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憲兵隊
煤渣胡同9號,是一棟四進的大宅子,最早為神機營衙門。
北平淪陷後,這裏成了華北駐屯軍日本陸軍憲兵隊駐地。
院門口有日本兵持槍站崗,機槍巢內架設著一挺九二重機槍,院牆也明顯加高,四周遍布鐵絲電網。
協合醫學院也在煤渣胡同附近,中間隻隔著一條北大街。
此刻,憲兵隊隊部內,矢川千夜坐在辦公桌後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池田低著頭垂手肅立。
矢川千夜緩緩說道:“池田君,你知道,為什麽派你去做這件事嗎?”
池田遲疑著說道:“是因為、我會講中國話……”
“會講中國話的,不止你一個。橋本、井上、澤尻,他們的中國話,說的都很好。之所以派你去,是因為、我一向認為,你是一個頭腦冷靜的人。沒想到,竟然會犯下如此愚蠢的錯誤!”
最後一句話,矢川千夜加重了語氣。
池田雙腳一並:“池田有負您的信任,甘願接受最嚴厲處罰!”
矢川千夜說道:“從明天開始,每天帶隊巡邏,為期一個月。”
這絕對算是從輕發落了,要不然,以池田的罪名,一頓令人膽寒的軍魂棍是逃不掉的。
“多謝中佐!”池田躬身一禮。
矢川千夜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道:“詳細說一遍事情的經過。”
“是!”
池田說道:“當時,喝下那杯苦艾酒,我感覺到了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酒味比平時要苦很多。”
“我聽說,喝苦艾酒要加糖。”
“方糖應該是提前放好了,所以,剛開始,並沒有覺得很苦。”
“感覺到了不對勁,你還是喝下去了。”
“中佐,您知道的,我喝酒很快,所以……”
“所以,即便感覺到不對勁,可也來不及了。”
“是的。”
“然後呢?”
“然後、我又待了一會,感覺腦子昏沉沉的,心想可能是喝多了酒……”
接下來的事情,矢川千夜已經知道了。
池田稀裏糊塗睡著了,等他再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躺在大理石地麵上,周圍擠滿了參加新年舞會的男男女女。
貼著池田本人相片的憲兵隊證件,擺放在一旁,任人參觀。
這就意味著,之前又是采訪又是現場翻譯,全都成了無用功,事後還要被質疑別有用心。
聽完了池田的講述,矢川千夜凝神沉思,久久不發一言。
池田說道:“中佐,我認為,這件事一定是軍統那些家夥做的。”
“軍統,中統,都有可能……”
矢川千夜站起身,背著手在屋子裏走了兩趟,說道:“你來說說看,事情的重點在哪裏?”
“重點……額、重點是卑職警惕性不高,中了敵人的奸計。”
“可是,你想過沒有,反抗分子憑什麽會認為,你一定會喝下那杯酒?”
“這個……”
“如果我猜的沒錯,他們一直在暗中觀察你。”
“觀察我?”
“因為你喝酒很快,所以他們才會想到這個辦法。如果你能慢慢喝的話,可能早就察覺到了酒有問題。”
“苦艾酒很苦……”
“酒裏下了藥,當然要選擇苦艾酒。”
“狡猾的支那人,太可惡了!”
“千萬不要小瞧我們的對手,別忘了,那可是一群訓練有素的特工人員!”
“是!”
“另外……”
矢川千夜目視著池田,說道:“我很好奇,既然任務已經完成,你留在舞廳的目的是什麽?”
池田愣了一瞬,隨即說道:“報告中佐,李香君替皇軍做事,我擔心有人對她不利,我留下來,是想暗中保護她。”
矢川千夜冷笑道:“真的是這樣嗎?”
“中佐,請您相信我!”
“新婚不久,即奉命調來中國,妻子不在身邊,肯定會很煎熬。池田君,我說的沒錯吧?”
“………”
“皇軍軍紀嚴明,嚴禁軍人進入濟院。可是,私底下,還是有人違反軍令,私自離開軍營,喬裝改扮去找濟女。”
“中佐,我發誓……”
“憲兵隊是執法兵種,你又是少尉分隊長,當然不敢做這種事。可是,我聽說,你在打聽李香君的住處……不要告訴我,你是想暗中保護她。李香君的安全問題,我自有安排。這你早就知道。”
池田臉漲的通紅,低頭不語。
矢川千夜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陰霾的天氣,繼續說道:“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對女人產生某種想法,這很正常。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不過,北平城任何一個女人,你都可以有想法,唯獨李香君不可以!”
池田忍不住說道:“中佐,我不明白,李香君隻是一個中國人……”
“你錯了,李香君不是中國人,她是我們日本人。”
“啊?”
“她隻是出生在中國,用了一個中國名字而已。”
“明白了。”
“如果忍不住,可以去慰安所。”
“是。”
“帶上你的部下,去陸軍醫院把井上換回來。”
“是!”
“去吧。”
池田躬身退了出去。
矢川千夜略一思索,伸手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說道:“給我接協合醫學院,麻生博士辦公室。”
大約半分鍾後,電話接通。
“請問,你找哪位?”電話另一端是麻生良介的聲音。
“麻生博士,你好。我是矢川千夜。”
“哦,矢川君,你好。”
“麻生博士,病人的情況怎麽樣了?”
“手術很成功,彈頭已經取出來了,估計、再有十天半月就可以出院。”
“太好了。麻生博士,非常感謝。”
麻生良介笑道:“分內事,矢川君不必客氣。早知道是這種小手術,還不如讓我的學生來做,也好增加他們的臨床經驗。”
矢川千夜說道:“病人身份特殊,希望您能理解。”
“所以,我叫了朱迪護士長幫忙,她是英國人,肯定不會和反抗分子有瓜葛。”
“多謝理解。另外,病人住院期間,還請博士務必嚴守機密。”
“一定。”
“不打擾了,再見,麻生博士。”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