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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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近幾年,她需要的身份是畫家。”陸曾翰答道,“會不會畫,並不重要。”
我理解不了其中的奧妙,隻好抿唇不語,繼續緩緩吃著盤裏的壽司。隻是胃口終究不好,半晌,我和他都放下了筷子,我抬眸看著他,卻發現他也恰好在看著我,目光很深幽,卻很溫柔。我的心再次沒來由地如鹿撞般跳突。其實已經吃完,我和他,誰也不肯先提“走”這個字。屋內榻榻米上燈光旖旎,如果男人也像一本書,陸曾翰這本,就是裹著羊皮卷的油紙書,難讀卻神秘地耐人尋味。
就這麽互相看了十幾分鍾,我不知道自己的眸子是什麽神色,懊悔、矛盾、痛苦大約百味集全,陸曾翰的眼中,隻是幽幽的繾綣和沉沉的掙紮。
直到我的手機響了,韓牧之問我去哪了。我解釋著從分局出來。
“吃飯了嗎?”韓牧之問道。
“正在吃。”我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實話,否則他又要為我的吃飯折騰,不是自己做便是叫些價格不菲的外賣。
“和誰一起吃呢?”韓牧之隨口問著。
“分局這邊的朋友。馬上就吃完了。”我說這話時忍不住抬眸看了眼陸曾翰,他冷“哼”了一聲,我慚愧地轉過頭。我以前不會說謊,卻很自然地學會了說謊,看來感情搖擺的人口不擇言是本能。
韓牧之要來接我,我忙說不必了掛了電話。
陸曾翰的唇際泛起了個冷笑,一勾唇:“走吧。”驕傲如他,怎麽能忍受自己偷偷摸摸被換了身份。我也幾分尷尬,一起走了出去。
上了車,陸曾翰斜睨了一眼身邊的我,沒有發動車,淡淡說道:“你怎麽不上分局朋友的車?坐這裏做什麽?”
我的臉一陣發燙,尷尬地轉身就去開車門,他的動作遠比我快許多,閃電似的立馬按下了鎖車,我用力拉也拉不動車門,不禁懊惱地看著他:“陸曾翰,你到底什麽意思?”
我的話不知道怎麽忽地惹怒了他,反手一把把我按到了座位上,捏著我肩膀的手很用力,有些生疼,陸曾翰的俯身看著我眸子裏的鎮定不再,全是怒氣:“我什麽意思?你說我特麽是什麽意思!”
我第一次見他發這麽大的火,驚訝極了,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沒有反應。隻是我和他離得好近,看著他的眸子,我隻覺得自己又像溺入水中,一點點、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陸曾翰看我懵懂,無奈地鬆了手。勾唇一個冷笑,一腳油門下去,車飛馳而去。
一路上,我和他都再沒有說話。快到小區了,我在前一個路口便對陸曾翰說道:“麻煩你在這裏停下吧。”我擔心韓牧之會在小區門口接我,如果看到我和陸曾翰,不知道他會做什麽想法。
陸曾翰好像沒聽到,猛地一腳油門不僅開過了這個燈,還開過了下個燈才停下,陸曾翰幽幽說道:“不就是想多走一截麽?這也一樣。”
一樣個鬼,雖然都是離我家小區一個路口,可是差一個和多一個完全不同。多一個燈,車會路過小區,若果韓牧之在門口,是肯定看到了的。陸曾翰真是故意的!
我緩緩解著安全帶,陸曾翰的戲謔聲音再次響起:“如果一個男人總讓你撒謊,這個人應該當你爸爸或者老師,而不是你男朋友。”
我的心顫了一下,我和韓牧之是不夠坦誠,但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我看看陸曾翰,聲音微顫:“不論應該不應該,他已經是了。你說得太晚了。”說完,我開車跑了下去,沒有再回頭。身後,是車轟鳴而去的聲音。
走回到小區,韓牧之果然在樓下等著我,往我身後看了看,溫聲問道:“打車回來的嗎?還是你的朋友送你回來的?”
我無端地有些煩躁,到底有什麽可刨根究底問的,不禁少了幾分耐心:“打車。”
韓牧之靜靜看著我,平淡得沒一絲波瀾:“是嗎?”我有些心虛,沒有回答,快步往樓裏走去。卻被韓牧之用力一把抓住了手腕,聲音很低卻很有力:“回答我,是嗎?”
