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藝術毀人
「那你最好快點想。」譚恩明手裡的槍一下一下輕輕砸著桌面,「我手裡這把槍可等不了那麼久。」
陸曾翰勾唇道:「如果我沒猜錯,這把槍就是殺死韓瑩瑩的吧?美國柯爾特,最新型號,全中國都沒幾把。走私來的吧?」難怪瑩瑩的案子在彈道軌跡分析后,就不再查了。我的拳緊緊攥了起來。
「見多識廣?」譚恩明陰陰說道,「你要是不老實,我還能讓你嘗嘗它的滋味兒。」說著看了我一眼道:「你想出來了嗎?」
我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該怎麼辦?告訴他密碼?他會放了我們嗎?我不知道。譚恩明如今的形勢,肯定不可能在南城安然無恙,即便他不是最大的魚,但目前陸曾翰手裡掌握的證據,不可能讓他逃脫。他的下一步應該是出逃國外,那他為什麼不走?為什麼還要和我們膠著?
他今天的行為表面看起來,是用我來要挾陸曾翰,可現在又轉手要拿陸曾翰要挾我,也許那個密碼才是他想要的東西。都怪我上次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讓「她」出來,把知道密碼的事泄露了出來。那個密碼一定非常重要,告訴他,也許更沒活路。
我看了眼陸曾翰,他哪怕給我一點點提示也好啊。陸曾翰微微沖我搖搖頭,給了我一個堅定淡然的表情,他心裡有數?有後援的意思?我不知道我猜對沒有。
我長長吸了口氣,對譚恩明說道:「你知道,我有病的,人格分裂,知道密碼的是我的副人格,不是我。我要誘導我的副人格出來去回憶。」
譚恩明像看笑話般地看著我道:「看來我要開眼界了,你要怎麼弄?」
「給我一支筆,我畫畫讓自己催眠就可以。」我淡淡道。
譚恩明向手下使了個眼色,有人遞給我一支筆和幾張紙,我用筆在紙上緩緩地畫著。陸曾翰說過,任何事,都是雙刃劍,藝術療法,能治人,就能殺人。我不想殺人,但我想試試,藝術療法能不能激怒眼前這個變態,讓他錯亂。
曼陀羅繪畫療法,本來是治療心理問題一種有效的方法,可以優化情緒,整合人格,用曼陀羅的圖案加以不同顏色的渲染,讓情緒得到緩解釋放或者整合。
但是,我眼前只有一支筆,只能畫出單調的曼陀羅形狀,不會有彩色的優化情緒的效果,反而因為單色筆可以用深淺不同的效果,加上陰影,就像素描一般,再輔助螺旋曲線的圖案,會產生眩暈、噁心的效果。而且曼陀羅本身花的形狀,對於激發一個憎惡香味的人來說,是很好的「通感」材料。
通感,語文里學的一種修辭手法,用一種感官來感受另一種感官的作用。比如練瑜伽的時候,跟著輕柔的音樂,會感到彷彿有舒爽的風吹過,這就是用聽覺帶來的感覺去刺激觸覺發生變化。我在藝術療法里還沒直接這麼用過,今天我想試試。雖然很冒險。
我細細地畫著,把曼陀羅的花的形狀畫的很大,勾勒得很清晰,並且打了陰影突出花的立體效果。雖然很多年不摸畫筆了,但是小時候的功底還在,除了曲線,我畫素描的水平也沒下降太多。
我用了一刻鐘來畫曼陀羅的外觀,我故意很慢地畫,讓譚恩明的焦灼被時間慢慢拉伸,更容易引爆。
果然,我還沒畫完,譚恩明的臉色已經很難看,想問什麼,估計是又怕打擾我進入催眠狀態,硬忍著不發作。但從他漸漸漲紅的臉色和額角跳突的青筋來看,他在竭力綳著自己,但內在的情緒已經開始燃燒。
第一步很順利,我開始在曼陀羅的中間摻螺旋曲線,曲線可以利於催眠,擾亂神智。我把曲線隱秘地藏在了曼陀羅花的葉子里,花瓣中,不明顯。再結合著一點透視的技巧,讓整個畫面從中間的點散射開。雖然我手裡是一支普通的鉛筆,但也可以利用油畫的技巧,從近處看看不出效果,但只要有點距離,就會讓立體凸顯。
我和譚恩明的距離大約是一米半,我根據我們這個距離去設計曲線的大小、彎度、形狀,這樣在他的位置,剛好是最佳的視覺效果,能看到最讓他心煩沉迷的圖案。
我利用畫曲線的過程,偷偷看了眼譚恩明,他的目光從最初的暴戾、不耐,漸漸有些迷離。
我看時機差不多,我停下了手中的筆。靜靜看著譚恩明。譚恩明問著我:「現在你是誰?」
我故意用很冰冷的口氣道:「你猜我是誰?才幾天不見,譚局連我是誰都不認識,還想和我套密碼?」我的聲音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原來我模仿起來姐姐,還是很容易的,即便在我清醒的狀態下。
