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番外7 我覺得你會亂來
鄒茜恩在畫室裏待了一整天,一幅畫才完成不到三分之一。她今天的打卡又要斷了,簡直逼死強迫症。
學會的技巧越多,下筆越慎重,本來該是好事,可鄒茜恩仔細端詳,總覺得跟以前相比少了些隨心所欲的靈氣,多了精心雕琢的痕跡。
一時也判斷不出兩者哪個更好。
她向來不是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想不通就把問題丟一邊,抻著懶腰出了畫室,往客廳走。
鄒茜恩摸了摸口袋,重回畫室拿起遺落的手機,一看時間已過了九點。
聞朝還沒回來。
姚媽也沒休息,坐在客廳裏看電視。她一般都是等聞朝下班回來以後,問一句他需不需要吃宵夜,如果不需要,她再回房睡覺。
鄒茜恩默默坐到沙發上,跟她一起看電視。
姚媽問:“不去休息?”
鄒茜恩目不斜視:“我看會兒電視。”
姚媽找到遙控器遞給她:“你換個自己喜歡的節目吧,我看的這都是家長裏短的電視劇,你肯定不愛看。”
“沒事,我就隨便看看打發時間。”鄒茜恩說。
姚媽把遙控器放茶幾上,盯著她的側臉,笑著說:“在等聞朝啊?”
鄒茜恩扭頭看她,嘴硬反駁:“我才沒有等他,我就是畫畫累了,出來放鬆放鬆,等會兒就去睡了。”
聞朝早上出門前說了“晚上見”。
到十點一刻,家裏的門鎖傳來動靜。鄒茜恩早上起太早,瞌睡打個不停,努力撐著眼皮才沒有睡過去。她脫了鞋,腳踩在沙發邊,下巴搭在膝頭。門打開時,她猛地抬起下巴,轉頭看向玄關。
聞朝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裏,她眼底的困倦頃刻一掃而空。
“你們怎麽都沒睡?”聞朝往裏走,手指輕揉著眉心緩解疲勞,“有點事耽誤了,回來晚了。”
姚媽打了個哈欠,說:“等你呢,吃宵夜嗎?”
聞朝搖頭,看向鄒茜恩。
鄒茜恩穿上拖鞋站起來,看到他回來她就放心了:“我畫了一天畫,陪姚媽看會兒電視換換腦子,正準備去睡覺。”
沒等聞朝有所回應,她就急匆匆地離開客廳,往自己的房間走。
姚媽看著她倉皇而逃的背影,笑得合不攏嘴,壓低聲對聞朝說:“她就是嘴硬,九點過幾分就從畫室出來了,特意坐在客廳等你,拿我這個老婆子當借口呢。我好幾次看到她都差點睡著,眼皮都快睜不開了,還強打精神盯著電視。”
聞朝輕輕一笑:“我知道。”
“行,不打擾你,我先去休息了。”姚媽拿遙控器關了電視,順口問,“明早想吃什麽?”
“跟她一樣,吃中餐就行。”
姚媽說了聲好。
聞朝:“不給茜恩熱杯牛奶?”
姚媽答道:“那會兒問過她了,她說不喝。”
聞朝嗯了聲,目送姚媽回房。他扯開領帶,攜著滿臉的倦色,步子邁得比往日緩慢。路過鄒茜恩的房間,他瞥了眼緊閉的房門,沒去打攪,回了自己的房間。
花十幾分鍾衝了個澡,聞朝裹著睡袍出來,吹幹頭發,想到姚媽說的話,到底沒忍住,走出房間,敲響了鄒茜恩的房門。
“睡了嗎?”他問。
裏麵傳出一聲微弱的“沒睡”,聞朝手握住門把:“那我進來了?”
鄒茜恩:“等等。”
同樣剛洗完澡的鄒茜恩,衝回衣帽間找內衣,以前都沒發現女人穿內衣是一件這麽麻煩的事。
她收拾好自己,對著鏡子照了照,撫著胸口順了順呼吸,走過去拉開了門。
聞朝立在門外,穿著純黑色的睡袍,襯得脖頸那一塊露出來的皮膚格外白。短發剛吹幹,有些微的潮意,目光微垂,眼眸深邃又逼人。
鄒茜恩扒著門,仰起腦袋看他:“找我說什麽?”
她穿著淺黃色的兩件套長袖長褲睡衣,頭發即便在開門前特地梳順過,也還是顯得蓬鬆的,毛茸茸的,讓人想到曼基康矮腳貓。
鄒茜恩見他隻是盯著自己,也不說話,有些不好意思:“嗯?”
