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山雨欲來
風秋夜第一次見到段少亦是在蒼路城某處的大街之上。
那時的他剛剛和常襄接下李子肅的這一趟鏢，正要好好逛逛這座城，就被一個賊人給偷了隨身帶著的藍色錢袋。老實說，在蒼路城一帶，還沒有哪個賊人是敢偷到他這天下第一莊的莊主風秋夜身上的。
就算真的有人去偷，單憑他們普通人的身手，也很快就會被風秋夜發現。果不其然，事後，悄悄跟上去的風秋夜本以為遇到的會是個普通的賊人，直到他清楚的看到了段少亦那一張清秀之人的臉。
風秋夜的第一直覺，雖然這人掩藏的很好，但他還是可以判斷出了這是一個女人。一個足以令他產生興趣的非比尋常的女人。之後的事，便有如順水推舟。
不過有一點，段少亦確實說錯了，那就是風秋夜在見到她之前，確實是一點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在知道段少亦是當今的那個冷宮皇後，丞相段和之女，段靈嫣以後，也是非常的吃驚。
不過風秋夜吃驚不是因為段少亦這尊貴的背景，而是因為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那樣一個擁有不一般的刀法，和男人一般堅韌性格的人，會是一個從宮裏逃出來的深閨怨婦。所以一定是有哪裏弄錯了，一定是有一些真相是隻有段少亦自己知道卻沒有告訴任何人的，他堅信。
風秋夜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段少亦並不知曉，她現在隻知道把傷養好的風秋夜送回天下第一莊以後，就立刻帶著紫兒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本以為會等很久，但風秋夜身體的恢複速度比段少亦預想的要快，再加上有常襄和空蠑這兩個用藥高手的認真調理，那原本需要七天才能勉強複原的傷口，三天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於是第四天一大早，慕士宇就從附近的鎮上雇來了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在大宅門前等著風秋夜和段少亦他們。
“空蠑，你真的不隨我們去天下第一莊嗎？”破落大宅門前，小丫頭紫兒突然一臉不舍的回頭問一身乞丐扮相的男人。
空蠑被嚇了一跳，半遮的一張臉雖然看不到什麽表情，但他的那一雙眼睛卻暴露了他：“我已經習慣了四海為家。”
聽著空蠑堅定的語氣，蓉紫兒沒再說話，隻是有些心情低落。一回頭偏偏又看見她家小姐已經扔下了她，和風莊主上了馬車。
蓉紫兒一臉的氣惱跑過去，和慕士宇並排坐在外麵的駕車位上，幹脆扭頭誰也不塔理誰。
看著蓉紫兒這一係列奇怪的舉動，空蠑一時沒明白是發生了什麽。就在這時，常襄又來到了他的麵前。
開門見山，常襄雙手環抱於胸前，問空蠑道：“千盲山的毒王，和你是什麽關係？”
空蠑靜靜看著，卻沒回話。
“算了，你不想說也沒什麽關係。我隻是，想為我之前的無理和你道個歉。”大概還是第一次向別人低頭，常襄的視線一時還不敢直視空蠑：“不過！我還是那句話，除了千盲山的毒王，還沒有誰的用毒手法能在我之上。所以再遇見，我一定會超越你的。”
常襄快速說完這話，根本不給空蠑回嘴的機會，就快步離開這裏，蹬上了遠處備好的那匹馬。
“上路吧。”遠處，百骨高聲道，第一個催馬前行。
注意著空蠑纖瘦的身影漸離漸遠，常襄也不敢保證，在這諾大的江湖中，是否還能再相見。這麽強的對手，這麽好的同伴……
馬車外的人思緒萬千，馬車裏的那兩個也各自不知再盤算著什麽。
段少亦不明顯的閉目養神，風秋夜則轉著手裏收起的折扇思考。想著想著突然停住動作，用扇柄拍了下自己的手掌，故作不經意道：“也不知那兄妹拿著東西離開以後，能不能安全回到王爺府裏。”
“……”
“這麽重要的寶貝如果再被弄丟了，可不知又要牽扯出多少事情來。”
“……”
“少亦，你說……”
“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風莊主你又何必再想這些。”及時打斷風秋夜的自言自語，段少亦半睜一隻眼無聊的看著人。
“畢竟這是一件沒有範圍的事情。”風秋夜道。“皇家暗衛遍布世界各地，若得到這印章的人再心懷鬼胎，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也不是單憑你我之力能阻止得了的，況且我也打算不再參與這些無聊的爭鬥。”段少亦道，合起雙眼打算再小睡一會兒。
“少亦，你真的，打算離開天下第一莊。”風秋夜有些不舍道。
段少亦沒有睜開眼，不知道風秋夜現在是什麽樣的一種表情，隻是回應道：“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的身份已經暴露，如果透露給皇家就是殺頭的欺君之罪。我若是再留在天下第一莊，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不會有什麽好處。”
“那離開就不會有危險了嗎，如果冷幫的人真想找到你，你無論躲在哪都很難逃得過。”
“那風大莊主又有什麽好計策。”段少亦突然睜眼道，看到的是風秋夜仿佛驚嚇到的一張臉。
風秋夜突然被問得回答不上來，就這麽看著段少亦，半晌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段少亦也開始沉默著選擇再次閉目養神，這次，她真的睡著了，並且還做了一個十分久遠的夢。
繁華的商業街，長發少女利落遊走於人流之中，不購物隻逛街就花費了三個多小時的時間。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少女煩躁的看了一眼腕上的黑色手表，人群交錯而走，再看過去的時候，少女已經不在人群之中，不知消失去了哪裏。
黑發的男人見狀不禁快走了兩步，最終在交叉的十字路口停了下來，單手掐腰的同時又摘下臉上的墨鏡奇怪的四處看了看。那挺拔的健碩身形在人群中尤為顯眼。
“一小時二十七分五十六秒。大叔，你光明正大的跟了我這麽久，不累嗎？”
女人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男人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一臉笑意的轉過身，道：“親愛的，別叫大叔這麽老，大哥哥我比起你隻大個一兩歲。”
“誰是你親愛的。”
“丫頭，丫頭總行了吧。”感覺到女人身上漸漸泛起的濃烈殺意，男人慌忙擺手：“別生氣，我們可是未來的好搭檔。”
“搭檔？”女人打量著男人，不確定道：“你就是這次任務的接應人，二十七號的獵鷹。”
“接下去的三個月，你我可要好好相處下去了，丫頭。”二十七號笑得爽朗，那笑容卻莫名的讓人覺得悲傷與懊惱。
畫麵凝固，少亦突然於夢中清醒這場麵已經變成了一場鏡花水月。現在隻想要逃離這一切的她，卻發現二十七的那張臉竟悄悄轉變成了風秋夜的樣子。
“丫頭……”
“風秋夜……不……二十七……”
不同樣貌的兩個人，卻有著那般相似的個性，就連與她在一起時的經曆都……
“少亦……”
“二十七……”
“段少亦？”
“不要……”
“段少亦！”
“二十七！”
分不清究竟是夢還是現實，段少亦手裏的刀以出鞘，就架在風秋夜手裏開啟撐起的扇柄之上。
“少亦你，做噩夢了？”
於睡夢中下意識的自保，這是段少亦曾經養成的習慣。
“抱歉。”慢慢收回手裏的刀，除了這句話，她現在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好。
自從風秋夜遇害，她總是控製不住自己做有關於前世的夢，也許是時間還不夠，還不足以讓她忘記那一切。
“少亦……”風秋夜直到這時才覺得自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那個少亦口中的二十七，那個能讓她如此痛苦的二十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