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念塵下山
大殤國，洪業二十三年冬。
西部白雪皚皚的崑崙山脈上，一道白色的身影飛快地穿梭其間，與雪色融為一體。
若不是時不時在素凈的雪地上留下幾個鞋印，或是偶然與樹枝擦身而過、濺起一陣雪霧，實在難以分辨其蹤跡。
臨近傍晚時分，白色的身影徐徐落於臨霜城外，隨著人流一道，不急不慢地進了城。
來人個子不高，身形也稍顯單薄。
走進臨霜城后，一下子就被人群淹沒，可不知為何，流動的人群卻是漸漸放緩了速度，一個兩個，一群兩群的，都朝來人看去。
他的穿著簡單，一件素藍色長袍搭配一件純白色披風，頭髮簡單束起，除了手裡的玉鞘寶劍外，渾身上下，並無配飾。
可即使如此，也抵擋不了他那出眾的氣質，站在人群中間，仿若一顆遺落在塵埃的珍珠，無法不惹人注意。
斜陽餘暉，在白色的狐毛披風上鍍上一層金黃色的光，隨著步伐搖曳生輝，溫暖又迷人。
「好俊的公子！」
「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公子，可曾有過婚配……」
「蘭芝，快去問問！」
「小姐等著，奴婢這就過去。」
來人一進城，便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眼光，不管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地朝其多看上兩眼。
山下的人都是花痴嗎？
發現了周身的異常后，念塵眉頭蹙起，眼看夕陽又往下沉了幾分，想起今日下山的目的，臉上隱隱生出幾分著急的神色。
「哎呀……」
隨著一聲尖叫，一個穿著白衣粉裳、披著粉底碎花綢緞斗篷的年輕女子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一個不穩，朝著念塵的面前摔去。
下意識地，念塵伸手拉住了女子的手臂，手腕一用力，便將女子半躺的身子拉扯起來。
女子順勢撲進了念塵的懷裡，卻被念塵一個轉身，將那股撲來的力量不動聲色地卸了去。
站定后，兩人胸口還隔著數拳的距離，止乎於禮，並不曖昧。
「小姐，被人搶先了！」
就在一丈遠處，傳來了小丫鬟蘭芝憤憤不平的聲音。
女子卻根本顧不上得意，目光直直地落在面前俊俏的男人臉上，眼泛桃花，心跳也不自覺加快了不少。
剎那間，一股胭脂水粉的濃厚香味撲鼻而來，嗆得念塵急忙鬆開了女子的手臂，又伸出一根纖細蔥白的手指蹭了蹭鼻子。
剛抬腿要走，年輕女子卻是拉扯住了念塵寬闊的袖袍，嬌羞地問道：「小女子謝謝公子的搭救之恩，敢問公子姓名，家住何處，小女子他日一定上門道謝。」
念塵：「……」
是誰說古人含蓄的？一點都不含蓄好嗎！
「舉手之勞，不必掛齒。」念塵淡定地回了一句。
他的聲音很好聽，既不粗獷，也不尖細，只是如同涓涓流水一般，清冽之中帶著些許溫柔。一句話說出來，便讓周圍的女人們感到一陣酥麻，渾身竟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令人心馳神往的男子，氣質清冷得仿若天外來物一樣，並不該是塵世所有……
念塵側身繞過擋路的年輕女子，繼續朝城內走去。
「公子要去哪兒？」看見念塵要走，女子有些著急，小腳一跺，纏繞在手指上的帕子都快被扯開了。
小花痴！！念塵勾了勾嘴角，腳步未停。
「我是臨霜城城守之女秦霜，若是公子不嫌棄，可讓小女子的馬車送公子一程。」
秦霜年約十六，早已到了要定親、嫁人的年紀，家裡爹娘已經開始為其尋覓良配，只是她自己眼光高，一直沒個看得入眼的。今日好不容易碰見一個讓自己怦然心動的，自然不願意放過。
竟是城守之女？難怪膽子這般大！念塵心思一動，又轉過身來，披風散開，濺起一片浮華。
迎著秦霜期待的目光，念塵開口詢問：「敢問姑娘可知新月閣在哪裡？」
話音一落，四周竟是一片唏噓，就連秦霜的臉色也有了變化，眼裡的星光驟然黯淡了不少。
「公子可知新月閣是什麼地方？」
秦霜的聲音不高，明顯是刻意壓低過的，神色也不甚自然，彷彿單單說出「新月閣」這三個字，就讓她感到了羞恥一樣。
念塵被秦霜扭捏的模樣給逗樂了，嘴角上揚，勾成了一個好看的弧度。
俊俏之中竟還多了幾分洒脫和寵溺的味道，讓秦霜的小心臟猛地跳了一下，瞬間就紅了臉蛋。
秦霜的個子不高，臉上還有些嬰兒肥，因為家境的緣故，性子也單純了些，臉蛋一紅，讓念塵也生不出厭煩的情緒來，反而覺得還有些可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秦霜的頭。
秦霜渾身一顫，臉上的紅暈瞬間濃郁了數倍，從臉頰處一直蔓延到了耳後，燙得厲害。
念塵發現秦霜的變化有些大，心裡一頓，急忙收回手來，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在下不知，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話，煩請姑娘告知一二。」
秦霜的手指不停地攪著絲帕，一圈又一圈，聲音也變得如同蚊蠅一般，「那是登徒子們去的地方，公子氣質清爽，一看就是正經人家，可千萬不要去那種地方。」
「哦？」念塵好看的眉毛一蹙，心裡也生出了一股異樣的情緒。
「敢情新月閣是所妓院？」念塵問得很直白。
「妓院」兩個充滿了污穢的字眼，一下子就讓秦霜感到了不適，羞澀淡去，杏眼裡多了一份濃濃的不恥。
「正是如此。」秦霜如是回答，並不願提及那兩個字，彷彿只要提及，便會玷污她的身份似的。
念塵眸光一沉，墨染的黑眸里兀自生出一份薄涼來，嘴唇微張，冷笑著吐出兩個字來——「很好！」
自從昨日得知那人今日晚上會出現在新月閣，念塵一宿未眠，激動到現在。
本來聽著「新月閣」這名字還挺雅緻，還以為是個什麼文人騷客聚集的地方呢，誰知竟是這麼個去處。
雖然還未見過他模樣，也不知其到底是什麼身份，但單單出現在妓院這一點，便已讓念塵感到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