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色朦朧
痛,前所未有的痛;窒息感,曾經那麼熟悉的窒息感。
雲兮覺得她要死了,即將隨波逐流而去,再不見家人,再不見那片仙源。閉上眼睛之前。她彷彿看到了一彎皎皎的明月。就這樣,結束了也好。陷入黑暗之中的她,彷彿聽到了泠兒歇斯底里的哭喊,又彷彿那是沉沉的木魚聲在召喚。一位綠衣少女的身形閃現又不見。
暮山腳下,一隊輕騎嚴陣以待,個個怒目看著作亂的旋風寨眾人。明目張胆地在明日山莊面前行兇,他們絕對不能放過傷害神女的人。可是如果交戰,誰來去找落水的神女?隨著幾道身影跳入水中,東方莊主一揮手,輕騎給旋風寨穆家父子等人放開了一條路。
「穆平江,今天的仇明日山莊記下了。後會有期。」東方莊主暴怒的聲音不絕於山林,裡面交雜著無限的焦急。
待穆家父子走了,又有更多的人跳入了水中尋找。東方莊主還有重傷未愈,東方天不會水身上也帶著傷,所以他們只能在岸邊焦急地等候。
大江之中,起起伏伏的身影,互相示意著,卻依然一無所獲。
月亮,堪堪展現了一彎小牙兒,朦朦朧朧的,極美。
可此時,誰又有心情去看這月呢?眾多沉浮的身影中,一道白色身影,格外引人注意。她的白色紗裙,是用特製的軟輕紗所制,較一般的軟輕紗更適合下水。
在水中,這種紗裙不但不會增加阻力,反而更利於游泳。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人們沿著河流尋找,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夜幕的遮擋讓搜索工作異常艱難。岸上架起了篝火,尋找的戰線也拉出了十幾里長。
在那白色的小人兒不住地哭喊,不住地往水裡扎了兩個多時辰之後。水中兩道身影一左一右架起小人兒,不顧她的踢打抓咬,把人拖上了岸。看著被拖上岸來依然對著那對雙胞胎歇斯底里的小人兒,東方天連忙解下披風蓋在小人兒身上。
「大小哥哥,你們兩個壞人。放開我,我要找二姐。放開我。」小人兒沙啞的嗓音讓東方天有些錯愕。曾經那個嬌俏迷人的聲音,只兩個時辰的功夫,居然變得如此殘破沙啞。
「泠兒,你冷靜一下。」雲澤不顧自身的濕漉,抓著妹妹的雙臂,讓她看著自己。雲海則接過明日山莊侍從送來的披風裹住自己濕漉漉的身體,也裹住了大哥的身體。兩兄弟一模一樣的臉上都掛著淚痕。同時一抹火紅的身影也從水中浮上來,上岸之後泣不成聲。
「泠兒。聽大哥哥說。安靜下來,放鬆……對,安靜下來,聽我說。現在天黑了,二姐掉下去那麼久,盲目尋找也不是辦法。東方莊主派了上百人沿岸尋找,會有消息的。你太累了。再這樣找下去,你自己也要生病了。」
「大哥哥!」雲也抱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痛苦出聲。「都是因為我,我不該練功偷懶,我不該什麼事情都讓你們頂著。要是我再厲害一點,就不用二姐來救。我真該死。」雲也胡亂往自己臉上打著,讓雲澤措手不及,又一次抓緊了她。
「泠兒,不是你的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外面這些人如此喪心病狂。相信我,二姐會沒事的。相信我。」
「可是,她不會水,還中了一掌。大小哥哥,葭兒姐姐,我們找不到她了。我好怕。我怕失去她,像失去……像失去……」想起曾經失去的那些親人的臉,雲也再也說不下去,泣不成聲。
「對不起,如果不是明日山莊惹上了紛爭,你們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東方天看著在雲澤懷裡泣不成聲的女孩,心中莫名心痛。那女孩水靈靈的大眼,那麼靈動可愛,現如今卻盈滿了淚。
「你們放心,山莊會全力尋找淋兒,一定能把她找到。天黑了且水流很急,她應是往下游去了。你們也累了,需要休整一下再做打算。放心吧!」東方莊主安撫了一下眾人,帶著人馬又去了沿岸。
「葭兒姐姐向你保證,一定找到雲姐姐。」東方葭說完也上馬往下游找去。
「泠兒,小海。」雲澤帶著弟弟妹妹坐下,也示意東方天坐下。「二姐落入了這濤濤暮江,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她。」他邊說邊觀察著弟弟妹妹的反應,手裡拿出一個精緻的木盒。「尋找二姐,固然重要,可是大伯那裡,還等著我們救命呢。」
眾人望著那個沉重的盒子沉默著。雲也擦著淚定定地看著那盒子。她必須要長大了。