譚恩明果然精神不在狀態,我都提到密碼了,他竟然沒了興趣,只是看著我的畫發獃:「你畫的是什麼?」
「你不認識嗎?」我依然聲音冷冷,「這叫曼陀羅,是一種有毒的花。它的花很艷麗,開出來一大片一大片的,俗艷的很,和杯麵似的。但是它可以提取出香精,做成香水,那種味道——」我故意做了個深深呼吸的動作,「真是嗆鼻嗆鼻的濃烈。」我並沒見過真正的曼陀羅,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提取香料,我要做的,就是用極其誇張的語言,去刺激譚恩明的感官。讓他腦海里被一片又一片的強烈色彩衝擊,最後產生嗅覺的錯覺。
譚恩明的臉明顯地開始扭曲,我繼續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道:「女人都喜歡這種味道,穿著大紅的裙子,在裸露的脖子和腳踝上塗上這種香水,走到哪裡,都會引得一眾男人發狂的,他們會蜂擁撲過來,想佔據這個女人,把她身上的味道嵌到自己的身上,那種曼陀羅迷幻的顯眼,就會在男人、女人的身上像火一樣燒起來——」
我的話還沒說完,譚恩明突然低吼一聲:「夠了!」說著他手裡的槍離開了陸曾翰,直直指著我,「賤女人!這個世界上就是因為有了你們這些賤女人,才會這麼亂,男人不顧家庭,不顧廉恥,瘋了一樣往你們這些賤人身上爬。什麼香水,什麼味道,全是發情的味道!」
譚恩明的情緒突然像失控了一樣放聲大笑,握著槍的手開始微微顫抖,陸曾翰瞅準時機,突然騰地飛身,一拳把譚恩明的胳膊折回來,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陸曾翰已經把譚恩明的槍攥到了自己手裡,抵上了譚恩明的腦袋:「我看你還是想想自己是什麼味道吧,銅臭味兒還是變態味兒。」
譚恩明卻好像還沒有從那種半癲狂的狀態里恢復過來,還要衝我撲來:「你這個婊子,和你那個姐姐一樣,不是好東西。」說著說著又一次哈哈大笑起來,「這個世界上有了你們這些婊子,我們男人才能贏。趙黎川就是讓你姐姐迷住了,最後怎麼樣,命都沒了吧?」
「趙黎川的死,是不是你也有份?」我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話。
「哈哈哈。」譚恩明一陣狂笑,隨即低低說道,「那要多虧了你姐姐啊。當初,我讓她說出趙黎川在美國的藏身地點,她不肯說,我讓她給趙黎川打電話騙他回來,她也不肯。什麼都不配合,我只能殺了她。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查到了趙黎川在美國的電話,我只是打電話告訴他,辛可怡死了,為了保護他,被我淹死在水裡了。結果他當晚就自殺了。哈哈哈。」
譚恩明的狂笑被陸曾翰的暴打制止了,我從不知道他可以這麼暴力,一手扯著譚恩明,一手用力沖著譚恩明的胸口、臉上捶了過去,我幾乎能聽到骨頭崩裂的聲音,譚恩明的手下圍在旁邊,卻一時手腳無措,想救又不知道從哪下手。偏偏陸曾翰打人很有技巧,總是用譚恩明護著自己的身體,還往牆角的部位走,讓人想救都無法插手。
忽然有一個眼色稍激靈點的,幾步向我走了過來,想要挾持我,就在要走到我面前時,忽然倒在了地上。我怔了一下,他的身上中了一彈,順著玻璃開裂的方向,梅子浚帶著一隊人在外面直中目標。那一瞬,我的心徹底放下了,難怪陸曾翰不急,原來是真的有後援。
我再看向譚恩明,早已被陸曾翰打得滿臉是血,無力地靠在了牆角。陸曾翰押著他向外走去,其餘的幾個人雖然手裡都拿著槍,但是擒賊先擒王,也沒了章法,也只好跟著一起走去。
走出了這幢房子,我才發現這裡是一處很不起眼的隱蔽房間,平時人在外面根本發現不了裡面別有乾坤。陸曾翰出來把譚恩明交給了梅子浚:「趕快押到船上去,老子胳膊都快打折了。」
我的眼圈有點紅,不知該激動還是該心疼。終於安全了。後面又陸續上來好多警察把譚恩明的手下抓了起來,向海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