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踟躕
對於霍輕來說,即使她仍舊像以前一樣恣意放縱,也依舊會有人護著她,即使她不那麽拚命守住將軍府,也不會對不起誰。
其實她除了是霍家的兒女,她還是她自己,那個有些膽大妄為,瀟灑率真的霍輕。
雖然在束縛著自己,或者說偽裝著自己,其實,也隻是因為她想守著心中那片淨土,她希望父親和哥哥不會被遺忘,希望他們留下的榮譽可以延存。
日子就這麽平淡的過了兩天,安然,閑適。
霍輕發現,北冥沉香確實和兩年前比有很了很大的不同,她可以平靜地提起從前,甚至回憶霍軼,回憶她的父親和母親。
霍輕有些遲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北冥的事情告訴她,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他們倆之間有一些不明的仇恨。
早膳結束後,霍輕拉著北冥沉香,“嫂子,我,”霍輕沉了沉心境,“我,想帶思涵去海邊放放風。”
霍輕沒有說出口,隨便謅了個理由。
“好啊!”北冥沉香捏了捏霍輕的臉,笑得有些無奈,“你來就是來放鬆的,想出去就出去,不用特地向我申報。”
“哦……”
“快去吧,這會兒天氣很舒服。”北冥沉香取來了思涵,放到霍輕手中。
“嗯。”霍輕抱著琴,有些神遊的走向海邊。
海邊的一塊岩石上,一個粉色衣衫的女子坐在邊上,身側放著一把琴,雙腿垂下,裙子拉到了膝上,鞋襪放在一旁。潔白細長的小腿,纖細的腳踝,小巧的腳。
慕北宸來到海邊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霍輕坐在岩石邊,腿垂著,海水揚起的浪,打在腿上腳上,沁著涼意。
看著淡淡海波的海水,霍輕的眼中有些不知所措。
不論怎麽說,她見了北冥兮樾的事情應該要告訴嫂子,可是她怕嫂子聽到會有很大反應,會傷害她。
“在想什麽,沒辦法做決定?”
低沉的男聲從耳邊傳來,霍輕飄散的眼神凝聚,下意識想出手。
回頭看到那張熟悉的麵龐。
“又是你。”淡淡的字句緩緩飄出。
“又是我。”慕北宸嘴角勾笑看著霍輕,“看起來你像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看起來你像是算命的。”霍輕微微皺了皺眉頭。
“那我就說對了。”慕北宸就近坐下,看著霍輕的眼睛。
“與你何幹?”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慕北宸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深紫色的衣袍帶著一絲神秘。
“你喜歡給人解惑?”霍輕看著慕北宸有些不解。
“隻是你。”慕北宸輕輕說著,似笑非笑。
霍輕抬起手摸上了麵紗後的臉,‘難道我看起來,這麽遭人同情?’
“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陌生人不是更好,你沒必要顧忌。”
霍輕微微低了下頭,他說的話好像有道理,既是陌生人,相互之間便毫無了解,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我有一個很親近的人,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我見了一個她很恨的人,並一定程度上透露了她的信息,我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和她說。”霍輕看著海麵,眼神中透著一絲波瀾。
“那你為什麽要見那個人?”
“因為需要他的幫助。”
“那透露信息呢?”
霍輕撐著下巴看向慕北宸,“嗯……一方麵是為了打動那個人,另一方麵我其實是想讓他們和解,因為我覺得他們之間不應該有那麽大的仇恨。”
“你都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麽還要糾結?”
“因為我覺得不應該替別人決定事情,不能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幹預她。”
“那你就更應該告訴她了,你既已見過,就沒有更改的可能,你現在告訴她,若她不想見那個人,便可以不見,不是嗎?”
霍輕撓了撓下巴,“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
若是北冥沉香不想見他,大可以一走了之,總之,有所準備。
“是很有道理。”
霍輕撇撇嘴,沒有說話,心中暗暗想著,‘嗯,對得起你的職業。’
“那你可以給我彈首曲子嗎?”
霍輕沒說話,瞥了一眼慕北宸,這人是不是就是來聽曲子的。
琴置於腿上,手指輕拂。
錚錚的琴聲,卷著海風海浪,輕繞在身旁。
“聽你撫琴,當真是享受,你這手琴藝確是不可多得。”
“琴聲之所以美妙,是因為彈奏時帶著情感,琴音從心而過,自是帶上了賞心悅目的美感。”
“見解很深。”慕北宸看著透白的琴弦,想起了母親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那倒沒有,不過是我母親所悟。”霍輕說到母親,神色有一些頹然。
那個溫和美麗的女人,卻已經隻存在於腦海中了。
慕北宸看著霍輕的樣子,沒有再問。
日頭高漲,正午漸至。
霍輕再次平下琴音,從岩石上跳下來,“我要回去了。”
慕北宸看著霍輕,心頭有些思緒重重。
“輕兒,回來的剛好,午膳剛準備好。”北冥沉香看著走進飯廳的霍輕,語氣輕快。
“嗯,順著香氣來的。”霍輕取下麵紗,勾唇一笑。
一餐飯在輕談笑言中度過。
“嫂子,我有件事想和你說。”霍輕拉著北冥沉香坐下,麵上平靜,一旁的手拉了拉衣裙。
“什麽事?”北冥沉香看著霍輕細微的小動作,語氣輕揚。
霍輕坐在一旁,抿了口茶,“嫂子,我見過北冥兮樾了。”
這個名字出口,霍輕明顯感到一旁的人身體緊繃了一下。
霍輕看了看北冥沉香的臉色,繼續開口,“為了得到他的幫助,我告訴他,‘兮樾盛開,沉香依舊’,算是籌碼。”
說完,霍輕便沒再看北冥沉香,空氣像突然凝固一樣,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北冥沉香端起手邊的茶,細細聞了聞,“其實我已經猜到了。”
“嗯?”
“聽明月她們說你們這次在十裏鎮打的仗,還是過的地宮偷襲,我就猜到你找了他幫忙。”北冥沉香頓了頓,“既是幫忙,便肯定有所得。”
“嫂子,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
“可,我透露了你的消息。”霍輕看著北冥沉香的眼睛,有些愧疚。
“你給的信息,也夠他找很久的了。而且你現在告訴了我,我有了準備,若我不想見,完全可以躲掉。”
北冥沉香握住霍輕的手,“再者說,你也是為了贏取戰爭的勝利,而且有他的幫助,我才能看到一個完好的你。”
“嫂子。”
“過去的事發生了便發生了,我沒有辦法更改,恨一個人也不能改變什麽,最初,我帶著恨意生活,過得很痛苦,現在我願意放下這些,算不得原諒,但不讓這些成為我的重擔。這些是你哥哥曾經和我說的。”北冥沉香喝了口茶。
“嗯。”霍輕點點頭,鬆了口氣。
北冥沉香走到霍輕旁邊,揉了揉她的頭,“你一個小孩子家,做什麽事都要想這麽多嗎?”
“嫂子,我這是周全,我們行軍打仗的人就是要謹慎。”
北冥沉香敲了一下霍輕的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