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高處不勝寒
杜林正在這裏感歎,聖上突然看著他說道:“剛才,你害怕了。”
聖上這句話並不是詢問句,而是結束句,也就是說,聖上這並不是在問杜林是不是害怕了,而是直接就說他是害怕了。
杜林也沒有瞞著聖上的意思,所以他點了下頭算是承認了。
聖上笑了:“在害怕什麽呢?”
杜林不好意思說出來,所以沉默。
聖上又說道:“看到朕捉到了那個人,所以害怕了?認為朕在太子府設了眼線所以害怕了?”
杜林又是點頭,的確是這樣,連自己的兒子,連太子都不相信,這樣的聖上還能相信誰?
聖上突然歎了口氣:“朕在太子府,的確有人。”
杜林沉默。
聖上又說道:“但是,朕並不是不相信太子,而是害怕。”
杜林略有驚訝,聖上害怕太子?這簡直是個笑話,他怕太子什麽?太子怕他怕得要死,他卻說他怕太子,這怎麽能讓人相信?
“不相信?”
杜林點頭說道:“不信。”
聖上哈哈大笑,然後指了指杜林:“你小子,倒是實話實說,你不怕朕生氣嗎?”
“就算是不說實話,聖上也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與其虛偽,不如直接。”
聖上點頭:“有點道理。沒錯,朕害怕,朕害怕太子著了那些人的道,太子真著了道的話,朕以後把這秦國交給誰?”
杜林震驚的望著聖上,原來聖上害怕的是這個,這不是害怕,這是關心。
杜林無言以對,聖上又說道:“太子不能出事,可朕又不能告訴他,隻能讓他慢慢去摸索。因為告訴他了,朕怕他會狂妄自大。有些事,不用告訴也應該能明白,如果真想不明白,那就是真正的愚蠢。另外,太子遲早要成為一國之君,不能什麽事都靠別人提醒。”
杜林想了一下,也的確是如此,不要說是一國之君,就算是尋常的百姓家,一個男人也要擔起這個家的所有事,有很多事需要男人來決定,如果太子什麽事都要問別人,他的確不配成為一國之君。
“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嗎?”
聖上輕聲問道。
杜林點了下頭,聖上欣慰的點了下頭:“這些話,也就跟你說,跟國師和原博士他們說不得,因為他們一眼便能看明白,說出來也沒有什麽意思,但朕憋得慌啊,說出來就舒服了。”
杜林望著聖上,兩眼不眨。
“有什麽話想問就問出來吧,別憋病了。”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為什麽幫我?”
聖上指了指他說道:“在朕的麵前,直稱你自己為我就已經是罪,但朕不怪你。為什麽跟你說這些,為什麽幫你,朕當你是秦國人,朕喜歡你,很多事,你做的就是朕想做的,所以朕幫你。”
杜林又不說話了,聖上說的似乎很有道理。聖上又接著說道:“但究竟為什麽這樣的喜歡,朕卻說不出個理由來,就莫名的親近。嗬嗬,這應該是你的福份吧?”
杜林點頭,的確,這是他的福份,聖上這並不是誇大之詞,能得到聖上的喜歡,這是天大的福份,杜林承認。
聖上又說道:“讓朕欣慰的是,在正德門前,你沒讓朕失望,這更加給了朕喜歡的理由。所以,回家沒事時偷笑吧,朕一時半會兒還會喜歡著你的。”
杜林臉上露出了笑容,聖上現在顯然並沒有玩什麽心機,這就是他心裏的話,此時的他,才像一個普通人,一個普通的男人。
聖上歎了口氣:“沒事就可以離開了,本來讓你來是看戲的,但杜貴妃身體不好,所以下次吧。”
杜林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又看著聖上說道:“聖上,如果太子不進宮,聖上會怎麽做?”
聖上聽了盯著他看,一直看了好久才重重的歎了口氣:“唉!”歎完氣,聖上指了指亭子外的天:“高處不勝寒啊!”
