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案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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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反複查驗了周世明車禍案的相關物證,在周世明車輛駕駛位的下側,用炭筆畫著一個巴掌大的符咒,隻是由於車輛撞得太嚴重,之前隻是從刹車製動方麵去檢測以及搜尋物證,並沒有注意到駕駛位下麵畫著符咒。
而查賀小敏的出生情況也有了結果,賀小敏二十二年前出生在南城鄉下,當時並沒有去醫院生產,而是在家裏找了個產婆接生。九幾年的鄉下,自己在家生產的情況也有。根據產婆回憶,賀小敏的父親叫賀建剛,這一家子都是在賀小敏出生前從外地遷到的南城鄉下,而賀小敏的戶口本上,父親一欄填的也是賀建剛。
警方從戶籍科調取了賀建剛的信息,賀建剛的所有身份信息和吳成剛都不相同,而且這個賀建剛已經在二十年前注銷了戶口,注銷原因是死亡。
白隊隨即給在劍川偵查的警察下達指示,查找一個叫賀建剛的人。之前警方查吳成剛沒有收獲,隻了解到他曾經在那裏待過。而再次以賀建剛的名字去查,在劍川打聽到了消息,賀建剛在那裏生活的半年,和一個當地的白族姑娘談了戀愛,後來帶了那個姑娘離開了劍川,離開的時候,姑娘已經懷孕。
得到這些消息,白隊他們立刻去找賀小敏的媽媽,帶她到了分局,隔著審訊室的門,那個強勢的女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死了二十多年的丈夫,竟然死而複生,還成了連環殺人案的嫌疑犯。
“到底是怎麽回事?”賀小敏的媽媽幾乎崩潰,“他還活著,為什麽不管我們母女倆,為什麽啊?”
警官故意打開審訊室的門,按規定嫌疑人是不可以和親屬見麵的,但吳成剛看到門外的賀小敏媽媽的一瞬,心理防線終於徹底坍塌,向警方交待了一切。二十三年前,他在雲南大理一帶販毒,經常是幹一票換一個地方,也經常換著名字。在認識小敏媽媽的時候,他的化名是賀建剛。但那個名字,他用得極少。他和小敏媽媽產生了感情,曾經想過就在劍川安定下來。但是小敏媽媽的叔叔是一名阿吒力教的僧人,在家族裏很有話語權,強烈反對小敏媽媽嫁給來路不明的外鄉人。
沒有辦法,小敏媽媽和吳成剛私奔,離開了劍川。那時小敏媽媽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吳成剛不想繼續之前的生活,便從劍川到了南城鄉下,想安定下來。但是有的事,並不是他想撒手就能撒手的。曾經販毒的上下線不停地找他,加上也沒有別的生活來源,隨著小敏的出生,花費增加。吳成剛再次走上了老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吳成剛刻意在南城的另一處製造了個窩點,也沒告訴任何人自己成了家,有了女兒。
直到二十年前的“8?22”大案,從上而下牽扯出了很多人,吳成剛被抓了。被抓之前他已經有預感,為了不想破壞自己在妻子和孩子心目中的形象,他製造了墜崖身亡的假象。而真正的他,卻在一周後被警察以“吳成剛”的真實身份逮捕。
“可是我還沒有出獄,就在報紙上看到了我的女兒被人殺害的新聞,我二十年的努力減刑,就換了一個這樣的結果。我不甘心,我要為小敏報仇。”吳成剛說起這些咬牙切齒。在他出獄之後,沒有回去找小敏媽媽,而是直接去打聽小敏的死因。凶手是孟祥辰這是人盡皆知的,但是肖岩冰賣了清丸給孟祥辰,周世明更是協助孟祥辰實施強奸,卻是他費了一番功夫打聽到的。
於是,他一個都沒有放過。他用自製的鑰匙開了周世明的車門,把刹車破壞,造成周世明車禍的事故。之後,他跟蹤肖岩冰,找機會下手。但是肖岩冰身邊的人總是成群結夥,不好動手。直到他跟著肖岩冰上了南淇島,那是個千載難難逢的機會。他日夜守在雲湖山莊附近,終於在淩晨看到了獨自出來的肖岩冰,他立即上前殺了肖岩冰。
為了誤導警方肖岩冰的死亡時間,他刻意穿上肖岩冰的雨衣在島上走了兩圈,順便把藏在後山坡另一側的三輪車推來,把肖岩冰的屍體運到他已經提前勘察好的藏屍地點,並進行了分屍。他原本的計劃是把屍體扔到海裏,可是台風提前到了,他無法出海,而且台風天把屍體拋海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他隻好把屍體藏在島上。
從南淇島回來,他沒有逃跑,安心地等在家,等警察來抓他,因為看守所裏有他最終的目標,孟祥辰。隻是還差一點,他就能實現目標了。他現在的監舍離孟祥辰的很近,如果不出意外,兩天後他的計劃就可以實現了。可惜功虧一簣,當他看到賀小敏媽媽的一瞬,他便知道他的下一步殺人計劃已經在警方的掌控中,絕不可能再實現。
“為什麽?為什麽周世明幫助那個畜生可以逍遙法外?那個肖岩冰,他手裏就是個毒窩,為什麽他們都可以沒事?”吳成剛怒吼著,“為什麽壞人都得不到報應?我替天行道有什麽不對?”
