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同職

  蓉紫兒被山莊裏傳出的聲音震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以至於她被嚇得從床上爬起來的以後,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噩夢。直到她真真的聽到外麵有人吵嚷說莊內進來了一個很厲害的賊人,還傷了莊內數一數二的鏢師百骨,蓉紫兒才徹底從睡夢中清醒過來,那感覺,就如同被人用冰水從頭澆到了尾一樣。


  此刻,屋外的天還沒亮,正處於人們睡得正熟的時間,可蓉紫兒一推開門所看到卻是被火紅燈籠照亮的刺眼的一片。一時之間周圍吵吵嚷嚷,莊內大多數的人都被那一聲巨響震得清醒了過來,暗道,能讓他們的上級鏢師弄出如此大的動靜,來人也定不是什麽普通之輩。


  然而就在莊內所有人都在擔心著鏢師們的安危之時,蓉紫兒卻在四處尋找著自家大小姐。


  天下第一莊,作為江湖中有名的鏢局之一,四周常常會危機重重。


  這也是蓉紫兒到了天下第一莊門口才想到的重要事情,至於她是從哪裏聽到這個消息的,她卻著實是想不起來了。她隻知道這裏很危險,所以一開始就並不讚同自家小姐住進這裏,可是自家小姐的表情看起來卻有著一種十分陌生的興奮。


  “這裏就是天下第一莊門?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上一些。”同時還不忘與段少爺玩笑調侃

  “我以為這裏會比你想象的差那麽一點。”風秋夜同樣玩笑回應。


  不過確實,這裏比蓉紫兒所想的是差了那麽一點。畢竟是從皇宮裏出來的宮女,眼光自然也要比一般人高。可現在這些都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自家小姐現在在什麽地方?人身究竟安不安全?


  小丫頭蓉紫兒想的有點多,但又不是真的很多,因為接下來莊內所發生的一係列事,又一次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事情範圍。


  “少爺嗚嗚嗚少爺!”眼睛哭得有多腫小丫頭已經不知道了,她隻知道現在坐在她身邊的這個人竟然就是那個吵得整個山莊都睡不著覺的刺客賊人。


  段少亦最應付不了的就是別人哭,無論是在前世還是現世,她都是如此。所以當小丫頭抱著她的胳膊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辦法安慰,而是無可奈何的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的旁觀者。


  坐在正位的風秋夜,和那兩個與她交手的一男一女,以及一個書生一樣的成年男人。


  屋外的天依舊沒亮,山莊會客正堂門口的大紅燈籠,便很快被人點亮了幾盞。堂外不時還會有巡邏的人經過。


  然而大約過了五六分鍾的時間,這裏除了蓉紫兒的哭聲,誰也沒有最先說話打破這詭異的沉默。


  蓉紫兒從來都不是什麽愛哭的人,但這次她實在是因為控製不住了才會如此的當眾丟臉。尤其是在抬頭見到自家小姐嘴角的血絲,和對麵那個肌肉男人滿身的傷痕之時,就更是控製不住了。


  “嗚嗚嗚……啊啊啊……”


  想她家小姐,當朝段丞相家的掌上明珠,千金之軀,從出生到現在,就連帝君都沒有動手打過,怎麽到了這宮外,就總是受傷呢!


  最委屈的是,她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不能當著這些人的麵說破,萬一,萬一……


  “嗚嗚嗚……”


  接下來的事,蓉紫兒不敢再想,隻是在那裏越哭越凶。


  不過她們家小姐也沒吃虧,還防衛性的傷了對方幾刀。然而等蓉紫兒反應過來這件事情有哪裏不對的時候,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因為此時的她,已經被堂外隱約響起的好聽琴音,漸漸安撫了下來,忘了要去思考多餘的事情。


  那琴音悠揚婉轉,有如高山流水,足以安撫人心。


  “這琴聲……看來他也是被吵到失眠了。”


  風秋夜是第一個說話的人,在琴音響起的時候,他便無奈的歎了口氣,臉上卻帶著笑。


  而毒女常襄則是第二個,一條翠綠的小蛇已經纏繞上了她的右臂:“風莊主,有關於剛剛發生的一些事,你就沒有什麽好和我們說明一下的嗎?不知這兩位是?”


