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明暗相交
許誠穿著一件白色的襯衣,一條卡其色褲子;身姿挺拔、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白白、淨淨。他本在沙發上坐著,看見舒琬走過去,便第一時間站了起來,笑得很好看。
“好久不見。”舒琬站在他麵前,微笑著說,笑得很疏離。
如果說她以前看他,總帶著遺憾。那麽今天看他,她有了一種釋然的感覺。這麽美好的男子,終究不是自己的,兩人已經錯過。當齊同說,許誠離婚了。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覺得自己來機會了,而是很可惜。那個時刻,聰明如她,意識到了自己喜歡上了齊同。所以她提出兩人結婚,越快越好。
能用錢解決的,不是問題。那一千多萬,她早就跟許誠說過,她不著急他還。其實她想說,他若這輩子都不還,她都無所謂。她覺得,她該跟許誠把這些話說透。
“坐吧。”他挪了挪,在外婆旁邊讓出一個座位。
舒琬坐下。
外婆用探尋的目光看著舒琬,問:“琬,齊同呢?”
“齊同臨時有事,來不了了。”舒琬解釋說。
“哦。”外婆挺遺憾。她很喜歡那個孩子。
她看著舒琬,說:“我看你和齊同的感情挺穩定的。聽你媽說,你已經見過他的家人了。你小姨說,她也覺得那個孩子很不錯。我上回聽你媽說,你們打算先訂婚。要我說,都什麽時代了,費那事幹嘛?直接結婚比較省心。笑笑都要結婚了。你是她表姐,不能落後太多。”
舒琬笑,說:“外婆,您是不是擔心我嫁不出去啊?”
“你胡說什麽?我的外甥女,怎麽可能嫁不出去?”外婆說,“我是年紀大了,擔心自己看不見你結婚。”
“外婆!”舒琬和薛笑同時出聲。
“外婆沒跟你們開玩笑。外婆活到這個歲數,已經夠本了。你外公去得早,我把他的歲數也活了,該下去陪陪他了。”外婆不以為然,說。
農村有一種說法。若兩口子一個去世得早,那麽剩下的那位會活得長久,先去世的那位把壽命轉移給了剩下的那位。
舒琬開口想說什麽。
外婆擺了擺手,製止她說話,說:“我老在舒家莊待著,還得讓你們操心,都不能安安心心生活工作,還得時不時請假去看我。對你們來說,就是累贅。”
丁湘端著水果零食盤子走過來,聽見這一段,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她把盤子往舒琬懷中一放,蹲在外婆跟前,聲音哽咽,說:“媽,您是不是怪我們沒去舒家莊陪著您,讓您孤單了?我提前退休回去陪您好不好?反正現在,我們也不愁沒錢花。”
舒琬趕緊站起身,讓自己的母親坐到外婆身邊。她在旁邊站著,默默不說話。
外婆聲音也哽咽了,說:“萬事都是利害相交。我想念老家的山山水水,也想念望城的大大小小一屋子的人。老婆子整日沒事做,光想著盼著你們。可是望城實在是,離得太遠了。不怪你們。”
舒琬明白了,外婆是把這話說給大舅一家聽。
丁大崗在一旁聽了這話,當做沒聽見,還在認真看電視。他其實也想回去。可是像蘇莉說的,他沒臉回去。他現在就是個廢人,不會掙錢,光會張口呼吸和花錢。
舒琬想了想,說:“外婆,我上回去齊同的外公家,看見他家住的地方,門口有一個可大的院子。院子裏,一邊種著花草,一邊種著應季的蔬菜。回頭咱也買個這樣的房子,您就可以吃上不打農藥的瓜果蔬菜了。”
“那樣的房子,我知道是別墅,要不少錢呢。而且我都年紀這麽大了,哪裏還能下地?”外婆抹了抹眼淚,說。
舒琬笑,說:“到時候,讓大舅盡盡孝心,給您下地幹活。是吧,大舅?”
丁大崗這會聽見了。他應道:“是啊。這個主意不錯。我幾年沒下地,手都癢癢了,肯定把蔬菜伺候得水靈靈的。冬霖郡南區就是別墅區。我看他們的院子裏全都種著觀賞性的樹木草花,把我心疼得。要是能種蔬菜水果,該多好?”
丁明插話,說:“爸,您可別說冬霖郡的別墅了。你知道那一棟別墅得多少錢嗎?”
丁大崗不以為然,說:“又不用你掏錢,你插什麽話?”