因為涉及到後期的犯罪心理分析,我看了吳成剛部分的審訊錄像,當我聽到他的呐喊聲,心裏很不是滋味。在梅子浚的辦公室,我也提出了疑問:“為什麽法律不能把壞人一網打盡呢?為什麽非要逼著好人以犯罪為代價去消滅壞人呢?”
“可喬,”梅子浚遞給我咖啡,笑道,“科學家不能發明出具備一切功能的機器,醫生不能救活所有的病人,老師不能讓所有的學生成才,同樣的,警察也不是神,也不能把所有的犯人繩之於法。這是職業的局限性。我們有同事一直在跟肖岩冰,但是他很狡猾,不好跟,他背後有大魚,反偵察意識非常強,我們不能丟車抓卒。而周世明,因為孟祥辰的案子還沒移交法院正式宣判,所以他隻是取保候審,並不表示他沒罪。法律最終會給每個人應有的懲罰,而吳成剛選擇自己動手,是因為他的攻擊性人格障礙,這樣能更好地泄憤,並不是因為法律不會懲罰壞人。”
“梅警官現在的犯罪心理學學得不錯。”我微笑道。
“一般一般,也不看我的師傅是誰。”梅子浚哈哈大笑,他師傅?我可不記得他向我拜過師。
“對了,822大案是什麽?”我好奇地問道。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起案子了,我也不清楚,隻是隱約聽說是南城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走私販毒案子,甚至我們有幾個同誌都折在裏麵了。”梅子浚聳聳肩,“巨大的利益麵前,警察隊伍裏也難免有個別變節的。”
“哦。”我歎了口氣,“這個吳成剛也算個男人,怕影響孩子,還故意讓自己假死了一回。”如果小敏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個毒販,可能比死了還要難受。
“一方麵怕孩子抬不起頭,另一方麵,一旦暴露了家眷,自己又在監獄裏麵出不來,鞭長莫及,會有人把對他的怨恨報複到老婆孩子身上。這也是保護她們的一種方式。而且,他這輩子都沒和他老婆領過結婚證,他那個賀建剛的身份證、戶口都是托人辦的。他的確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從開頭就做好了進去的準備。他所有的錢,都在假死前變了現金給他老婆,可惜也不夠支撐多久。”梅子浚勾唇笑笑,“他雖然是個壞人,倒也是個有情意的人。”
“什麽是好人,什麽是壞人呢?”我看著梅子浚有些失神,“壞人,和重情義、有底線矛盾嗎?”
梅子浚深深看了看我,端著咖啡陷入了思索,過了許久才說道:“壞人,也許隻是走錯了路,不代表他十惡不赦,他可以重感情、講義氣、有底線、有原則,甚至,愛得很深刻、很忘我。”梅子浚說這話的時候,直直地看著我。
我忽然反應過來,他明白我說的是誰,他畢竟曾經提醒過我,我的臉有點燙。梅子浚接著笑道:“可是,那又如何?路錯了,就好比一千萬前麵那個一,沒了那個一,後麵的所有都是零。就像吳成剛,他對賀小敏母女,不可謂不重情,可是結果呢?賀小敏的媽媽,一個漂亮的白族姑娘,如果不是跟了他,隨便找任何一個男人,都能過上正常的生活,可是和吳成剛在一起呢?我不知道她快樂了幾天,但二十年都過得很苦,一個人帶大孩子,又當爹又當媽,窮困潦倒,如果不是家庭的原因,小敏也不會和孟祥辰搭在一起,自己苦了一輩子還害了孩子。這樣的所謂的愛情,意義在哪裏?毀了自己還毀了孩子嗎?”
梅子浚的提醒相當直接。我手裏的調羹在咖啡杯裏來回地旋著,一口都喝不下。是啊,眼睜睜的例子,確實,沒有了“1”,後麵多少個“0”都是廢的。可是,我更加不確定的,是他真的沒有那個“1”嗎?他那麽聰明的人,會選錯那個“1”嗎?
算了,不管他選沒選對路,都和我已經沒了關係。我現在的糾結就像高考之後猶豫選清華還是選北大一樣無聊,事實上我的分數哪個都上不去。
我把手裏的咖啡一口喝下,淡淡對梅子浚笑道:“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