  “哦,他們,他們分別是段少亦和少亦的隨身丫頭蓉紫兒。是我在蒼路結交的兩位好友,而且還是我們天下第一莊的新任鏢師。”


  “鏢師?我家少爺!”聽完風秋夜這話,蓉紫兒又吃了一驚,這又是什麽時候的事?

  這次不隻是蓉紫兒,就連段少亦也被嚇了一跳,但她卻故作鎮定的什麽也沒說。


  “所以說,這一切都隻是一場誤會了。”半晌,慕士宇開口問風秋夜,語氣裏帶著幾分肯定,同時又眼中暗含驚奇的看向了坐在他身邊的百骨鏢師。


  百骨身上,幾處並不致命的刀傷已經開始結了血痂,但從表麵看,那纖細的傷疤,一點也不像是用廚房遲鈍的刀具所造成的傷。這樣犀利的用刀手法,在江湖中一向很少見,而且大多都是出自於一些暗殺組織。


  想到此,慕士宇下意識的轉動著拇指的翠玉扳指,心生敬佩的同時又增添了不少的疑慮。也不知道秋夜是怎麽認識這個人的?而且了不了解對方的實底?

  相比較慕士宇的謹慎,被傷到身上的百骨則什麽也不在乎。因為在山莊裏,像段少亦這樣被風莊主突然從外麵帶回來的江湖浪客還有不少,他自然也就見怪不怪了,事後還多次表示想要為自己衝動的行為道歉。


  而始終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的常襄,此刻則是在關注著另外一件大事。


  “莊主,李子肅的那趟鏢,您打算怎麽辦了?”


  關於這一次的任務,常襄一直是持反對意見的,怕有什麽不必要的麻煩出現,可風秋夜卻隱約覺得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和老莊主穩中求勝的宗旨不同,風秋夜一向喜歡有挑戰性的任務。


  這不,一提起莊中正事,風秋夜便像變了一個人,麵容冷靜又嚴肅了許多,道:“鳳林離我們這裏並不是很遠,如果路上不出什麽意外,三天時間我們便可以一路往返。”


  段少亦聽著這話暗自挑了挑眉,她記得,如果電視上有哪個人說了同樣的話,那這一路上,估計就不會消停下來了。


  “但考慮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我會讓常襄和百骨兩個人隨你一起。”慕士宇道。


  風秋夜卻想了想:“百骨留下和書蒙一起守莊,這趟鏢,少亦你隨我們一起去。”


  “我家少爺?”段少亦還沒等回話,蓉紫兒又第一個反對了起來:“不行不行!我家少爺不能去!”


  這次不隻是蓉紫兒,就連常襄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妥:“莊主,段小哥才剛剛進莊,您就讓他去這一趟。”


  “正因如此,少亦才需要多多鍛煉。”風秋夜這話說的,簡直就像是吃一頓飯那麽簡單:“士宇,你說呢。”


  慕士宇見所有人都將苗頭轉向了他,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看了看對麵作為當事人的段少亦,奇怪的是,對方竟也一臉好奇的在看著他,隻得無奈道:“常襄,莊主竟然都這麽說了,就一定是有他的想法。”


  “士宇。”


  “不過,既然莊主如此決定的話,士宇也要求去這一趟。”


  風秋夜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這次倒沒有拒絕,而是很快便點頭答應慕士宇的提議。


  眾人一時無話,沒多久便從會客堂散了出去。


  段少亦還是第一次覺得夜晚竟會如此漫長,沒有了瘋狂的電腦遊戲,也沒有了酒吧街的燈紅酒綠,在這失眠的夜好像除了矯情的看著天空數星星就沒有什麽可做的了。


  但也不是真的沒什麽。段少亦突然停止了莫名其妙的思考,一手撐著身下假山頂的岩石,一手搭在半弓起的膝蓋上。一抹修長的白色身影便如乘風神行一般,悄然落在了她的大石頭旁邊。


