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尊老愛幼
霍衍趿著拖鞋走過書房,往裏麵瞄了一眼:果不其然,朋友又在盯著手腕瞧,眼睛一眨一眨的,手邊的作業本就那樣攤開著吃灰塵,鉛筆滾落在桌子角下無人問津。
“好看嗎?”霍衍走進去,彎腰將地上的鉛筆拾起來,輕輕放在書頁中間。
自從簽訂了靈契,孩就對手腕間那個閃著光的圖案表現出了異乎尋常的好奇和興趣,時不時就抬手看一眼,看著看著就出了神,對著它發呆。
洛一鳴回過神來,點點頭:“好看。”
腕間那個巧的火焰亮晶晶的,像一隻螢火蟲,神奇的是,這隻螢火蟲隻有她和神仙哥哥能夠看見。
霍衍抬手在她前額輕敲一下:“好看你個頭,老實寫作業。”
洛一鳴皺皺鼻子,摸了摸腦門,乖乖拿起筆,忽然想起什麽,猛地又將筆放下,從書桌的抽屜裏摸出來一把東西,遞向霍衍:“神仙哥哥,這些都給你吧。”
是一把,精致的糖紙包裹著柔軟的糖果,歪歪扭扭地躺在女孩的手心上。
昨顧慈給了霍衍一盒糖果,特意交待著是送孩的禮物,裏頭是什錦糖果,五彩繽紛。
這些顯然是從裏麵剔出來的。
霍衍愣了愣:“怎麽,蛀牙又犯了?”
洛一鳴搖頭:“沒櫻我討厭。”
聽到“討厭”兩個字的時候,霍衍眼神微動。孩雖然有些挑食,但一般都是“不喜歡”“不愛吃”,幾乎從未用過“討厭”這個詞。
其他的糖果都開開心心收下了,唯獨這些一顆一顆挑出來還給他……看來是真的討厭。
霍衍瞧了瞧洛一鳴的神色,什麽也沒,將接了過來,塞進了大衣口袋裏。
這時,手機響了。
霍衍敲敲桌子:“專心點,一會兒我來檢查。”
著,轉身出去了。
“師父。”霍衍接通電話。
那頭的人打著哈欠,顯然是還賴在床上:“乖徒兒,這幾在做什麽了不起的事情,怎麽都不來看看為師。”
“在帶孩子。”霍衍答得一本正經。
最近孩往他這兒跑得越發勤了,常常一呆就是一整,黑了才不情不願磨磨蹭蹭地回家去。
霍衍忍不住想,這個寒假怎麽還沒有過去。
“……”師父噎了一噎,“哦,帶孩子確實辛苦。但是吧,你要是騰的出手的話,愛幼之餘,是不是也該好好尊尊老。”
霍衍無語:“我明早過來。”
那頭的人滿意了:“好徒兒。來的時候順便捎一份早餐。我家樓下的酸辣粉,要大碗的。還有巷子口的牛肉鍋貼,大份的。熱豆漿也來一杯——”
“大杯的。隻要不是鍋貼隔壁那家的,隨便買一杯就成。”霍衍不等他完,打斷道。
師父嘿嘿笑:“徒兒懂我,為師欣慰。”
霍衍:“嗬嗬。”
剛掛了這位老祖宗的電話,就聽見書房裏祖宗嘹亮的呼喚:“神仙哥哥!抽紙沒了!”
霍衍揉了揉眉心:所以這貨成在書房裏零食水果吃個沒停,現在甚至開始吃紙了,一刻也不消停……反正就是不做作業。
霍衍拿上包抽紙,拍在書桌上,冷冷掃一眼垃圾桶裏滿滿當當的果皮紙屑,低低道:“你最好在吃完這包紙之前把今的作業寫完,否則——”
“否則不放我回家!”洛一鳴快速接道,臉上掛著不知高地厚的微笑。
“……”
從什麽時候開始,那個乖巧懂事心翼翼的孩子變成了今這副耍賴賣蠢抖機靈的鬼樣子。
霍衍不禁開始反思,這究竟是為什麽。
思來想去,原因無他——
都是自己慣的。
***
霍衍拿鑰匙開了門,撲鼻而來一股一言難盡的氣息。
他捏著鼻子,將早餐放在了餐桌上,環顧一圈,搖了搖頭,認命一般開始整理清潔。
師父揉著他的雞窩頭走出來,瞧見煥然一新的空間,朝霍衍豎了豎大拇指。
走到一半他似乎想起來什麽,又折回去,過了一會兒重新出來,手裏拿著一樣東西。
師父將東西隨手拋了過來,霍衍條件反射接住。
他這才看清,手裏的,是一把長劍。
烈焰拉開椅子,在餐桌旁坐下,開始享用早餐。
一邊嚼著鍋貼一邊含糊道:“拔出來看看。”
霍衍看著手中的劍,心跳莫名加快了。
這莫非就是傳中的靈犀劍?
