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塵埃落定
十月份過去了三分之二,寧蘇意在周一例會前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她站在辦公桌邊,準備出去,被一個電話打斷,隻能先留在辦公室,朝門口等著她的琳達打了個手勢,讓她先過去。
琳達點了點頭,離開時把門關上。
寧蘇意重新坐下來,翻著桌麵上的文件,接通電話後附在耳邊,電話裏頭的聲音也是陌生的,問她是否是寧蘇意。
寧蘇意表明身份,對方說自己是房產經紀人,之前寧老先生的房產都由他經手辦理,現有一名叫寧宗城的男子欲處理掉一棟位於君山的別墅,不知寧蘇意是否知情。
對方還說:“先前寧老先生辦理業務時,預留了家人的名字,我這邊打電話跟您核實一下。”
寧蘇意不大了解相關知識,頓了幾秒,疑惑地問他:“寧宗城要處理掉君山的別墅?他是想托你賣掉?”
“是的,寧先生可能是著急用錢,跟我講盡快處理。”房產經紀人說,“他手裏拿了完整的房產證件等資料,如果您這邊沒問題,我就為他辦理。”
寧蘇意合上桌麵的文件,拿起來站起身往外走,安全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既然他手續齊全,讓你辦理那就辦理吧,我沒什麽問題。”
爺爺的遺囑上寫得清清楚楚,位於君山的兩套別墅由寧宗城繼承,房子給了他,處理權在於他,他是想自己住還是賣掉,跟她沒關係。
房產經紀人也是知道這一點,打來這個電話不過是形式主義,沒有實用。
寧蘇意走出辦公室,把手機調成靜音,目視前方朝會議室走去。
九點一刻,會議開始了,寧蘇意坐在首位,雙手交叉擱在左邊,麵前是一杯剛泡好的碧螺春,她一口沒喝,專注地聽底下人匯報各項工作進度。
輪到寧屹揚,他站起來,理了理衣襟的下擺,將身後的椅子往後推了一點,一副要大施拳腳的預兆。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大施拳腳,就被走廊裏一陣嘈雜的聲音給打斷了。
按說會議室裏隔音效果很好,可架不住說話的人太多,以及嗓門太大。寧蘇意一瞬間想到寧宗城在公司裏鬧的那一天。
那時爺爺去世不久,秦世伯協同她在集團坐鎮,會議還未徹底結束就被貿然出現的寧宗城擾亂。
那天的場麵到現在回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寧蘇意打了個暫停的手勢,對自己左手邊負責做會議記錄的琳達說了聲:“琳達,去看看出什麽事了。”
琳達的手從筆記本鍵盤上移開,沒關掉錄音設備,站起身來,高跟鞋的聲音蕩在會議室裏,漸漸靠近門邊。
她推開了一扇磨砂玻璃門,走廊裏的說話聲清晰了一些,順著開啟的門縫傳到與會人員的耳中。
“什麽情況?他們來找誰的啊?”
“嚇死人了,突然湧進來一群穿製服的人。”
“朝寧董辦公室去了,找寧董的?”
“不知道啊?幾個高層現在都在會議室裏。”
琳達出了會議室,瞧見幾位穿著警服的人員從麵前經過,往寧董的辦公室方向走去,她連忙追上去:“您好,請問你們……你們找誰?”
琳達勉強定神,然而一出口,話音還是泄露了一絲怯意,說完話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心裏敲起了小鼓。
為首的男人正是周民寒,聽到詢問聲轉過身來,執行公務的過程中板正又冷肅:“請問寧屹揚在不在?”
不是來找寧董的。這個認知讓琳達鬆一口氣,轉瞬又提起一口氣,寧經理?
琳達:“他在會議室裏。”
一行幾人跟著琳達往回走,琳達走到會議室門外,對他們說了聲“稍等”,自己推門進了會議室,掃了眼站起來準備匯報工作的寧屹揚,快步走到寧蘇意身邊,彎著腰在她耳邊說:“寧董,外麵來了幾名警察,說是過來找寧經理。”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是以,哪怕琳達刻意壓著聲音,眾人還是聽到了模糊的字眼,警察過來找寧屹揚。
一時間,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前方的PPT上,紛紛看向佇立的寧屹揚。
寧屹揚自然聽到琳達說了什麽,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又鬆開,再次攥緊了,反複幾次,顯示他內心遠不如表麵上看到的平靜。
他看著桌麵上的文件,想要裝出事不關己的樣子,聽見寧蘇意說:“會議暫停,請他們進來。”
琳達慌慌張張地跑出去打開了會議的大門,讓幾個人進來,隨後站在走廊裏對兩邊看熱鬧的人斥了一聲:“都沒事可做是嗎?”