  輕功,段少亦隻在書裏看到過的一項技能,沒想到在這個世界,竟會是這麽的真實。不過要是真較起真,她也沒什麽好吃驚的,畢竟她還是個從高科技時代重生過來的靈魂體呢。


  想到此,段少亦就隻是笑笑沒說話。身邊那位一身白色睡袍的年輕小哥,就也跟著坐了下來。


  “笑什麽?”風秋夜隨口問,但也沒真的想知道什麽答案。


  段少亦也知道,他這時候到這來,不會就是為了陪她看星星看月亮這麽簡單的,就沒有開口回答。


  就這樣,段少亦沉默了半天。然而當風秋夜意識到他其實是給自己下了一個套的時候,段少亦的沉默已經讓他有些忍受不下去了。


  “我說你呀,就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段少亦聽到這話,總算是有了點反應,偏頭看了風秋夜一眼,便舒展狀的擰了擰脖子,悠閑道:“這天下第一莊裏,您的主意最大,段某一介平民,又有什麽可問得。”


  “所以,你這是在怪罪我自作主張,讓你做了天下第一莊的鏢師。”


  這還真是沒有,她挺喜歡鏢師這個職位的,段少亦暗道,卻是不答,隻有讓風秋夜誤會的份。


  “在蒼路城,有人一直在跟蹤你和紫兒。”這時,風秋夜突然道。


  段少亦聽罷,吃驚的愣了一下,雖然情緒輕微,但還是被風秋夜捕捉到了。


  “看來你還不知道這件事。”


  “那你看到他的長相了嗎?”


  “並沒有,那人帶著張麵具,是個一等一的高手。”風秋夜接著道:“不過,我看他雖然一直在跟著你們,但好像並沒有想要傷害你們的意思,距離山莊不遠的時候,就轉身走掉了。”


  “嘖。”


  這事聽起來倒是有些稀奇。她起初聽到風秋夜說這話,還以為那跟蹤的人就是想要害他們的幕後黑手派來的。可風秋夜後又說那人對他們並沒有傷害之意,難道在那深宮之中,還有什麽想要保護他們的人?

  細細想來,他們從那諾大的皇宮裏逃出來的過程的確有些太過簡單了,好似入無人之境一般。可當段少亦翻遍了段靈嫣的記憶時,她也沒能找到一絲一毫有用的線索。看來,她還是把段靈嫣的事情想的太過簡單了,以為隻要假死就能夠擺脫一切。


  不過按照風秋夜的說法,既然對方暫時沒有要害她們的意思,她就沒有什麽可擔心的了。俗話說的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你好像對什麽都不在乎?”風秋夜笑著問段少亦,看著段少亦的表情由最初的警惕,變化到後來的自由輕鬆。


  “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麽事是值得在乎的。”段少亦隨口回應道。


  聽到段少亦這麽說,風秋夜隻當他是經曆了一次九死一生的危險,並沒有想到這句話真的隻是字麵意思,便開口道:“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這時,段少亦笑著站起身,明白自己之前有關身份的拙劣謊言,在之前,就已經被對方所拆穿:“所以這才是你邀請我來天下第一莊的理由?你就不怕我是什麽有歹心的匪類?”


  “我隻是單純的喜歡有趣的事情罷了。”風秋夜說著,同樣於假山石上站起身。


  於黑夜之中背手而立,一副悠閑姿態的仿佛計劃著什麽的風秋夜,令段少亦突然想起了前世一個與之十分相像的男人。


  同時,也讓她想起了一件被男人告誡的重要教誨。


  是啊,她都快要忘了。這世間所有的緣分又豈是一句好心能夠解釋的清的。她與他所謂的一見如故,好友之邀,不過是建立在互相有利可圖的基礎之上的。


  “那麽風大莊主,我們什麽時候啟程?”


  一步步走到石頂的邊緣,想透了這一點的段少亦,突然覺得閑下來的自己也是時候該做點什麽了,例如,工作。


  “事不宜遲,等天一亮,我們就走。”風秋夜毫不敷衍的回應:“隻是紫兒她?”


  “她呀,什麽都聽我的。”


  段少亦笑著,站在石頭邊緣轉過身。就在風秋夜以為他要和他一樣跳下去的時候,段少亦卻……順著石壁棱角一點點的爬了下去。


  那笨拙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會把百骨弄得滿身傷的高手。


  風秋夜有些尷尬。


  “你該不會就是這麽爬上來的吧?”


  也有些想笑。


  “有意見?”


  “沒有,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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