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空曠
念執玉的消息，有了。
腹蛇從峰緲派來的探子那裏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人正在魔宮的錦鯉池，看著那些被圍困在池底，追著魚料瘋狂躍起的魚兒，發呆。
而她那個身為魔宮真正主人的便宜父親，正在被突然趕來的武林盟的人，圍困著。
“念執玉，這一次我看你還能往哪裏逃。”一聽到自己仇人的消息，離宮鏡就瞬間來了精神。
這次，她帶走了魔宮近一大半的幫手，其實包括難得趕回魔宮一次的護法峰緲。
之後，峰緲便將她帶到了一處外表破敗的大宅之外。
於遠處看著這個地方，離宮鏡覺得很奇怪。這裏並不是一個十分隱蔽的地方，如果念執玉一直生活在這裏的話，那她之前派出搜尋的人，不可能什麽找不到。
“峰緲，你確定那個女人就住在這個地方？”離宮鏡問。
峰緲猜到離宮鏡會懷疑，就叫了幾個人上來。那幾個人上來的時候，手裏還抬著幾個魔宮中人的屍體。
“你這是什麽意思？”
“少宮主，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們為什麽現在才得到念執玉藏在這裏的消息。是因為我們之前派出的人，已經被埋伏在這附近的刺客，給殺死了。”峰緲道。
離宮鏡不禁看了看那幾個人的屍體，發現他們果然都不是他們魔宮的人殺的。不然，她可真要懷疑這是不是峰緲騙她的計策了。
“那現在埋伏在這裏的人呢？”離宮鏡又問。
“應該還在這附近。”峰緲道。
離宮鏡不言，伸手從旁邊推了一個人出去。
那人也沒反抗，小心翼翼的走到那處大宅的門口的時候，竟然什麽也沒發生。
離宮鏡奇怪的看了一眼峰緲，這次派了更多人的過去。自己也一躍上前，展臂輕鬆落下。峰緲緊隨其後。
然而就在他們剛要靠近大宅門外的時候，由遠及近，突然傳來了破空的幾聲響。
咻咻
周圍有很多的人倒了下來。
離宮鏡手疾眼快，不過幾個翻身跳轉，就將突然射來的一根根刺針叼在了嘴裏，接在手上。不過眨眼，又很快射了過來。
周圍林中一片騷動。
峰緲抬步去追，發現周圍早已空無一人。
離宮鏡不語，擔心有人再通風報信，迅速上前一腳踢開被鎖緊的兩扇破舊房門，大聲喊道：“念執玉！你給我出來！別像個縮頭烏龜一樣，躲躲藏藏！”
“我沒有躲，也沒有藏，我就在你麵前。”念執玉道
終於，那個她一心想要殺死的仇人，再次出現在了她眼前。而且還是獨自一人，身著一襲白衫從院子裏走了出來。
“念執玉，沒想到你這麽命硬，我連殺了你兩次，你都能活著出現在我麵前。”離宮鏡一抬手，用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指念執玉。
然而念執玉卻道：“不是我命硬，而是我命不該絕。”
“好一個命不該絕，既然如此，我今日便要抓你一個活的！讓你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離宮鏡道，下一秒便迅速提步上前，尖刀直指念執玉。
念執玉下意識的一個側身，躲過了襲來的離宮鏡。提手伸出兩指過去，不偏不倚的點在了離宮鏡的手腕之上，使得匕首因為離宮鏡的手力不穩而頃刻掉落在地。
見自己這麽快被對方壓製，離宮鏡猛地怒火中燒。不禁提氣使用起自身內力，又是迅速一個轉身像念執玉橫斬了過去。
念執玉還沒有摸透離宮鏡的實力，便按照以前的方式用手臂橫檔了下來，卻不想離宮鏡帶有內力的攻擊震得她一陣手臂酸麻。
眼見事情不妙，再繼續纏鬥下去隻會輕而易舉的被對方活捉。念執玉便在又過了兩招之後腳底抹油，轉身溜走了。
“念執玉，你果然還是跑了！給我追！”離宮鏡一副嫌棄的模樣道，一揮手將自己帶來的人全都派了過去，而她也於四處搜尋了起來。
從外麵看這宅子並不是很大。但當離宮鏡隨著念執玉追到院子裏來的時候才發現，這裏竟然別有洞天。
看起來似乎隻有一條小路的地方，隨著念執玉的東奔西跑，她的拚命追趕似乎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廣。若是再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下去，說不定還會迷路。
“給我燒光這裏。”看著眼前堆砌的灌木假山，離宮鏡命令道。
在她身後，還跟著幾個能使喚的人。
“少宮主不可！”此時，一直都在的峰緲慌忙道。
“有何不可！”
“少宮主，我們還不知道這園子裏有什麽，若是這樣貿然行動，很有可能會‘引火燒身’。”
“隻要能將念執玉找出來！我便不管用什麽方法！”
