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打斷肋骨
「對了,」我忽然想起來,「你們不是把南淇島那句女屍的頭骨復原了嗎?她的身份查出來了嗎?」
「查到了。」楊意澤說道,「就是南淇島在雲湖山莊失蹤的茶藝館的女老闆。」
「她怎麼會和陳晨長得很像呢?」我不解道,「或者說,陳晨為什麼要照著她的樣子整容呢?」
「陳晨整容?照著她的樣子?」楊意澤眉頭蹙起來,眼睛裡帶著亮光,「你還知道什麼?」
我把陳晨告訴我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了楊意澤,包括她前面金主要她整容的事情。我說的時候,白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不再計較我昨晚偷偷去案發現場的事,反而細細問起了我陳晨的情況。我自然是知無不言。白隊又問我昨晚去發現了什麼,我怕牽累陸曾翰,只說剛去就碰到陳晨返回去的男友,沒有什麼發現。任他們怎麼再問,我也始終沒再說,白隊他們只好作罷。
從刑警隊出來,我給陸曾翰打了個電話,他的手機還沒開。我給他發了條簡訊:「我招了。」我能想象到陸曾翰看到之後一定臉色鐵青,恨鐵不成鋼,我也太不扛審了,但我真的不會像他那樣,能把假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我沿著分局外面的馬路溜達著,忽然手機響了一聲,我打開一看,是銀行的APP提示,我卡里有十萬塊的進賬。我有些疑惑,查看了明細,匯款人我不認識。這是什麼情況?是有人匯錯了,還是銀行弄錯了?
正在遲疑間,來了一個電話,鄒士釗的,我接了起來,心卻有些跳突,想起上次他在南淇島對我的禁錮,我還是心有餘悸。
「收到錢了吧。」鄒士釗的聲音很沉,「還滿意嗎?」
「收到了,不過我不太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你是我的治療師,我當然要付費了。詳細的,不如我們見面談談。」鄒士釗緩緩說道,「我就在離你不遠的地方,紫金苑下面的咖啡店。放心,這裡人多,很安全。」
鄒士釗不待我回答就掛了電話,我驚恐地四周看看,他怎麼會知道我在哪裡。他很久沒聯繫我,我直以為他能緩一緩,誰知道他又陰魂不散地出來了。我給陸曾翰打了電話,還是不通。我不想去,但是鄒士釗那種人,我怎麼躲得過?如果他想找我,我是肯定逃不脫的。
想了想,我只好沿著這條路繼續往前走去。果然,不過走了兩條街,就看到了紫金苑的大牌子,那是一處寫字樓,一層是商鋪,有一家「星潮」咖啡店。應該就是這裡了。我給自己鼓了鼓勇氣,走了進去。
我不知道這店是不是被鄒士釗包了,整個店裡除了服務生就是他一個人靠著玻璃窗坐著。看我進來,他的手下默不出聲把我帶到他面前,鄒士釗抬了抬眼睛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坐下。
「很久沒見,辛老師。」鄒士釗聲音淡淡的,「情緒恢復好了嗎?」
他的話讓我隱隱不快,什麼叫恢復好了嗎?好像我不是一個治療師,我才是個病人似的。我靜靜道:「沒有什麼需要恢復的。只是不希望再被驚嚇到。」
我原以為這句話又會惹惱他,不過他貌似今天心情還可以,勾了勾唇道:「治療是還要繼續的,會不會驚嚇到你,要看你的心理素質了。但我是不會傷害你的,這點你放心。」
我不相信,他憑什麼不傷害我?他連陸曾翰都不相信,還要用我做誘餌,我和他又沒什麼交情。不過我還是笑了笑,道:「謝謝。另外,你給的診金太高了,我不需要那麼多。」
「不算多。那是上個月的。」鄒士釗淡淡道,「上個月只出診了兩次,給的少點,這個月我會增加治療次數,會多給你的。放心,我在錢上從不賴賬。」
「不是那個意思。」我急忙道,「每行都有行情價,縱然我出診的費用比一般治療師高,也絕用不了那麼多。你上次付的,夠二十個療時。」
鄒士釗蹙眉,這才把目光聚焦到了我身上,哈哈大笑,笑得我汗毛直豎,過了很久,才緩緩問我道:「你不愛錢嗎?」
「愛錢?」我一愣,隨即說道,「談不上愛不愛,但我沒被錢困住過,所以沒成了錢的奴隸。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不會壞了行規,向你要錢要的不著邊際。我的價碼最高是出診五千一個療時。」儘管我說的侃侃而談,但我深知像鄒士釗這種人,該拿的錢拿,不該拿的如果拿了,難免會招來不該來的事兒。這世上,哪有白掉的餡餅?哪有不算計盈虧的商人?
