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終南山的雪
“太乙近天都,連山接海隅。白雲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這是盛唐詩人讚美終南山的詩。
終南山上出過許多的隱士。傳說薑尚、老子、尹喜都在此隱居過,這裏是道家第一名山。終南山山頂的純陽觀,便是現今道門四大觀之一。純陽觀原來是在華山的,自宋時重陽祖師崛起後就牽到終南山來了。
終南山的山頂常年白雪皚皚,銀裝素裹,一年中有一半飄著雪的,故在山頂的純陽又有著“皚皚純陽宮”之說。
少女看著這熟悉的一切,帶有一絲悵然,上次來純陽宮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已經二十多年了吧?思緒不知不覺的回到了小的時候。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眉清目秀的青年道士正搖頭晃腦的讀著《道德經》。突然間身後一亮,他趕忙側身一躲。
仔細一看,卻是一個劍眉星目的俊朗道士正捏著劍指笑嗬嗬的對著他說:“師弟,你別光看書呀!書看多了容易看傻,陪師兄我過上兩招。”
名叫忘塵子的小道士笑了笑,合上手中的書卷說:“既然師兄這麽說,那師弟我就恭之不如從命了。”
說罷長袖輕拂,澎湃的內力匯聚在袖子上狠狠的向著蕭雲飛抽去。而大師兄蕭雲飛一笑,手指點在袖口一下子就破了這一招。
突然一道寒芒閃過,蕭雲飛朝身後一仰,隻見寶劍閃著寒光在其身前掃過。
“叮當”一聲,兩柄劍碰撞在一起。
“哈哈、師弟可算有點長進,總算是學會偷襲師兄我了。”蕭雲飛調笑著,而忘塵則是滿臉通紅,看起來好像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這個時候,在一旁看熱鬧的小蘿莉則是掐著腰對蕭雲飛喊道:“大師哥,二師哥偷襲你還不都是跟你學的!上次你們切磋,要不是你突襲,二師兄又怎麽會輸的這麽快?現在二師兄偷襲你,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蕭雲飛一愣,接著笑著說:“你這丫頭片子、都學會教訓師兄了。不過小師妹說的對,師弟、真正的生死決鬥之中可不要在意手段。隻要能贏都是對的,若是輸了,命都沒了還在意手段如何幹嘛?”
聽此忘塵子神色嚴肅的點了點頭,表示記在了心裏。
二人交手一陣叮當聲響起。這聲音不是雜亂無序的。而是清脆且有著一定規律的,就像是用樂器演奏的一首美妙的曲子,聲、形相結合。說二人是比劍,倒不如說二人是在劍舞。
不一會這廣場上就聚集了無數弟子。
純陽掌教衝和真人最為得意的便是大弟子蕭雲飛和二弟子忘塵。
這二人在很多地方相反的,但偏偏二人關係卻是極好,在一起倒是有互補之勢,被人稱為“雙星”,就像是現今青城道的青鬆子和光華子一樣。
蕭雲飛相貌英俊,天資縱橫,為人豪邁,性格和善,深受門內弟子們的遵從。與之相反,那個時候的忘塵性格內向木訥、天資平平,比之蕭雲飛來遠遠不如。值得稱讚的隻有其堅韌的性格和毅力,他堅信天道酬勞勤能補拙。
一般情況下蕭雲飛看一遍就能領悟的道法武功,忘塵往往要看上四五六遍,在私底下更要練習無數遍,所以他每次的招式都能夠和他天資驚人的大師兄媲美。忘塵,是那一代純陽掌教諸多弟子中天資最差的,同時也是最勤奮的一個。
寒芒閃過,劍尖指在忘塵的脖子上。
“師弟,這次你又輸了。”蕭雲飛得意的將劍收回。
忘塵則是麵色不變的把劍收入鞘中道:“師兄武功高強,師弟遠遠不如。”
蕭雲飛笑著摟住忘塵的脖子道:“走,別看書了,跟師兄下山玩去。”忘塵有些為難的道:“可是師兄,老師今天教的兩儀化生,我還沒…”蕭雲飛道:“怕什麽,你沒領悟的話師兄我回來慢慢教你。”
“師哥師哥,我也跟你們一起!”