“不說什麽。”
聞朝躋身進來,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了下來。不同於前幾次的蜻蜓點水,是攻城略地般的侵占,叫鄒茜恩應接不暇,不消片刻就隻剩掛在他身上的力氣。
的確是不說什麽,他是要做什麽。鄒茜恩跑神地想。
鄒茜恩沒計算時間,不知道他們吻了有多久,總歸是耗盡了她胸腔裏的氧氣,差點讓她窒息。
聞朝終於放過了她,她卻站立不穩,依舊沒出息地趴在他懷裏。
“姚媽說你為了等我,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都沒回去睡覺。”他雙手攬著她,歪頭在她耳邊低聲說,伴隨著不明顯的喘息聲。
鄒茜恩埋了埋頭,臉頰和耳朵都是紅的,反正可以歸結於接吻的原因,她沒所顧忌地說:“姚媽真是個小報。”
聞朝笑問:“什麽叫小報?”
“就是愛打小報告。”
“她說的難道不對嗎?”
“……”
鄒茜恩選擇不回答。都怪他,她現在完全不困了,大腦甚至還有點興奮。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鄒茜恩稍微平複了些,從他懷裏退出來,沒看他的臉,低頭絞著手指,問出一句。
聞朝跟她學習了坦誠的好品質,沒掩藏,直言道:“本來是想找你說說話,見到你以後就想到了這個。”
鄒茜恩:“……”
兩人站在房間門口說話的畫麵實在奇怪。鄒茜恩叫聞朝進來,她把門關上:“你原本要跟我說什麽?”
“忘了。”聞朝繼續坦白。
鄒茜恩牽著他的大手,十指相扣那種,她沉思了幾秒,開口道:“忘了就忘了吧,現在是我有話跟你說。”
聞朝做出認真傾聽的樣子:“你要說什麽?”
“你別這麽正經!不是重要的事。”鄒茜恩搡了他一下。
“你說。”
“今天有一位出版編輯找到我,想邀請我給一本實體書畫插畫。”鄒茜恩讓聞朝不要那麽正經,她自己卻忍不住正經起來,一臉嚴肅,“根據編輯的描述,插畫蠻重要的,統共要畫十二幅,全部是油畫。”
聞朝認認真真聽完,笑著說:“恭喜。”
“我都還沒接下這個單子呢,先別說恭喜。”
“為什麽不接?”
“我擔心我會搞砸。”鄒茜恩對他剖出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我一開始受你的鼓勵重拾畫筆,純粹是興趣使然。後來慢慢找到一點充實感,把畫發到微博後,陸陸續續收獲到一些認同感。我還停留在最初的感覺上,就是單純畫自己喜歡的內容。倘若接下這個單子,就意味著要按照編輯提供的文字內容作畫。我很怕我畫不好,最後讓人家失望,還浪費了彼此的時間。”
兩人聊著聊著就到了床上,有那麽點夜談會的意味。
聞朝半摟著她的肩膀,側目看著她:“你沒有開始做,怎麽就知道做不好?你有沒有聽說過‘完成比完美更重要’這句話?首先你得完成它,才有能力去評價它完不完美。你不去做就永遠無法知道它的結果如何。”
鄒茜恩搖搖頭:“沒聽說過。但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這就對了。”聞朝說,“即使搞砸了也沒關係,頂多對方不采用你畫的插畫,你可以把畫稿發出來,興許會有別的人欣賞它們。你是沒有任何損失的。你不缺這筆錢來維持生計,也不缺時間和精力,哪怕不接這個單子,你日常也是會花時間去畫畫。”
鄒茜恩捂住臉:“你平時談判都親自來嗎?你怎麽三言兩語就把我說服了,我還跟出版編輯說多考慮幾天。”
聞朝也不想左右她的想法:“或者,你想多考慮幾天也行。”
“不,我想好了,我決定接單。”鄒茜恩拿起正在充電的手機,準備給悠藍答複,突然發現時間不早了,改口道,“我還是明早再給她發消息吧。”
聞朝:“真的不考慮了?”
鄒茜恩:“嗯,我現在充滿幹勁,恨不得馬上開工。”
聞朝笑起來,看著她烏黑明亮的眼眸,隻覺滿身的疲憊都被清掃幹淨了,一種被治愈的感覺。
“那就睡覺吧。”聞朝按了下她的額頭。
鄒茜恩熄了大燈,房間一霎陷入漆黑。她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勁,在黑暗中問道:“你不回去嗎?”
