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我是他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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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打算怎麽著手?”我問道。
“先找找他原生家庭的問題。”韓牧之衝我挑眉一笑,扶扶眼鏡。
“哈哈哈。”我朗聲大笑,“你不怕精神分裂啊?”原生家庭是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的主要依據,而人格麵具來自於榮格心理分析,弗洛伊德和榮格的信奉者們向來彼此不容,和文人相輕一個道理,而韓牧之竟然在兩派之間遊走自如。
“博采眾長。”韓牧之看了看我,略有所思,“你最近開心不少,自從北京回來以後。也自信了。”
“是嗎?”我摸摸臉頰,有點發燙。把話題岔到了別處。
我從不知道,有一種滋味如此美妙,整個人都像加注了能量一樣動力滿滿。這是不是就叫愛情?
韓牧之的介入,審訊很快有了突破。孟祥辰不再自信滿滿地微笑,他的精神崩盤源於審訊的楊意澤提到了他的父親,楊意澤在韓牧之的授意下,很平靜地和他說了一句:“你終究,還是成了和你父親一樣的人。而且比他更過分。”
我和韓牧之在會議室的屏幕上清楚地看到他的麵部開始抽搐,一直以來的微笑不再。楊意澤趁熱打鐵:“其實你不用刻意偽裝,你的骨子裏,是個比他還懦弱的老實人。我們去找過他,他說你很像他,得意得不得了,不過,他說你還不如他,你沒有孩子——”
“不!”孟祥辰大吼一聲,“我和他不一樣,我和那個禽獸不一樣!”孟祥辰用力地捶著自己的頭,聲嘶力竭。
心理崩潰意味著審訊的突破口終於顯露,楊意澤乘勝追擊,孟祥辰緩緩交待了他的罪行。
他和小敏在一年前的一個畫展認識,小敏兼職在畫展做禮儀,他是嘉賓,無意的邂逅,開始了一場不倫之戀。對小敏,也許他是承載著父愛和愛情的雙重載體,可在他,小敏隻是個精神壓力的出口。他明明在意極了他在遠航的地位,卻不得不裝作不在乎的樣子。而鄒士釗對他的不信任,鄒昱晴對他的期待,鄒昱凱什麽都不用做就坐擁一切的得意,讓他極度焦慮。而且他和鄒昱晴結婚後一直沒有孩子,對他也是更大的壓力。小敏的出現,對他的崇拜,讓他從焦慮找到了發泄的出口。
孟祥辰在南城郊外的房子,平時放放書畫作品。後來收拾出來作為和小敏幽會的場所。枕邊人終究是敏感的,半年前鄒昱晴有所察覺,話裏話外提點著他。而他好容易在遠航旗下的酒店做得有了進步,提出的一個龐大的營銷計劃難得地受到了鄒士釗的肯定,但就在鄒昱晴提點了他之後,那個計劃莫名地被鄒士釗又炮轟了一頓。於是孟祥辰做賊心虛,想著趕緊結束和小敏的關係。但是小敏癡心一片,孟祥辰很難處理。
孟祥辰有意無意地幫小敏製造一些接觸富二代的機會,希望她能借此移情別戀。卻沒想到,鄒昱凱看上了小敏。麵對鄒昱凱的追求,小敏起初很堅定地拒絕了。但孟祥辰急於擺脫小敏,竭力勸她接受鄒昱凱,並騙小敏鄒昱晴已經懷了孩子,要為孩子負責。小敏知道孩子是孟祥辰的執念,在自責和內疚中,接受了鄒昱凱。而小敏接受鄒昱凱的很大原因,是鄒昱凱姓“鄒”,小敏甚至天真地幻想,和鄒昱凱在一起,就能名正言順地見到孟祥辰。
可是小敏對鄒昱凱始終沒有愛情,相處得越來越痛苦,小敏幾次三番又找到孟祥辰懇求複合。孟祥辰為無法擺脫小敏而苦惱,也惱怒於自己的不得誌就是因為鄒士釗的重男輕女,於是惡念生起,決定強暴小敏,嫁禍鄒昱凱。一石二鳥,小敏被強暴自然沒臉再來找他複合,而鄒昱凱也能被抹黑。
孟祥辰和周世明的關係很密切,鄒昱凱生日那天孟祥辰借助周世明的後備箱,返回到別墅,對小敏實施了強暴,為了偽裝成鄒昱凱,他刻意用了和鄒昱凱一樣的古龍水。原本以為這種古龍水味道特別,小敏會認錯人。但沒有想到的是,小敏對他太熟悉了,根本不是味道能掩飾得了的。小敏因此受到強烈的刺激,患了PTSD。