紮著一個小獨角辮的丫頭小跑著過來,蕭雲飛蹲下摸了摸她的頭,一把抱起她說:“好好好,小師妹,我們走、一起下山玩去嘍!”說完腳輕輕一蹬,下山而去,而忘塵則是無奈的笑了笑也跟在了他身後。
思緒回到現在,看著登山的梯道,玉清泉的眼中盡是滄桑。雖然離開門派數十年,但是守山弟子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小師叔回山啦——!”
聲音在山中回蕩,隨著守山弟子一聲大喊,整個純陽都動了起來,年輕的弟子在長輩的帶領下紛紛趕了過來。
而出塵一脈的弟子更是激動的戰列山道兩邊,將手中的劍拄在地上:“我等,恭迎師尊重歸純陽宮。”列在山道兩邊的所有道士一齊喊道。
淚水,在眼中打轉,玉清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緩緩踏上了登山的台階。大雪紛飛,女人身的五彩衣衫飄搖不止,配合著那傾世容顏,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
在其周邊的出塵一脈弟子的臉上具是興奮之色,隨著玉清泉踏上台階,立在兩旁的弟子齊聲大喊道:“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溪…”
淚,在眼中滴落,玉清泉一步一步向著山上走去,每一步都是思念,每一步都是回憶,自己第一次上山,應該是在剛剛出生的時候吧。
“嗚嗚…嗚哇……”女嬰不停的啼哭著。
抱著女嬰的老道笑嗬嗬的說:“乖,小娃娃不哭,以後這純陽宮就是你的家了。”
女嬰仿佛能理解老道士的話一般,聽此竟真的不哭了,而且還笑了起來。
看著女嬰明亮有神的眼睛,老道士不禁笑了起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兒,按輩來講你是塵字輩的弟子,以後為師便叫你出塵了,希望你以後能對的上這個道號,成為一個飄然若離仙的女孩。”
“度塵、忘塵,為師要閉關一段時間,你們二人可要好好照顧你們的師妹。”
老道背著手對半跪在地的兩名得意弟子說道。
而蕭雲飛和忘塵則是起身後同時作揖道:“請師尊放心。”而這個時候,一個小腦袋從老道士背後探出來,呆萌的看著自己的兩位師兄。
雪花飄飄,劍光閃爍,碰的一聲一柄鐵劍從天空轉著圈插在了地上。蕭雲飛將劍背在身後笑著道:“看來某人的劍法還需要勤加練習。”
小出塵聽此嘴一嘟,一臉不服的抱著肩膀,惹得再旁看書的忘塵一陣無奈。
“這一招蒼鬆迎客應該微屈小腿,身子弓下,劍從中出直指心口。”忘塵子微笑著手把手的抓著出塵的手教著其純陽宮的蒼鬆劍式。而出小塵表情則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顯然是不喜歡習武。但迫於師兄的壓力還是不得不學。
“嗚嗚嗚,大師哥,三師姐又欺負我。”七歲的出塵抓著蕭雲飛的胳膊撒嬌。而旁邊的貌美道姑則是一很生氣的看著出塵說:“大師兄,您要在這麽慣著出塵的話純陽觀就真的要被她拆了。”
而忘塵則是笑著在一旁打圓場:“好了,師妹、念在小師妹初犯的情況下,這事就先這麽算了吧,小師妹,還不趕給你三師妹道個歉。”
出塵聽此乖巧的對著明塵道:“三師姐我錯了,對不起,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明塵聽此則是冷哼一聲:“下不為例。”說完就氣呼呼的走掉了,而出塵則是吐了吐舌頭,顯然為劫後餘生而高興。
“四師兄,這件披風給你,外麵風雪大,您在這裏值守小心染上風寒。”十歲的出塵蹦蹦跳跳的跑到山門前,將一件熊皮披風給了五大三粗的思塵。
思塵接過披風,什麽都沒說,直接批在了身上。他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隻能通過動作來表現自己的心情,出塵知道他的心裏是很高興的。
時間轉眼定格在了隆武元年。