聖上說完這些便不再說,他並沒有直接回答,但杜林卻感覺一陣寒冷,聖上沒回答,但其實已經回答,如果太子不來,不告訴他實情,聖上會很生氣,聖上生氣的後果將是太子被廢,而被廢的太子,曆來不會有好結果。
聖上果然拿得起放得下,這也是一個皇帝應有的風采。可是,杜林卻感覺那樣的悲涼,感覺那樣的難過。
聖上擺手:“去吧,朕想你們了便會去宣你們進宮,這宮裏實在是無趣得緊。”
杜林站起告退,聖上說的倒是實話,這宮裏當真是無趣得緊。可有多少人打破了腦袋想擠進來坐上皇座,寧願寂寞,寧願無趣也要這無上的權利,這太矛盾了。
杜林出宮直接回了鬼街,接下來的日子很平靜,一個月的時間轉眼過去,眨眼間到了年關,天授元年的年末到來了。
臘月二十七,真真將小院裏已經收拾幹淨,而黑噠已經吵著要貼門神了,真真拒絕,一定要二十九再貼。
原醉和趙冰兒這兩天並沒有來小院住,年關了,她們有些忙了。
柱子這些天神出鬼沒,不時的來小院一次,但也不跟杜林他們多說什麽,杜林他們很納悶,心說這要過年了,這柱子怎麽這麽忙?
太陽出來後,真真坐在陽光下給杜林縫補一件衣服,而黑噠則無聊的蹲在自己的門口看真真縫補,杜林則在房間裏看那本直到現在也無法看懂的《通脈論》。
這個時候,柱子突然進來了。
柱子這些天也常來,但總是來了不說幾句話便走,眾人也已經習慣了,但今天柱子進來直接進了杜林的房間。
正在看書的杜林愕然望著柱子:“這是怎麽了?大過年的你一臉的苦大仇深,小小的一個孩子,你說你裝什麽老成?”
柱子伸出一隻手,杜林不解的望著他那隻手:“幹什麽?舉著隻手就代表你是大人了?”
柱子搖頭,然後說道:“前些時候,化蝶手上的傷是金靈兒刺的。”
杜林放下書,然後指了指柱子:“柱子,不是我說你,我想要批評你了,整天化蝶化蝶的,你喜歡她是吧?這沒錯,但你是個男孩,早晚要成為一個男人,一個男人,整天把一個女人掛在嘴邊,你不覺得丟人嗎?”
柱子急得瞪大了眼睛:“我說那個刺傷她的人是金靈兒。”
杜林點頭:“我明白啊,金靈兒,不過,這是多大事?值得你這樣的苦大仇深嗎?”
柱子看杜林打趣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對著杜林大吼:“金靈兒,金彬的女兒,金子的金,百靈的靈,兒子的兒。那個企圖迷奸你的金靈兒。”
杜林沉下了臉,柱子怎麽急都可以,但提迷奸這件事就算犯了杜林的毛病了,他將這件事視為奇恥大辱,誰提就跟誰急。
“我跟你說啊柱子,你別惹我啊,我這幾天心情也不是太好,這大過年你別找不自在。”
杜林神色嚴厲,聲音深沉,一看就是生了氣。
真真也聽到了柱子的吼叫,她進來不滿意的看著柱子:“你吼什麽?你有氣去別處撒去,別來煩哥哥。”
柱子急得在屋裏轉了倆圈,然後又搓著自己的手,最後兩手一拍看著杜林:“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
杜林擺手:“我裝什麽糊塗了?我不明白什麽了?不是我說你,柱子你為了一個化蝶都快瘋了,我要告訴國師去,別好好的你再得失心瘋了。”
柱子一蹬眼:“你敢告訴我父親我就跟你翻臉。”剛說完他就發現自己跑題了,忙作勢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說道:“我碰到秦歌那天,金靈兒也在場,後來我中毒暈倒,金靈兒是想殺我真把化蝶刺傷的。”
杜林猛的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