聞朝這會兒身子犯懶,黑眸微眯,躺在她粉色的小碎花被子裏不想挪動,輕聲問:“可以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鄒茜恩看不見聞朝的表情反倒放開了,跟小鴿子似的,嘀嘀咕咕,“又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反正你是正人君子,肯定不會亂來。”
聞朝同樣看不見她的表情,聞言,輕輕揚眉:“這麽相信我?”
鄒茜恩頓了頓,遲疑問:“你會亂來嗎?”
聞朝鄭重道:“不會。”
鄒茜恩剛想說“我就知道你是君子”,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出口,聞朝就緊跟著接上一句:“但我擔心你會亂來。”
鄒茜恩:“???”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鄒茜恩抬腳踩在他大腿上,將他往外推:“你不要睡我的房間我的床了,你回你自己的房間睡你自己的床。”
聞朝摸索著拽住她的腳踝,將她拖到自己懷裏。
鄒茜恩呼吸停滯了一秒,在黢黑一片的環境裏瞪大了眼睛,喉嚨裏一連串的“啊啊啊”全部卡住,化作起伏不定的心跳聲。
“鑒於那晚你太不老實,我決定,趁你徹底睡著前,先把你‘五花大綁’,免得你滾床底下去了。”聞朝邊說邊用手臂鎖住她,“好了,睡吧。”
鄒茜恩想說,這樣你讓我怎麽睡得著?
——
聞朝覺得,昨晚睡在鄒茜恩床上的決定是個徹頭徹尾的錯誤。
她睡相不是不太好,是太不好了。沒了兩床被子的阻隔,她更肆無忌憚了。即使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她睡著以後還是會作亂,害得他一晚上醒好幾次。
早上鬧鈴響起的時候,聞朝睜開眼睛看著天花板,居然感到解脫。
聞朝別過頭看向枕邊人,她側躺著,沒被鬧鈴吵醒,手抱著他的腰,兩條腿緊緊纏著他一條腿,真就一韌性十足的橡皮糖。
“鄒茜恩,我上班要遲到了。”
鄒茜恩睡得迷迷糊糊,鬆開手腳,放過了他。
聞朝坐起來,捏了捏被壓麻的胳膊,一條腿屈起,見她翻個身繼續睡,跟豬一樣:“你不打算起床?”
他昨晚還跟姚媽說,早餐跟她的一樣,結果她就沒打算起床跟他一起吃早餐。
鄒茜恩晃了晃腦袋,她隻能偶爾早起,做不到連續早起。睡懶覺是她的愛好,剝奪愛好會失去樂趣。
聞朝沒再叫她,起身出了房間,回自己房間換衣服、洗漱。
——
鄒茜恩睡到九點多才醒過來,坐在床上迷瞪著雙眼醒神,腦海裏自動閃過幾個不連貫的片段,她一時不確定是夢境還是現實。
聞朝似乎叫了她起床,但她沒起來。
鄒茜恩望了眼身邊空出來的位置,仿佛還殘留著他身上的味道。鄒茜恩不知想到了什麽,倏地扯高被子,捂住自己下半張臉,兩隻腳在被子裏歡快地撲騰。
不是夢境,是真真切切的現實。
他們昨晚又睡到了一起。跟那回生病情勢所迫不一樣。
鄒茜恩趕緊拍了拍臉,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翻身下床,去衛生間洗漱,再到餐廳吃熱過一遍的早餐。
陽光無限好,從玻璃窗照進屋裏。鄒茜恩蹺著腿,晃動著拖鞋,吃完早餐後,優哉遊哉靠在椅背上玩手機。
她給了悠藍答複:“我已經考慮好了,準備接下這個活兒。”
悠藍仍然是秒回:“太好了!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鄒茜恩:“謝謝你喜歡我的畫,我一定努力畫好它們。”
悠藍:“粥粥老師的畫很有個人色彩!”
悠藍:“我稍後把插畫的文字版內容和合同一起發到您郵箱裏。您在微博公布的那個郵箱地址是可以用的吧?”
鄒茜恩:“對。”
定下這件事後,鄒茜恩就回房找出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開機,登錄郵箱,發現未讀郵件裏有十幾封。大多是通過微博找來的,想跟她約畫稿,擔心發私信她看不見,於是給她發郵件。
鄒茜恩一條條往下點開,其中一封郵件,沒有任何文字,隻有十幾張照片。
左下角第一張小圖是一對男女的親密照,鄒茜恩移動鼠標點開“預覽”選項,看清了那一男一女分別是聞朝和俞靜。
她的心一瞬從雲端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