可是……
他看著劍鞘上沾上的亂七八糟的碎屑,還有師父那漫不經心的神態……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
於是,隨手握住劍柄,將劍拔了出來,整個動作顯得輕巧又隨便。
埋頭苦吃的烈焰這時抬眼看過來,將嘴裏的食物咽了下去,點頭道:“嗯,我果然沒有看走眼。劍歸你了。”
完,再次埋頭吃起來。
霍衍將劍收回鞘裏,猶豫再三,終於試探問道:“這把……不會是靈犀劍吧。”
烈焰頭也沒抬,嗦了一口粉,吧唧著嘴道:“不然呢,總不能是尚方寶劍。”
霍衍:“……”
***
“所以你都不確定我能不能讓劍出鞘就收我做了徒弟?那萬一我拔不出劍來,怎麽辦。”霍衍一邊削著蘋果,一邊問道,滿臉都寫著“我眼前這個男人簡直不可理喻腦子有病”。
烈焰咂咂嘴,不以為意的樣子:“我怎麽可能看走眼,你渾身上下都寫著‘烈焰接班人’三個大字,錯不了。”
“烈、焰、接、班、人,一共五個字,謝謝。”霍衍將蘋果一切兩半,遞了半邊過去。
烈焰咬一口蘋果:“總之,劍你先保管著。過陣子你去趟獨角山,把劍養一養,你也就正式取代為師成為新一代烈焰了。”
“養劍?”
“嗯。這劍矯情得很,並不隨隨便便認主。曆代烈焰都必須帶著劍去獨角山避世靜修,相當於和靈犀劍培養感情,等真正和它建立起了羈絆,才算是接過了烈焰的火炬。”
霍衍默了默,問道:“什麽時候出發。”
烈焰抬抬眼皮:“急什麽,要等時機成熟。”著,他突然問:“你母親的叛族案,你並不知曉內情吧。”
霍衍僵了一僵,硬邦邦道:“她沒有叛族。”
烈焰笑了一聲,笑聲意味不明:“你又知道?”
“我知道。”霍衍語氣篤定,神情堅毅:“我的父母,他們善良本分,隻會做問心無愧的事。”
“年輕人,還是太真。”烈焰舔舔唇:“善良本分的人就不會犯罪嗎——才不是這個邏輯。”
霍衍冷冷地:“你什麽意思。”
“你的父母或許並不該死,可他們,也絕不無辜。”烈焰看向霍衍,擲地有聲道。
霍衍手裏那半隻一口未咬的蘋果被生生捏爆:“清楚。”
“……”烈焰眨眨眼,咬了一口蘋果,漫不經心一般:“更多的,我暫時不想。”
“為什麽。”
“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你。”
“……”
烈焰看一眼他那臭的要死的臉色,將果核揚手扔進垃圾桶,抽了張紙擦著手:“我沒有在替三家話。講真的,你對他們恨得越深,我越樂見。繼續保持就好。但是,乖徒兒,你要答應為師一件事。”
“你。”
“你先答應。”
“……你先。”
烈焰將擦了手的紙用力丟到霍衍臉上:“你丫的答不答應!”
霍衍咬著牙,不做聲。
“不話什麽意思,我可當你默許了。”烈焰依然不鬆口。
霍衍看他一眼,硬邦邦地點零頭。
“你要報仇,為師完全支持。你要搞三家,為師也沒有意見。但是,在完成烈焰的使命之前——你什麽也不準做。”
霍衍眉頭擰緊:“什麽使命?”
“這個……”烈焰頓了一頓,“也要等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你。”
他瞅一眼霍衍繃著的那張死人臉,突然語重心長起來:“傻徒兒,仇恨固然重要,可人活一世,總得有些別的盼頭。有些東西,我們要承擔,有些人,我們要守護。”他定定看向霍衍:“子,你還,還沒遇上這樣的人,所以不會懂。但這個人,遲早要出現,就像每個人命裏的劫數,躲不過去的。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為師這個話的意思了。”
霍衍沉默一陣,問道:“那你有嗎,這樣的人。”
烈焰怔了一怔,低頭輕笑一聲,那笑裏,全是苦澀:“以前有,後來沒有了。”
“沒有了……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了啊。其實……也有剩下的東西。”
“什麽。”
“仇恨。”烈焰完,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你子,故意拆台呢吧。”
他剛語重心長地完一番話,通篇大義不外是:比起仇恨,還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
結果讓霍衍這麽問幾句,他徹底露餡:除了仇恨,為師一無所櫻
霍衍被他這麽一凶,反倒認真道:“我沒櫻”
他並沒有在拆台,隻是單純的好奇,簡單的提問。
烈焰點點頭,有點悵然:“其實吧,剛才那一段話,是你祖師爺對為師過的。可問題是,道理大家都懂,卻也都死活做不到。”他忽然眼睛一亮,看著霍衍:“好徒兒,為師看好你,我們都沒能做到的事,為師相信,你可以。”
“嗯。”霍衍拽著一張臉,一點也不謙虛地,應下了。
雖然他當時並不是很清楚,師父指的這件事,是擁有一個想要守護的人,還是那個他語焉不詳的所謂“烈焰的使命”。
但不管哪一個,彼時年輕氣盛的霍衍,都篤定地覺得,自己可以。
因為,十七歲的霍衍堅信,無論什麽事,隻要遵循六個字,就沒有做不成的。
那六個字是:絕對,不要放棄。
而且,他這位師父雖平日裏沒個正形,但眼光還是很毒辣的。
師父可以,那就必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