鄒士釗勾唇冷冷看著我道:「沒想到,辛老師還是這麼清高的人。看來你運氣不錯,有人給你賺錢,才能讓你活得有什麼取之有道。你是沒經過缺錢的時候啊,」鄒士釗陷入了思索,「缺錢的時候,你看一個路人的目光都是饑渴的,恨不得從他身上拔出錢來。」
頓了很久,他看著我道:「所以,我特別喜歡愛錢的女人,她們真實,不做作。那些所謂不愛錢的,要麼是虛偽得放長線釣大魚,要麼就像辛老師嘍,不缺錢,哈哈哈。」鄒士釗最後的笑壓著嗓子,聽著壓抑而充滿譏諷。
我聽得有些刺耳,沒接他的話。看著外面。這是一條不平衡的街,這邊的紫金苑是都市白領的高樓大廈,對面卻是一片待拆遷的老街巷,各種老店小吃,還有各色人等。鄒士釗指著對面問我:「去過那兒嗎?」
「沒有。」南城的很多地方我都沒去過。
「那裡很有意思。人多,亂,適合做各種事。」鄒士釗有些失神,看著我說得有絲懇切,「收了我的錢,就再聽我講故事吧。」
我沒法拒絕,他講那個故事的慾望之強烈,我早已估計到了,我在他面前存在的唯一價值大概也就是個專業的聽眾了。我點點頭:「這裡和她也有關嗎?」
鄒士釗滿意地笑笑:「你很聰明,就在對面那條街,我打斷了她的一根肋骨。」
我的心「噔」地疼了一下,為什麼每次聽他講,都是這麼殘忍的畫面。我忍不住說道:「為什麼?她只是個女人,她沒有反抗能力。」
「為什麼?」鄒士釗笑得陰陰,「那是她應得的,本來我不是針對她,可她非要衝上來。她那個時候已經背叛我了,我為什麼還要給她留情面?」
「她為什麼要離開你?」我問他。
「她說我殺過人,殺過一個曾經跟過我的女人,她怕也被我殺了。」鄒士釗看著我笑得陰沉,「辛老師,你信嗎?」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緩了緩,才說道:「我信不信不重要,關鍵是你信不信。」
「我不信。她的鬼話我一句都不信。她不是怕我,她是攀上了高枝。」鄒士釗冷冷道,「她和你不一樣,她不清高,她愛錢愛得發瘋,從我這裡撈夠了,就換了一個,你說我能放過她嗎?從我鄒士釗手裡跑了的女人,她把我當了什麼?王八嗎?」
鄒士釗說到後面近乎癲狂,不自覺地站起來,用力掐著我的肩膀,搖晃著問道。
我拼力掙開了他,忍不住說道:「可你打斷她的肋骨也夠了。你不覺得自己太冷血了嗎?」
「我冷血?哈哈哈,」鄒士釗對我的評價很滿意,用手指點著我,「我是冷血,所以她不能傷了我,她們都不能。」
我鼓起勇氣道:「可事實是,你陷進去了。否則你不會時至今日還去想念她。你在懷念對她殘忍的同時,你在說服自己不去想她。你是愛——」
我的話沒說完,鄒士釗已經沖我用力拍了桌子:「滾!」
果然,我這種話最能極快地結束我和他的對話。我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來了突然懷念的興緻,但顯然我破壞了他的興緻。但這也是我巴望的。「鄒先生,那我先走了。」
我剛要轉身,鄒士釗幽幽說話了:「我說過,我不想傷害你,但如果你以後再說這種話,我不確定我會不會也打斷你的一根肋骨。」
他的語氣陰陰,不是在開玩笑。我咬咬唇,快步走出了咖啡店。終於脫離了他的陰霾,我的心情卻說不上好。我突然很想去對面的巷子里走走。走過去,那裡果然品流複雜,小吃店,紋身店,還有洗頭店,一個個男人進去。我忽然有點反胃,很快地從巷子里跑了出去。
陸曾翰的電話打了過來:「你在哪兒?」
「我在紫金苑,不過馬上要走了。你在哪,我去找你。」我有氣無力地問著。
「我剛從條子那出來。離你不遠,我去接你。你別動。」陸曾翰說完掛了電話。我站在紫金苑的樓下,看著四周的人群,有些茫然。同樣的陽光下,每個人的生活狀態竟然這麼不一樣。我算是幸運的,可就有在巷子里那種討生活的,還有被鄒士釗打斷肋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