小敏不能開口說話,孟祥辰舒了一口氣,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而鄒昱凱因此被鄒士釗訓斥,甚至關在家裏許多天不許他出去。孟祥辰以為一切會向他期待的方向發展,卻收到了小敏的電話。
小敏能開口說話後,趁自己獨處的時候借用別人的手機,質問孟祥辰為什麽要那麽做。也正是這個電話,成了小敏的催命符。孟祥辰在動手之前,利用小敏獨自下樓買東西的時間,和小敏偷偷見了一麵,向她做出遠走高飛的承諾。天真的小敏以為未來很美好,甚至已經想好和他去一個“麵向大海,春暖花開”的地方,和他結婚生子,卻不知道那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已經布置好了精密的殺人計劃。
孟祥辰通過周世明向肖岩冰要到清丸,偷了鄒昱凱的無人機,利用小敏早晨出去散步的十幾分鍾用無人機投毒,隨後一直躲在對樓租的房子裏用望遠鏡觀察小敏,直到看到她喝下有毒品的水,開始放音樂,讓沉入幻覺的小敏不自覺向有聲音的方向走去,直到墜樓。而他若無其事地返回鄒家,找到機會把作案之後的無人機和用剩的清丸放到鄒昱凱的書房裏。並且讓人放出風,鄒昱凱買過清丸,引警察來抓鄒昱凱。而他自己,在鄒昱凱被抓後,便一飛衝天,衝到了遠航的船舶融資租賃。畢竟,他成了鄒士釗在遠航唯一的家人。
我聽著孟祥辰斷斷續續的訴說,有時覺得他很可憐,有時又覺得他很可悲,他不是那種讓人咬牙切齒的壞人,他說到自己在遠航的委屈,鄒士釗為表示公平拿他開刀立威,讓我聽了也心有戚戚,可他說起小敏又那麽陌生,那是一個活生生愛過他,把他當做天和地的女孩子啊,當他動手的時候,他可曾有過一絲絲慈悲?
我忍不住給楊意澤發了條短信:“幫我問他兩個問題,為什麽用《愛上你是我的錯》那首歌?他愛過小敏嗎?”沒有猶豫發了過去。
韓牧之盯著屏幕的餘光看到我在發短信,警覺地問:“你在做什麽?”
我把手機遞給韓牧之:“我想不通,讓他問問。”
“糊塗!”韓牧之眉頭緊皺,急著給楊意澤補發:“別問!”可是已經晚了,楊意澤的第二個問題都已經問出去了。韓牧之瞬間臉色蒼白,“可喬,你在惹事!他是個很狡猾的人!”
孟祥辰對第一個問題的回答是:“那首歌是她在我生日時唱給我的,算是我們的定情歌曲吧,我們還曾經約定,彼此的手機鈴聲都是那首歌。不過,我早換了。”
對於第二個問題,孟祥辰愣了一下,想了很久很久,大約足足有一刻鍾,他突然陰陰一笑,麵目猙獰:“警官,麻煩你告訴提這個問題的人,她先管好自己吧。她喜歡的那個男人,可不是個省油燈,她被人家牽著鼻子繞得團團轉,我能坐在這兒,全是他們搞的鬼。她自己都是別人手裏的一顆棋子還美滋滋的以為得到了愛情,讓她去照照鏡子,她配嗎?讓她小心點,別哪天多管閑事命都沒了,還愛什麽愛?”
楊意澤猛地敲了敲桌子,聲音震懾:“注意你的措辭!你還想殺人?你還嫌自己犯的罪不夠深嗎?”
“我當然不會。警官,我是提醒她提防別人。比如,鄒家的人,比如,她現在惦記的那個人。”孟祥辰一臉諱莫如深好像掌握了什麽秘密似的表情,說著衝攝像頭的位置冷冷地笑了。
這一笑,讓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韓牧之看著我皺眉道:“你的第二個問題太女性化了。警察根本不會關心這個,他很容易就猜出是你了。”
是啊,提問的一定是個女人,鄒昱晴不可能影響審訊的楊意澤的,而他早就懷疑我去雅築調查過他,所以矛頭直接指向了我。我太衝動了。如果是以前,我絕不會問這種像白癡似的問題。可現在,每次我看到別人有情感問題都會不自覺地把自己代入,格外關心別人的戀愛心理,我自己都控製不住。尤其是小敏,一個那麽用情之深的女孩子。
“他後麵說的那堆是什麽意思?”韓牧之的臉色很不好看,有些蒼白,“他說的,是真的嗎?”韓牧之問的,自然是我是不是真的像孟祥辰所言,愛的是陸曾翰。隻是會議室還有其他聽著審訊的警官,韓牧之沒有把話問得很明顯。
我全身晃了一晃,孟祥辰的話像雷一樣,早已把我擊得神情恍惚。我是他的一顆棋子?什麽意思?手腳開始冰涼,韓牧之呼喊我的聲音好像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