是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的……
張鐵嘴，好像是個比逆難更合格的老師。
“這有什麽好稀奇的？天下但凡會點修行的人都會啊。”
“每一俱肉身，其實都是天地孕育的至寶，與那些天生帶著五光十色的寶物相比，其實是不逞多讓的，可惜的是，幾乎所有的種族，都忽略了這一點，他們總是眼看著天地之間無處不在的力量，卻忘了，自己本身的價值。”
張鐵嘴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右手握拳，然後五指一張，手中憑空就多了一塊不知什麽動物的肉出來，然後他的手連續幾次一張一握，幾種一看就是精心儲藏的調料，出現在了他手中，他細心的給眼前的肉塗抹這調料，僅僅是混合出來的香氣，就讓負陽行食指大動。張鐵嘴又升起了火堆，在漸漸降臨的夜幕之中，跟負陽行侃侃而談。“你看到了吧？其實這些東西都被儲藏在我的身體裏罷了……當然，有些精通空間神通的就變態多了，他們將所需之物放入周邊的空間之中，若是換成武器或者攻擊的手段，那才是神鬼莫測之威……”
張鐵嘴全神貫注的烤著肉，毫不在意的跟負陽行解釋著。
“就如佛家有須彌芥子之說，不過那是無上的空間手段，我這徒手變肉的本事，看似效果其如出一轍，其實本質上是大相徑庭的。”
張鐵嘴說得神秘，負陽行滿心好奇的期待著他的答案。他一心想知道，如何能有這般手段。
“其實吧……這就是人族對自身肉體開發到一定程度，衍生出來的一種功能吧……你想要準確的知道感覺，那隻有你自己修行到了才行.……”
“那你說，別人能放東西在你身體裏嗎？”負陽行想起了箏鳴幫他放在心口的東西。
“其實這個就要看修為了。你現在粗略的有些修為之後，我是很難再硬往你身體裏放東西的，若你是個毫無修為的人族
，興許還能試試。”
負陽行沒有在提這個事，關於他胸口的東西，這世上除了箏鳴以外，應該是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箏鳴說這兩件東西好像頗為不凡，早已不是當初的小山村的野孩子的負陽行，自然知道，這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怎麽？你想提升修行啊？”
張鐵嘴用手指戳了戳被靠得金黃油亮的肉，仔細的揣摩著火候到沒到，隨意問到。
“那是自然，你有什麽方法嗎？”
張鐵嘴切開了手中的肉，外表金黃的烤肉切開之後，裏麵還呈現出淡淡的粉紅，他給了負陽行一半，將剩下的一半貼著鼻間，閉上眼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如此美味，可惜無酒，可惜無酒啊……”
“你有修行的方法嗎？”負陽行口中大嚼著烤肉，見張鐵嘴注意力沒在自己的話上，便又問了一遍。
“什麽方法？”
“修行啊……”
“哦……修行啊？修行有什麽意思嘛……你這大好年華的……”張鐵嘴見負陽行一臉黑線，當下也認真起來。
“要說這修行吧，還真不好弄。因為我發現在這裏的人族，身體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變化的，而上一世的修行方法，每一步都是走得小心翼翼，稍有疑問，也會有師傅指點，但是現在嘛……情況好像不是這麽個情況了……”
“那你到底有沒什麽方法？”
“隻有恒古不變的方法了。”
“什麽？”
“找人打架唄。你從這裏一直打到八座共城的盡頭，保管你天上地下橫著走.……”
張鐵嘴細嚼慢咽著嘴裏的肉，火光映照下，肥嘟嘟的臉越發紅光滿麵。
“不過啊，你最好先要弄清楚你為什麽修行。”
“就想變強唄，這還有為什麽？”負陽行的回答倒是很隨意，張鐵嘴發揚著一貫的風格，開始碎碎念起來。
“這是很重要的，你不要想當然。隻有你心中有堅定不移的信念，你才有可能一窺頂峰。因為修行的路上豈止是刀山火海，當你遇到困難或者身臨絕境時，你心中一直追求的東西都始終不曾動搖，你仍然一如既然的不曾放棄，這樣的話你才有可能走出絕境。光靠本能的求生欲，那是遠遠不夠的.……”
張鐵嘴見負陽行沒有怎麽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便問他。“怎麽？莫非你覺得你遇上事情都能逢凶化吉？
是老天爺的私生子？”
負陽行朝張鐵嘴翻了個白眼，張鐵嘴不以為意，有繼續說。
“其實在我看來，這些心中有何堅定信念的，都是些可憐人罷了……”
“有句話叫可憐天下父母心，為人父母的，心心念念皆是自己的孩子，無論他是權傾天下還是布衣草民，隻要是心思全心全意的記掛在某個人或者事物身上，那麽他便食不知味，寢不安眠了，如膠似漆的情侶是如此，胸懷蒼生的英雄也是如此，所以啊……你想要活得自在點，最好別去做這樣的人。”
“那照你這麽說，豈不是天下皆是可憐人了？我認識一個朋友，他一心想要建立一個輝煌的人族，他實力強大，他心懷人族安危……”
“不不不，我說的可憐，不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可憐。我說的可憐是將所有心神都記掛在一個人，或者一件事身上，你心神所寄的東西，有一點小的波動，那麽看在眼裏的你，便是心神不寧，寢食難安。”
“假如你愛一個人勝過愛自己，那麽她突然不跟你說話了，你會是這麽心情？她被別人打了一巴掌，是不是比打在你身上疼十倍、百倍？”
“一個人把身心都放在某人、某物身上，在我看來就特別可憐了。武癡眼裏隻有武，情人眼裏隻有情人，心神所寄之人固然能從中獲取強大的力量，甚至有些人憑著心中所想所念，硬生生的在無數不可能中，做成了一件又一件可歌可泣的事情……”
“可是，世界上美好之事，美好之物如此之多……就算眾生是心甘情願的沉浸其中，我這個外人看在眼裏，便覺得他們一輩子的目光都聚集在一點上，有些可惜罷了.……”
“所以啊，你真的要想清楚，修行一事，不是你表麵上看到的那麽風光的，沒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就算他是老天的私生子，心智不堅之輩，也會被芸芸眾生的手段，沉於苦海.……”
“如果你是為生活所迫，怕嚐人間疾苦，期待著得道之時便可揚眉吐氣，雞犬升天的話，那麽我告訴你，你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
“或者說，你真身走到最後的時候，心中，肯定早就不是那個因為畏懼人間疾苦，而遊離於生死之間的人族了。”
“所以，你在做一件事情之前，一定要想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去做這件事情。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如此，你在不知所措時，心中才有光，暗中才有燈……”
美味的烤肉在負陽行口中，味如嚼蠟。他習慣性的感受真天地之間的力量，心中想的卻是一襲飄然遠去的青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