“可是少宮主，您不是要活捉念執玉嗎。這樣一放火，說不定還會將她也……”峰緲繼續道，話卻還沒有說完。
砰
距離這裏不遠的地方，突然響起了重物錘擊地麵的聲音。
峰緲下意識的向聲源的地方看了一眼，離宮鏡已經起步追了過去。
“少宮主！”峰緲隻喊了一聲，卻沒有再追。
對此，離宮鏡沒有想太多，隻是哪裏有活人，她便要往哪裏去。
漸漸的，離宮鏡知道，這一路不僅有活人，還有死人。有她帶來的，也有她不認識的。
很快，離宮鏡在一處有水的池邊停了下來。隻有她一個人，但周圍卻聽得到不少人的腳步聲。
果然如峰緲所說，原來這裏不隻有念執玉，還有念執玉找來的幫手。
這是想圍困住她嗎，這些人，想的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念執玉，我知道你在這裏！”沉默半晌，離宮鏡笑到：“即使是到了現在，你也要依靠別人的力量來幫你！你依舊是這樣的人，為了自己能活命，不惜賠上所有人的性命！你就是個掃把星！所有和你有關係的人都得死！”
“妖女！休要在這裏胡說八道！”角落裏突然一把鋒利的圓環武器飛了出來，帶著一條長長的鎖鏈。
“哼。”離宮鏡側身一躲，那躲在暗處的人便不再躲藏的跳了出來。
不給對方任何反映的機會，離宮鏡在側身躲避的同時，順著攻擊的方向，甩手扔出幾根暗藏的毒刺。
來人躲閃不及，光影交錯間是一把扇骨淬了鐵的折扇替他擋下了這一擊。執扇之人手腕輕輕反轉便將毒刺還了回來。與此同時附贈過來的，還有幾顆落地便炸的煙霧彈。
濃煙四起，眼前視線被迅速遮擋，離宮鏡抬腳起身打算到達高處。
腳下的池塘中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腳，猛地將她向下一拽。
“念執玉，算你狠。”殺人的怒氣還沒有消，離宮鏡在被人拽入水下之前，猛地甩出袖中一把常帶的短刀。
水中的人躲避不及，被短刀傷到了手掌，便下意識的鬆開手來。
離宮鏡因為視線被煙霧遮擋，隨機轉身落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落在了哪裏。
恍惚中，便被人重重擊了一掌。
“咳咳。”離宮鏡直到這時才發覺情況對自己有些不妙，一時起了撤退的心思，便高聲叫道；“峰渺！”
“少宮主！”峰渺現在應該也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於煙霧回答了離宮鏡一聲便沒有了任何動靜。
四周靜的可怕，一瞬間竟連任何腳步聲都聽不見了。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平靜海麵下的暗流。
沙沙
突然，離宮鏡聽到什麽聲音，原本小心翼翼撤退的腳步瞬間提速，向著此時發出聲音的地方跑了過去。
“啊！”躲藏的人被嚇了一跳。
周圍的煙霧逐漸散開，離宮鏡隨之也看清了這個驚聲尖叫的人。
“怎麽可能！”離宮鏡不敢相信，她竟然看到了上一世的罌粟。
“救命啊！”罌粟，不，應該是陸西敏。在看到那魔宮妖女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早就什麽都忘了的驚聲喊叫起來。
“她怎麽會在這！”
下一步的計劃被這變故頃刻打亂，風秋夜為了補救及時上前從震驚的離宮鏡的麵前救走了陸西敏
“別喊了！”風秋夜小聲道。
“莊主……”陸西敏一見來人瞬間收住了嘴。她也不是故意想叫出聲來的，她偷偷跟來，隻是想幫他們的忙而已。
雖然他救人很快，但是此時離宮鏡已經心生警惕，使得在煙霧中小心靠近離宮鏡的峰渺被逮個正著。
原本致命的一擊應該落在離宮鏡的後心，但最終卻落在了離宮鏡的前胸口。
“峰渺你！”離宮鏡怎麽也沒想到，她殺她的方法竟然是與武林盟中的這些人合作。
離宮鏡此時的怒火夾雜著不甘，殺意比之前更為強烈。
可她身上的內力竟在她運氣的同時一點點消失。
“少宮主，真是對不起了。”臨近勝利的喜悅，讓峰渺再也不用隱藏自己的想法，在離宮鏡耳前輕聲道；“你早就應該死了，死在這些武林白道中的手中。”
“嗬，同樣的虧，我竟然會吃兩次。”離宮鏡艱難開口，嘴角已經有血液滲出。看來這一回，她當真要交待在這裏了；“可是峰渺，就算我死了，這些人也不會放過你。你依舊隻是個棋子罷了。”
聽著離宮鏡的話，峰渺原本內心的喜悅被瞬間一掃而空，受傷的力道不禁加重了許多；“那就等你死了再說吧。”
然而就在離宮鏡內力所剩無幾的時候，有人突然打斷了峰渺。
這個人的舉動令所有人都沒想到，包括這人自己。
“罌粟”
