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果然天有不測風雲,原本一片歡欣喜慶的候府頃刻間哭聲淒厲,怨氣衝天。


  看著跪在眼前的侯府世子和三公子,姑母鳳氏在邊上哭哭啼啼,三皇子相當鬱悶。特麽的,他領了旨意前來給侯府撐場子,添添人氣,沒想過要管閑事。


  更沒想到,家風一向嚴謹的宋祭酒家,竟敢做出以奴換嫡這等駭人聽聞的荒唐事!


  下人來稟,定遠侯一回到內院便吐血了,薑氏正在服侍。


  “速傳宮裏醫官!”三皇子憋著一肚子氣,一邊安撫鳳氏母子幾個,“姑母,仲和,長嘉,你們快快請起,我這就回去稟明父皇,讓宋府還你們一個公道!”


  他就一閑散皇子,不敢輕易給侯府許諾。宋學祭又頗受父皇器重,焉知這是不是他與父皇對付定遠侯的一出戲?


  即使在場有廷尉司的官員,他也不敢差遣。須回宮稟明父皇,讓父皇做決斷。安撫侯府眾人一番,三皇子攜眷匆匆而去,其餘官員盡是些見風使舵之徒。


  接踵而來,隨之而去。


  鳳氏這才抬眸,目光茫然地環顧四周,看到一地狼藉,人群散去。一直堅信的事實仿佛在這一刻坍塌,顫聲道:

  “仲和,你說陛下肯替你三弟作主嗎?”


  “會的,”侯世子眼眶泛紅,溫聲安慰著阿娘,“阿娘,您累了。三弟,你什麽都不用想,先撫阿娘回去歇息,我去看看父親。”


  “二哥你快去,我會陪著阿娘的。”三郎點頭道。


  他態度平靜,仿佛被逃婚被羞辱的人不是他。


  “不,我也去。”鳳氏掙紮站起。


  之前她怒氣攻心,聽不進別的,此刻冷靜下來了才意識侯爺吐血了!她嚇得花容失色,在兩個兒子的挽扶之下匆匆趕回內院。


  沒多久,熱鬧的侯府人去樓空,下人們來不及收拾殘局。


  季五被叫進去了,外院的僚屬們得知消息氣急敗壞地趕來。內院女眷眾多,不便前往,隻能聚集在前院的大堂等候消息。


  各院的姬妾和兒女們早已侍立室外,焦急等候,唯獨華桐院無動靜。侯爺昏倒前囑咐薑氏,除非他死了,否則不要驚動小女兒,還讓親兵將府邸團團圍住。


  大家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也不敢多問。


  約莫半個時辰後,宮裏的內官孫德成率醫官們匆匆趕到。


  ……


  翌日寅初,華桐院一如既往的清冷。元昭依時醒來,簡單洗漱,換上武服到院裏練功。等練到一半,洛雁和石氏兄弟帶著另外四名少年侍衛躍入場中陪練。


  少年侍衛打第一輪,成年侍衛打第二輪。車輪戰,讓郡主練到力竭為止。


  元昭剛要舉劍,意外發現少年侍衛少了一人:

  “咦?武溪呢?”


  “蘭夫人把她召去了。”洛雁答道,生怕她追問,“郡主,看劍!”


  哦?四娘?元昭微訝,來不及多問,侍衛們的劍已刺到眼前,她果斷出招抵擋。四娘可是武溪的準婆婆,可能受昨晚的大婚影響,提前培養婆媳感情吧?


  元昭一邊對打,一邊胡亂猜想。


  一個時辰後,練完功,讓婢女伺候沐浴洗漱,換一襲暗花白錦深衣,府裏給她做的。梳兩個高高的朝天髻,隻綁發帶,素麵朝天,懷著激動的心情去請安。


  她的日常生活模式雷打不動,走著走著,突然察覺氣氛有點不對。她瞅瞅身後兩邊,蓮裳、芝蘭侍立左右,身後是兩名小婢女,銀杏、銀朱和碧環守院。


  陣形和往常並無區別,唯一異常的,是幾人的言行在離開華桐院之後,便不似往日那般活躍輕鬆了。


  “你們怎麽了?”元昭瞅著蓮裳問,“方才還好好的。”


  突然發問,身後的婢女們瞬間動作硬直,僵住原地一動不敢動。時常到各院打探消息的蓮裳更是頭皮發緊,牽強在扯扯嘴角,嘿,嘿嘿,回道:

  “沒事,郡主,快走吧!時候不早了,夫人該著急了。”


  元昭:“……”


  睨她們一眼,並不為難,反正不管她們說不說,她都要去前院的。想畢,剛要走,忽又停下,睨了芝蘭一眼:

  “你去,把洛雁叫來。”


  “諾。”


  芝蘭連忙退出行列,轉身飛快往華桐院方向跑。元昭深呼吸一下,毅然轉身加快腳步。走了一路,她發現府裏一切喜慶的燈籠彩帶什麽的已被統統取下。


  沿途的奴仆見了她,雖有行禮,但神色慌張,不禁心情沉重。


  她不再是快步走,而是一路小跑往前院衝。蓮裳見狀,連忙跟上一邊追一邊喊:


  “郡主,夫人不在正堂,在北院。”


  北院?那是父親的院子!


  元昭神色一變,轉身飛奔而去,轉眼就把婢女們甩在身後。衝進北院的洞門,隱約聽見裏邊傳出一陣細微的啜泣聲,她頓時感到四肢發軟速度慢了下來。


  沿著石徑往院裏走,很快,她看見兄長和阿姊們都圍守在父親的寢室門外。原本今早應該高高興興出來給父母敬茶的三哥,正哭喪著臉捶打自己的頭顱。


  “二哥,三哥,姊姊……怎麽了?”元昭緩緩走近,囁嚅地問,“阿爹怎麽了?”


  “郡主。”


  一夜未眠的武溪看見她來,率先過來請安。除了世子二哥夫婦,其餘兄姊強忍悲傷過來,一一行了禮。


  “到底怎麽了?”未知答案,元昭也已紅了眼眶,“阿爹他……”


  “你莫慌,父親沒事。隻是身體抱恙,需調養些許日子。”至於別的事,侯世子眼眶通紅,朝武溪示意,“你來給郡主解釋。”


  元昭聞言,期待地望向武溪。


  於是,武溪將昨晚之事娓娓道來——


  事情是這樣的,在武楚,男女論及婚嫁時,雙方年輕人是不見麵的,頂多瞧瞧悄悄地偷看。


  眾所周知,定遠侯府的三公子久征在外,鮮少在京,婚事由府裏的兩位夫人與女方家長議定。


  宋家女子得知伯娘將她許配給那個隨時被抄家滅族的侯府,頓時嚇得心神俱裂。求生欲強的她一咬牙,膽大包天地想出一個損法子來,讓貼身婢女替嫁。


  兩位夫人見過她,可新郎沒見過。


  等入了洞房,明早出來敬茶被兩位夫人識穿,便一切都晚了。宋府深得聖寵,而定遠侯府是名氣顯赫,實力不足,身為前朝餘孽敢把宋府怎樣?


  隻要皇家出麵保宋家,定遠侯府便隻能咽下這個啞巴虧。


  殊料,人算不如天算,侯府三公子在婚前也悄悄見過宋家女子一麵。鳳氏生怕不合兒子的意,帶他偷偷去見的。


  他在洞房看見新娘的真容,立馬退出寢室讓母親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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