大家好奇心再強也按壓下去了,各自回了工位。
琳達剛準備把會議室的門關上,就聽見方才與自己講過話的那名警察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寧屹揚先生,我們懷疑你涉嫌一起謀殺案,現依法對你進行逮捕。”
滿室嘩然。
大家麵麵相覷,低聲議論,紛紛表示不敢置信。
琳達轉過身,瞧見那名警察出示了證件,然後給寧經理的手腕戴上了她隻在電視裏見過的銀色手銬,將他帶走了。
人快要走出會議室,寧屹揚才想起來掙紮:“憑什麽?你們有什麽證據?我要告你們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他一身黑色西裝,領口雪白,頭發用發蠟定型,一張天生的好皮囊配上不菲的裝飾,端的是豐神俊朗,可那張優越的麵龐在恐懼和不服的情緒中顯出猙獰,眼神也化為陰鷙,當真醜陋無比。
周民寒推了下他的肩膀,厲聲示意他老實點:“既然能將你帶走,說明我們已經掌握了充分的證據,勸你最好不要做無謂反抗。當然,你也可以請辯護律師,我們不回剝奪這項權利……”
之後隨著會議室的門關上,他們的聲音聽不見,身影更是看不見,徒留滿室的寂靜。
“這……這怎麽回事啊?”其中一個部門主管推了推滑到鼻梁下麵的眼鏡,實力演繹了什麽叫“跌破眼鏡”,眼鏡雖然沒破,也差不多了。
眾人望向坐在首位巋然不動的寧蘇意。
寧蘇意慢慢平複著起伏的心緒,抬眸看向寧屹揚走後空出來的位子,視線順位到下一個匯報的財務部門主管的身上,抬了抬下巴:“繼續。”
財務部門經此一事,腦子一片恐怕,忘了自己要匯報什麽,站起來半晌沒發出聲音,足有半分鍾,他才想起來要匯報的內容,額頭已經出了一層汗。
——
會議結束後,所有人都有點蒙,後半段基本沒心思聽其他人匯報了什麽,隻能寄希望於回頭去看會議記錄。
滿腦子都是警察進來時說的那句話:涉嫌一起謀殺案。
謀殺……
光是這兩個字都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寧蘇意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脫掉外套扔在沙發上,給自己倒了一杯溫水,站在落地窗邊喝完。
當初井遲告訴她,他跟一位警官聯係上,表示車禍一事沒那麽簡單。她那時候對寧屹揚的懷疑是百分之五十,仍有百分之五十相信不是他做的,這起車禍隻是一場意外。這樣的意外每天都有可能發生。
後來,周警官收集到一些證據傳過來,她每一根神經都是緊張的,想著事情能夠盡快水落石出。直到琳達發現通話記錄裏有寧屹揚的情人的號碼,她對寧屹揚的懷疑從百分之五十增加到百分之八十,隻差最關鍵的一環。
在這之後,警方展開緊密調查,她這邊沒收到一點消息,井遲那邊也說周警官沒再聯係他,讓他耐心等待。
寧蘇意把注意力轉移到工作和生活上,不想為了這麽一件事攪得自己終日惶惶,於是,過了幾天平靜的日子。
再到今天,警察逮捕了寧屹揚,一切看似明朗,雨過天晴,她的心裏卻沒有一絲輕鬆和落定的感覺。
沐浴在許久不見的太陽光裏,寧蘇意眯著有些酸澀的眼,默道,不知爺爺泉下有知作何感想,會否後悔當初不遺餘力找回流落在外的家人。
手機鈴聲響了,寧蘇意仰了仰頭,走回辦公桌旁,拿起上麵的手機,眉眼流露出一絲疲憊。
井遲打來的電話。
“周警官跟我說,找到了重要證據,肇事者那邊對寧屹揚雇傭自己製造車禍一事供認不諱,人證物證都有,寧屹揚要被移交司法機關處理。”
他簡單概括了事件,寧蘇意聽完“嗯”了聲,坐在椅子上,沒拿手機的那隻手搭在桌子邊緣:“開會的時候,周警官過來了一趟,帶走了寧屹揚。”
井遲以為她不知道,倒是沒想到周民寒動作那麽快。
電話裏安靜了片刻,井遲問:“你還好嗎?”
寧蘇意揚了揚唇,笑得不大自然:“還好啊,我爸媽他們可能還不知道,我得提前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是該提前跟他們說,不然等他們從別處知道,得接受不了了。”井遲說著,很快轉移了話題,“酥酥,我中午過去陪你吃飯吧?”
寧蘇意笑了下,這回倒很自然:“不用,我真沒事。這個結果不在我意料之外,我就是心情有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