“在哪買別墅,可以再商量。媽,您覺得琬的這個主意怎麽樣?”丁湘問。
她其實覺得在冬霖郡買別墅挺好的。齊家人在冬霖郡住著,以後見舒琬方便。可是自己大哥這一家子如果住在琬婆家旁邊,隻怕會讓舒琬成為冬霖郡的話題之王。
外婆囁嚅,說:“好是好,就是太費錢……”
丁湘說:“錢好說。上回我們商量了,這套房子回頭安排人賣了,把錢按比例退給大家。別墅嘛,這樣,我們舒家全款買了,讓我大哥一家陪您住。”
外婆若有所思。她就說,怎麽這次自己回望城,怎麽全家族人總動員。她還以為是大夥想自己這個老太太了。自打她回了舒家莊,有幾個小輩是一麵都沒見著。比如,薛臨。
她開口:“你們買房好說。但是說好了,到時候房子寫你們兩口子的名字,別再寫我的名字了。”
“寫舒琬的名字吧。我們的錢,以後都是舒琬的。省得我們百年之後,還得交遺產稅。”丁湘語出驚人。
“媽!”舒琬責怪道。
這外婆正鬧脾氣,自己老媽居然主動說什麽“百年之後”,真是服了。
外婆嗬嗬笑了,說:“沒事。這個想法好。聽說齊同家挺有錢。咱舒琬,也不能太弱,是不是?要不,到時候你們一家也搬到別墅來一起住?”
“我的媽呀,您是想讓我大妹出錢買多大麵積的別墅啊?”丁大崗說。他才不樂意跟自己大妹一家住,尤其是舒琬在。這外甥女一向沒個大小觀念。惹了她,隻怕會當場掀桌子。
話說,這個潑辣的女子,啥時候能結婚呢?
舒琬的手機響了。她掏出來一看,是丁唯的。她趕緊走到陽台,去接電話。
“阿姨,您好!”舒琬柔聲說。
“舒琬,你好!齊同跟你在一起嗎?”丁唯問。
“沒有啊……”
“他不是說,這周末要和你一起去岩山城接你外婆嗎?”
“哦。我們村有個小夥子也來望城。我外婆搭他的車來的。我們沒去接。”
“嚇死我們了。我們還以為你們不熟悉山路,車出什麽事了。本想著,既然外婆來了,我們約個時間見見。”
“我今天也沒聯係上齊同。”
“你最後一次見齊同,是什麽時候?”
“昨天晚上十點吧。我在我屋,他回他屋了。”
“你們--”丁唯想說,“你們沒在一起住”,她換了說法,說,“你們沒吵架吧?”
“沒有啊。”
“那就怪了。我打電話問問別人。如果你第一時間聯係上他,也跟我們說下。”
“好的,阿姨。”
“舒琬,如果你方便的話,去他屋裏看看。你有他鑰匙吧?”
“沒——”舒琬話說出口,想起有一回齊同要拿鑰匙給自己,自己沒收,他就隨手把鑰匙放在自己家茶幾抽屜裏了,她說,“哦,有的。”
掛了電話,舒琬隻覺得哪裏不對勁。
齊同,不會生病了吧?
或者,被人綁架了吧?
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她穩了穩心神,過去對外婆說:“外婆,我有事先走了。晚飯就不吃了。”
“哎,琬,大事還沒開始商量呢,你怎麽走了?”二舅叫她。
這一大家子裏,就舒琬能撐住場子,挑戰丁大崗的權威。
“你有事就走吧。”外婆看了自己的二兒子一眼,說。
舒琬匆匆開車回家,從茶幾抽屜裏找出鑰匙,過去打開齊同家的門。
整個屋子,彌漫著一股子煙味。
她過去打開窗,看見陽台上,落了一地的煙蒂。粗略一看,至少有四五十支。
她皺了皺眉頭,挨個房間找了找,沒看見齊同。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家門口有監控。她關上齊同家的門,跑回家打開電腦,查看監控。果然,看見早上六點鍾,齊同開門匆匆走了,一步不停。把畫麵定格,放大,可以看出他胡子拉碴,神情憔悴。
“沒被人綁架就好……”舒琬自我安慰。
她走到陽台,也掏出打火機和煙,點燃,抽了一口。她突然想起有一回,她事後躲在陽台抽煙,齊同過來摟住她,說:“媳婦,我們都戒煙好不好?聽說抽煙對小孩不好。”
她突然覺得沒勁,又把煙熄滅了。
他能去哪裏呢?
難道,在小舒同?
想到這,舒琬匆匆出門,下車往小舒同趕。很幸運,上回她來小舒同,齊同已經把她的車牌號錄入了車輛識別係統。她的車子暢通無阻,進了小舒同的院子。
齊同的車子,也在院子裏停著。
舒琬鬆了口氣。她給齊同打電話,依舊關機。
屋子門大開著。
舒琬進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找,找到了三樓。
黑暗中,紅點點一明一暗,有人在抽煙。
舒琬打開燈,在濃重的煙霧中,她看清了,紅著眼睛的齊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