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案情分析
我猛地把被子拽了下去,驚慌地看著陸曾翰道:「如果她真的殺了鄒士釗,是不是我要去坐牢?」
陸曾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複雜的神色,過了很久道:「這個在中國的法律上還沒有先例,但如果經過專家鑒定確實是人格分裂而且是副人格犯罪,主人格應該是不承擔責任吧。但是可能會進行治療,這個治療過程,也許就把人毀了。你也看到了,警察找的心理醫生,就是那個水平。」
提到治療,那種電擊的感覺再次涌了上來,我無力地靠在床頭。
陸曾翰揉揉我的頭髮,淡淡笑道:「放心吧,應該也不是「她」殺的。」
「為什麼?」我燃起了一點希望。
「接著剛才的話,鄒士釗不會殺你,但那個老變態,應該很想看你分裂出你姐姐的樣子。所以他用了各種手段,包括帶著你去故地重遊似的講故事,就是想看你的反應,看你知道多少,看你會不會因為憤怒而變成你姐姐。可是那時由於你並不知道他說的是誰,再加上吃藥控制,所以他沒有得逞。」
「直到春節后,你因為看到了那間屋子裡可怡的物件,終於讓「她」露面了,「她」去找了付雅媛,當時付雅媛嚇夠嗆,急忙給我打電話,我簡單和她說了你的病,讓她把你當成可怡,聊幾句就好。」
「那我第二次去找她的時候,她怎麼分的清我是誰?」我忍不住打斷問道。
「你叫她付小姐,她就知道你是可喬了。如果是你姐姐,她會叫她的名字。」陸曾翰說著。
「我不明白,我都不知道付雅媛和姐姐交好,「她」是怎麼知道的?」畢竟「她」是我分裂出的,我都不知道的東西,她應該也不知道才對。
「可怡的去世,對你的打擊太大了,所以你除了分出一個可怡的人格保護你,又重複了你小時候的做法,把你不想記起的東西統統選擇性地忘了。」陸曾翰嘆了口氣道,「包括我,都不知道怎麼面對那個「她」,你失去的記憶,很可能有一部分轉移到了「她」那裡,同時,你潛意識裡的一些情感,你壓抑著不去想,也許也會轉移到「她」那裡並放大,換句話說,「她」有可能是你情緒的垃圾桶,你所有隱忍不發的負能量,全會跑到「她」那裡,我不知道你都轉移了什麼,所以我不敢輕舉妄動。」
陸曾翰有些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你看過那間房子,一定會覺得我喜歡你姐姐,我想向你解釋,但我擔心「她」會受到你的影響,也會那麼以為。我只好在你們之間平衡著,甚至會刻意偏向「她」一些,因為我了解你,你的痛苦是有底線的,你不會去傷害別人,但我不了解「她」,我不知道她受了刺激會做出什麼激烈行為。但我又不敢告訴你真相,我不知道你再次接受打擊,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怕我控制不了。只能一點點試探,一點點揣摩她的性格。」陸曾翰撫著我的胳膊,眸子里都是傷痛,「只是我沒想到你這麼傻,你會傷害你自己。」
我的眼淚不覺淌了下來,之前所有的委屈,都在一剎那得到了釋放。他在我得知姐姐是蘭珂之後對我的責罵,責罵我自私,其實是害怕我刺激到了「她」,讓「她」做出一些不堪後果的事,即便她不去傷害別人,傷害她自己,其實也是傷害我,而且以「她」的剛烈性格,她的自殘一定比我的自殘激烈得多。
可是越是明白,反而越委屈起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掉落。陸曾翰抬手幫我擦了擦,笑道:「傻瓜,你怎麼還哭上了呢?」
「那,那你從前,喜歡過姐姐嗎?」我還是忍不住,把這個問題追問了出來。
「我?」陸曾翰的目光飄得很遠,聲音很輕卻很認真,「她是一個讓我欽佩的女人,我很欣賞她。喜歡她的人、愛她的人不少。但是,怎麼說呢,我只見過她三次,怎麼去喜歡?」