「今天是第五天了,大伯是什麼情況現在還不知道。二姐……」雲澤擦了擦眼淚繼續說:「二姐精於陣法,想要通過入源大陣不難。可是我和小海,只是略有研究。我們不敢保證,五天之內回到源里。也就是說。」雲澤艱難地闡述著事實。「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在這裡等二姐的下落。我們得儘快入陣,先回源救大伯。」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月上中天,氤氳著朦朧氣息的月光鋪灑向大地,帶著無盡的哀傷。
最後,雲也攥緊了雙手看著濤濤滾動的大河,淚流不止。二姐,你一定要等我。我會馬上回來,不管你在哪裡,把你找回來。
雲也猛然站起,對眾人說:「走吧!我們今晚就進暮山。天哥哥,我姐姐就拜託你了。幫我找到她。」雲也哀求的眼神讓人動容。
「泠兒,你放心吧!入陣后,要小心。」東方天掩住心中的情緒點頭答應。雲兮姐姐落水也許並不是壞事,最起碼她們還會再來山莊。他們還有機會再次見面。
夜幕中,三個身影隱沒在暮山之中,明日山莊眾人繼續沿岸尋找落水之人的下落。
暮江上,一艘豪華而雅緻的大船在波濤中急速平穩地行駛。一位白衣公子,迎風而立,望著天空幽月享受著晚風徐徐。她身旁是穿著華麗襦裙的侍女御琴。
她的手裡正拿著披風。
「公子,該加衣服了。」御琴將披風披在白衣公子身上,眼睛也隨著公子四處遠望。「公子,江上好像飄下來一具屍體。」
白衣公子順著御琴的方向看過去,屍體身上的白色紗裙在月色下竟散發著瑩瑩綠光。
「公子,這是?」御琴詫異,嚇得沒敢再說話。
白衣公子望著那綠光,腳下一點越過大船,一把將那死屍拉到了船上。死屍落地,露出一張精緻的容顏,白衣公子不覺一愣。
雲兮在一陣悸動之中,緩緩睜開了眼。恍惚中彷彿看見了華麗的床帳。
「咳咳」輕咳兩聲,她覺得胸口彷彿要炸裂開來。劇痛襲來,讓她看不清朝自己奔來的是何人便再一次陷入昏迷。
「姑娘?」御琴看著剛剛睜眼又昏過去的女子,輕聲呼喚。看了看女子的情況,御琴暗暗說了一句糟糕,轉身出了客艙。
「公子,那個姑娘又昏過去了。看起來,不太好。」主艙內,一位白衣公子正斜倚在小塌上看書,然而書頁卻許久都不曾翻動。他另一隻手裡捏著一根銀針反覆摩挲。聽到御琴的稟報,公子抬頭,一雙清冷的眸子悠遠深邃,看不出波瀾。他放下書,收起銀針,拂袖走了出去,來到了雲兮所在的客艙。
白衣公子來到雲兮床前,看著床上那個不知來歷的少女。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裡。她那捲曲的睫毛濃密得像兩把小扇子,筆挺的鼻子下面是那雖不紅潤卻很耐看的嘴唇。不得不承認,這個少女是以那麼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的。像浮屍一樣走進了他的視線,其實他一開始也以為那是一具屍體的。待把她拉到船上,看到那個狼狽中也不失絕色的少女。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庸俗了一把,被驚艷了。因此在御琴發現她還有一息尚存時,他竟能夠不遺餘力地救治於她。
他輕輕地坐在少女床前,伸手翻開她的手腕,給少女把脈。少女的身體里有霸道的真氣在肆虐。他之前看到了少女胸口上的傷,那是江湖上一種惡毒的掌法所致,掌風會帶著勁氣和毒氣侵襲受掌人的身體。如果不是遇見了他必死無疑。
「公子,怎麼樣?」御琴急切地問。
多少年了公子都快三十歲了,就從沒對哪個女子動過心。作為丞相公子,就是公主也是娶得的。可惜公主有意,公子卻無情。滿城貴女的芳心在公子的打擊下碎了一地。相爺和夫人更是急白了頭也不能讓一個女子近得公子的身。
在滿朝權貴當中公子就是個異類,而御琴卻知道,公子志向高遠卻不喜朝堂,現今雖二十七歲,卻已遊歷過大江南北,更是知交滿天下。
這個女子,在公子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突顯了她的不同。就如現在,公子毫不避諱抓著人家姑娘的手,又是診脈,又是探傷,真是殷勤之極啊!
姑娘你可得爭點氣啊!這滔天的富貴和如意的郎君可就在你的眼前啊!看著自家公子為人家姑娘忙前忙后哪裡還有曾經的丞相公子的淡漠與疏離啊!
哎呦,親自給人家姑娘解衣服;哎呀,多用心的施針;嘖嘖,還要運功給人家驅毒。
「御琴,去打水來。」公子清冷的聲音把御琴從自己的世界喚醒。御琴馬上收斂心神出去打水。
「等等。」
御琴停下腳步恭敬等候。
「收起你的口水。」
聽著公子威懾的話語,御琴一愣,忙用手摸著嘴角。天哪,剛剛她幹了什麼,看著人家姑娘流口水,公子不會誤會了吧。
「公子,御琴可不是覬覦姑娘,我只是覺得姑娘醒來后必是有福了。」御琴訕訕解釋,恭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