“念執玉。”峰渺吃驚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合作者，隨即像是想到什麽一樣，轉身心滿意足的跑走了。
“嗬，折騰了這麽一圈，你總算肯出現了。”很快收回吃驚的視線，腹蛇強撐著自己還能站立的身體，問。
“因為這樣對你對我，才算是公平。”罌粟道，神情異常嚴肅。
腹蛇確是一副無奈的笑容；“公平？你覺得這樣便是公平！哈哈哈哈哈，說出去你也不怕別人笑話！”
“你因為報仇殺了那麽多人，我用計廢了你的內力。你說這是不是公平。”罌粟問。
“好，那我就當你是在用那麽多人的性命去換我的一條命。如果你覺得這就是公平！那我用你一個人的命去換阿洋的命又有何不可！你告訴我！為什麽不行！”腹蛇大聲喊著，反問罌粟。
“因為我根本就沒有殺他，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覺得是我害死了你的阿洋。”罌粟依舊是這麽冷靜。
“你撒謊！”腹蛇則開始變得歇斯底裏。
“我撒沒撒謊你心裏比我清楚！”被腹蛇的情緒帶動著，罌粟也逐漸憤怒了起來；“害死阿洋的人是誰你也比我清楚！”
“害死阿洋的是你！”腹蛇激動的向前走了幾步：“就是你！”
“害死阿洋的不是我，而是你！”
罌粟的話，令腹蛇的猛地停了下來。
“你別告訴你不知道，你和阿洋要隱退的消息組織裏早就已經傳開了！你說一個帶著組織秘密的人竟然要申請退出組織，如果不派人來毀屍滅跡的，那還有什麽辦法能讓那些你知道的秘密不流通出去。”
“你說謊……”
“事到如今，你還在認為我說謊。”
“你就是在說謊！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阿洋死前的那一次任務明明可以成功！你為什麽要臨時改變撤退方向！如果不是你因為提前和計劃好的，你怎麽有權利這麽做！”
“我沒有和任何人計劃好，這就是組織臨時下達的決定，是……”罌粟說著，猛然一愣：“腹蛇！臨時改變計劃的這件事是誰告訴你的！”
腹蛇不答，腦海裏開始有一些影像在不斷回放。
腹蛇，你以為這一切都是一場意外嗎。
腹蛇，你若是想報仇可以來找我。
“這件事隻有我和八十一知道，任務結束以後，組織更不會把消息透露給任何人。”似乎想通了什麽，罌粟顫抖著握緊的拳頭，一步步靠近腹蛇。
腹蛇依舊不答。
這是她和二十七號這一次的任務，地點就交給你了。
腹蛇，人外有人。你這次殺不了她，不代表下一次不可以。
“腹蛇，你又是怎麽知道，阿洋的那次任務是我帶的隊？怎麽會以為是我害死了阿洋？”
聽到這裏，腹蛇總算了笑出了聲：“看來，組織裏有人不隻是想要我死，還想讓你也一起陪葬。”
“怎麽會……”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得到你和二十七那次秘密任務的消息。為什麽會有機會出賣你們。”
“是誰？你告訴我是誰！”
“是誰已經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成功了。”腹蛇回身背對著罌粟，在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間，心中所有的不甘與仇恨，都煙消雲散了。
“腹蛇……”
“而且你說的對，我確實是在自欺欺人。就算那次阿洋不死，我也想到了我們會有這樣的結局。我隻是，隻是不想就這麽算了……”腹蛇哽咽著，眼淚不覺間從眼眶裏流了出來：“我要為阿洋報仇，讓害死阿洋的人償命，無論那個是誰。隻是我很害怕，一直都很害怕，害怕讓自己知道，那個害死阿洋的人，一直都是我。”
“腹蛇。”
“一直都是我，啊啊啊！”
瞬間推倒了曾經所有的錯誤想法，離宮鏡終於知道自己在殺死念執玉後迷茫的答案，也終於知道了自己一心求死時真正的目標。
她全身失力的跪在地上，捂著刺痛的胸口，放聲的哭泣著。那哭聲在這寂靜的地方，仿佛具有穿透空氣的力量，令所有人都為之動搖。
“你走吧。”看著那此刻瘦弱的身軀，念執玉沉默半晌，不禁低聲道。
這時，終於有幾個人從躲藏的地方跳了出來：“不行！不能讓這個魔宮妖女就這麽走了！”
“讓她走。”念執玉抬起頭，說著這話的時候，拿出了之前武林盟主魏無勾借給她的武林副令。
看著相當於武林盟主親自下令的副令令牌，那幾個唯一阻止她的人，也不再出聲了。
“她現在已經沒有威脅了，我們又何必再趕盡殺絕。”念執玉又道。
空曠的院子裏，離宮鏡還在失聲痛哭。
但此時這個地方除了她，便再也沒有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