“師尊,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大師兄不管嗎?四大道門異體同心,若是咱們純陽觀真的要保大師兄還保不住嗎?”出塵很是激動的對著老道喊道。
而老道士則是歎息一聲搖了搖頭道:“小丫頭,不是為師不保你們大師兄,可現在這結果是你們大師兄自己的選擇呀。”
出塵看著周圍沉默的師兄師姐,恨恨的說道:“好,既然你們放棄大師哥,那我就自己去找大師哥。什麽‘純陽六子,異體同心’,哈哈哈哈,這都是笑話。”說完起身離去。
“老幺,停下。”
老道突然擋在了出塵前麵,出塵二話不說直接一掌拍向老道。而老道卻是沒有躲閃直接被這一掌拍中,他當場吐出一口鮮血,一個蹌踉跌倒在了地下。
出塵顯然沒有料到自己的師尊竟然沒有絲毫抵擋任由自己攻擊,看著倒地不起的師尊,出塵當下慌了神轉身下山,自此以後他便流落江湖,除了少數人,再也沒人知道她的消息。
玉清泉睜開眼睛偷偷看了眼當年手下的弟子,此時的出塵一脈弟子盡皆興奮的看著走在山道上的玉清泉。
這些年,因為蕭雲飛和玉清泉的原因,度塵和出塵兩脈的弟子沒少受明塵和思塵兩脈弟子在重陽宮可沒少受欺負打壓,此時他們看到自己師尊回歸,可算是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
到了山道的盡頭,看著前麵的廣場,玉清泉再次閉上眼睛,默默回憶著,那大約是在二十年前吧。那個時候沒有爭吵,沒有矛盾,這終南山上的純陽觀就像是一個溫暖的家。
那個時候每日和師兄師姐們在一起修道習武的日子又是多麽的歡樂,可惜現在再也回不到從前。
此時,純陽觀現任掌門忘塵子領著眾位師弟師妹全部等在廣場上。
看見玉清泉之後忘塵子還沒說話,脾氣最為暴躁的思塵子便忍不住先出聲道:“出塵,你還有臉回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的話師尊又豈會豈會…”說到這,這個壯漢竟然忍不住哽咽起來,而眼中也是噙滿了淚花。
玉清泉聽此垂下頭不再說話。
在諸多師兄弟之中,塊頭最大脾氣最為暴躁的思塵子,是最為尊重師尊衝和真人的。
當年玉清泉在擊傷衝和後叛逃純陽後讓衝和真人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在五年前衝和真人因為太過思念徒弟鬱鬱而終。玉清泉再次回來,卻是思塵所不能接觸的。
而忘塵子卻是伸手攔住了他,開口道:“師妹,你終於回來了。可惜師尊…其實這些年來,師尊他一直都沒有怪過你,而且當初在你們走後,老師最為思念的不是大師兄,而是你。”
聽到這,玉清泉再也忍不住,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當時的純陽乃是純陽六子,而不是現在的純陽五子。
度塵(蕭雲飛)、忘塵、明塵、思塵、了塵、出塵六人,皆是衝和坐下親傳弟子、得意門徒。最讓衝和真人驕傲的是大弟子蕭雲飛;他最為喜歡的是勤奮、踏實,資質卻不怎麽出眾的忘塵;而最為疼愛的,則是最為年幼的出塵。
現在的落塵子,則是衝和道人在六年前收下的新弟子,他當年曾是血殺衛的人。後來受到衝和真人的感化,他便出家遁入道門,成了現在的“純陽五子”中的最後一位。
除了思塵子外,這位落塵對師尊的尊敬卻是毫不下於其他師兄姐。而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見過玉清泉的人,所以麵對導致師尊離世的真凶,半路出家且脾氣火爆的落塵直接拔出了劍來。
玉清泉眼中含光一閃,將手放到劍柄上看著昔年親密無比的師兄師姐、現在卻熟悉無比的陌生人冷冷說道:“怎麽,二師哥,今日你是想要將我拿下清理門戶嗎?”
忘塵子剛想說什麽,落塵子就厭惡的開口道:“殺你還用不到掌教師兄出手,我就夠了!”說罷一劍向著玉清泉刺去。而玉清泉卻是抬劍輕易的接下這一擊:“這點兒本事殺我,可是不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