可是間房子,那枚戒指,那照片?看我疑惑的眼光,陸曾翰淡淡道:「這些以後再說。接著說案子。自從「她」在付雅媛那裡現了身,當然瞞不過鄒士釗的耳目,所以他把你接到了那幢滿是鏡子的房子,就是逼著你姐姐再次現身。事實上,那次「她」的確出來了,我去救你,看得出,鄒士釗看你的眼神,真的像看到了可怡,有玩味,有嗤笑,還有疼痛。所以我篤定,他不會殺你,但他會讓你一次次變成可怡。」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會在一個公眾場合派人去殺你?而且還沒有成功,還派的是他慣用的一個人,就為讓你認出是他幕後主使嗎?」陸曾翰的疑問越來越緊,「再說鄒士釗的死,死後被焚屍,如果說是為了隱藏死者身份,但偏偏沒燒透,從內臟DNA還能檢測出死者就是鄒士釗。那焚屍是為了什麼目的?」陸曾翰細細分析著,「只有一個可能,就是為了隱藏死亡時間。燒了之後,什麼時間死的,就判斷不出來了。可是為什麼要對死亡時間做手腳呢?按理說,有很多種方法改變死亡時間,比如,加點冰塊,就能推遲死亡時間幾個小時。除非,真實的死亡時間和兇手想要的時間差距太大。」
為什麼呢?陸曾翰看著我問道,我木然地搖頭。陸曾翰接著說道:「鄒士釗死在槍殺你之後,但如果焚屍只是假象,那極有可能,在你被槍殺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否則沒人能調得動他手下的人。」
「也就是說,殺我,殺鄒士釗,背後主使都可能是同一個人?」我驚訝地張大了嘴。
陸曾翰點點頭:「不過,那個殺手肯定已經被滅口了,找他是最直接的,但也是最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從另一個角度找突破。」
「什麼角度?」我問道。
「如果不能從鄒士釗的死亡時間判斷,就從焚燒時間。很明顯,鄒士釗是被燒過兩次。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在驛橋邊的碼頭,那裡監控多,便於栽贓嫁禍,但是那裡只要燒一會,肯定會引來消防車,鄒士釗不可能被燒得那麼徹底。一定另有一個焚屍場地,才能把屍體燒得那麼恰到好處。」陸曾翰說道,「可是,南城很繁華,去哪裡找一個適合焚屍的地方呢?這還真是個問題。」
「荒島?」我不確定地看著陸曾翰。
「對。」陸曾翰讚許地看著我,「只有荒島,才能把鄒士釗燒得既看不出死亡時間,還能不破壞內髒的DNA,時間由他們掌握,還不會引來人群。南城只有荒島多,具備這個條件。我這幾天查了南城的幾個沒有居民的荒島,果然在一個叫赤岩島的地方,發現了焚燒的痕迹。我找了刑警隊痕檢部門配合,采了樣,從地上的部分碳灰和屍油做檢測,碳灰做復原,和鄒士釗身上的做比對,結果是完全相同的。所以赤岩島才是焚屍的第一現場。」
「但是,鄒士釗是怎麼死的呢?」我問道。
「法醫檢測,鄒士釗的胃裡有大量酒精和安眠藥的殘留,心肺血管有缺血癥狀,死因是窒息。也就是說,他是酒里被人放了安眠藥暈倒后,勒死的。這也是老白他們之前懷疑你的原因,因為這種殺人手法像女人,男人會更直接粗暴。但是赤岩島雖然是個荒島,沒有監控,可要去赤岩島,會必然經過南淇島,南淇島自從去年肖岩冰的案子后,增了很多監控,包括很多夜視和遠距離的,恰好可以看到通往赤岩島那邊的船隻。經過分析,近期朝那個方向去的船隻,除了巡查的,緝私的,正常運輸的,只有瑩瑩出事前三天有一艘快艇經過,但是速度太快,沒拍清楚快艇的信息。但那是唯一一艘有可能裝著鄒士釗屍體的船,而且是在凌晨三點。而且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鄒士釗活動的蹤跡了。」
「那又怎麼證明他就是那天死的呢?也許他死了之後很久才焚屍呢?」我有些糊塗了,腦子確實不太夠用。
陸曾翰很篤定道:「不會,如果他死了很久才焚屍,屍體會有腐爛的痕迹,但是目前法醫的判斷是,從屍體表面碳化的間隙看,沒有腐爛。從死亡到焚屍,不會超過48小時。我查了你那幾天在小區出入的監控,你那兩天去找了付雅媛和林樺,我把所有的證據擺在了老白面前,他無話可說。」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兩天我在外的活動並不少,又找付雅媛又找林樺,中途吃飯去超市,雖然在外的好處是有很多監控給我作證,但他得花費多少時間和力氣去幫我搜集啊?我抿了抿唇,心裡說不上的波濤翻滾。
「別感動得哭了,哭起來怪丑的。」陸曾翰笑道,「這對我來說,簡單得很。在去24局以前,我在五局工作,整天做的都是刑偵的案子,這些都是小菜一碟。」
不用他寬心,我也知道這其中的不容易。我竭力忍著眼淚,看著他道:「謝謝。」
陸曾翰搖頭笑笑,一把把我摟在了懷裡:「你啊,讓人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