他的手也格外有力,扯得我有點疼,我蹙眉回看向他,他的眸子裏有絲寒冷,摻雜著巨大的失落。我終究有些不忍,看著他道:“是,牧之,你弄疼我了。”
韓牧之在我回答了之後,歎了口氣,勉強笑了笑,把我鬆開,和我一起上了樓。卻是整晚都沒什麽話說。隻是聽瑩瑩一個人嘰嘰喳喳。
第二天,楊意澤一早就給我來了電話,果然不出陸曾翰所料,警方查到了給夏夢慈當槍手的畫者是南城美院大四的學生沈茹,可是已經失蹤兩天了,學校已經向所屬派出所報了警。線索查到這又斷了。楊意澤讓我在畫裏再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什麽線索,能幫助警方找到沈茹。
我如實地回答:“畫已經都看了,能分析出的,唯一比較有價值的,大概就是她有同性戀傾向。不妨問問她的同學,她有沒有什麽親密的女性朋友。”
楊意澤答道:“就是沒發現呢。她自己在外租房子住,同學隻是每天看她來上課,沒什麽交流。”
“租的房子查過了嗎?”我問道。
“查了,”楊意澤說道,“除了一大堆畫,別的什麽都沒。”
“帶我去看看那堆畫。”我來了興致,興許在沈茹沒有交付給夏夢慈的畫裏,會有線索。楊意澤答應了,讓我先去刑警隊找他之後一起出發。
沈茹租的房子就在美院附近,不算奢華,隻是一個獨立的小一居,老舊的小區,裝修並沒有多華麗,隻是因為挨著學校,價格也不算便宜,一個月要兩千塊。根據學校提供的信息,沈茹的家庭並不好,父親常年臥病在床,母親在一個超市打工養家,生活過得很艱難。沈茹當年考上美院,還是背了助學貸款的。這樣的家庭不住學校提供的宿舍而是自己出來租房,怕是不大可能,一定還有其他的收入來源。
派出所的民警和楊意澤他們一起打開了沈茹的房門,房裏沒什麽異樣的,日常需要的用品都還在,不像是有計劃地離開。平日使用的喝水杯還在床頭,裏麵還有半杯水。
地上堆了滿地的畫,有成品,有半成品,還零散地扔著幾個畫架,和幾盒沒開封的顏料。我拿起看了看,不是便宜貨,又看了看房子的陳設,也沒有太花錢的地方。看來沈茹的錢除了花在顏料上,也不舍得花在別的地方。
我戴著手套,把她的畫一幅一幅挪開,看了看,果然和夏夢慈的畫手筆一模一樣,沈茹是夏夢慈的槍手沒錯。但是風格不太一樣,給夏夢慈的畫多少還帶著偽裝和更為藝術的改造,這房間裏的畫,卻是沒有一絲遮擋的任性,色彩狂野而毫不協調,造型抽象而不具美感,完全是沈茹自我的發泄。這些畫來看,沈茹的精神狀況的確堪憂,而且在最後一幅半完成的畫裏,筆觸鋒利、造型奇詭、線條邊緣鋸齒形,有著不可控製的攻擊性。
看來沈茹的心裏除了自卑和無助,後來還有深深的恨意,隻是不知道這恨意是對誰。我把沈茹的畫都拍了照,又等著楊意澤他們再次勘察了現場後,一起回去。我需要時間對沈茹的畫作具體分析再出報告。
從分局回去時間還早,我到驛橋接待了一位來訪者。韓牧之今天沒在,不知道是有會還是做什麽,從昨晚他就沉悶不語,沒怎麽理過我。我在外麵自己吃了晚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吃飯的地方離家不過一公裏,我溜達著往家裏走去。
在離家還有幾百米的地方,有一處相對偏僻的上坡路,我往上走著,忽然一輛商務車在我身邊停住,後座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微笑著問我道:“小姐,向你問個路,這附近有沒有一家寵物醫院——”
我正在認真聽他說話的間隙,忽然從身後探來一隻手捂住我的鼻子和嘴巴,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股怪味兒已經撲鼻而來,我頓時天旋地轉,失去了意識。
等我醒來,我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周圍黑乎乎的,我的手被從後綁著,全身都悶悶地疼。我沒敢吭聲,用了很長時間適應黑暗。
過了不知多久,“啪”地一聲,頭頂亮了,我惶恐地四下看了看,這是一片很大的庫房,裏麵有著一大堆油桶整齊地碼著。我被扔在了地上,門在哪裏我看不到。直到過了半天,對麵吱呀一聲,進來一個人,我才看出來門和牆體是灰突突的一片。
那人正是向我問路的男人,麵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扔給我一袋吃的:“餓了嗎?”
此刻的我,害怕遠遠大於饑餓,我問道:“你是誰,為什麽把我弄到這裏來?”
那人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折疊刀,在手裏把玩著,冷聲道:“別急,老實呆著,自然是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