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愁滋味
沐家大院中,小沐霜一正坐在小板凳上,皺著眉頭認真學寫霜字,這個字筆畫這麼多好難寫,可是爹爹回來要檢查,唉,回過神來準備認真寫的沐霜一就聽到隔壁傳來韓於蘇奶媽咬牙切齒的聲音,「一天天光知道去大街上遊盪,不好好做功課,還敢頂嘴」。聽到這,沐霜一偷偷看了一眼親娘,「小孩子不要管,接著寫你的,」親娘點了點那個東倒西歪的霜字。沐霜一連忙點點頭,心裡卻還想著韓於蘇該怎麼辦,夜幕降臨,沐霜一搬來小板凳站在閣樓窗邊望向鄰院跪著的韓於蘇,奶聲奶氣的問道:「韓於蘇,你為什麼又被罰了」
「……」
「韓於蘇,你要不要吃東西啊?」
「……」
「韓於蘇,韓於蘇你說話呀」
「……不用」
明明還只是個小人兒,說話卻冷冰冰的。小小的沐霜一看著跪的板正的韓於蘇,沉默了一會兒就下去了。小韓於蘇望了望那高高的樓台,眼眸垂了下去。為什麼不喜歡去學堂呢?或許是因為討厭那裡的人,或許是因為討厭這裡的人?也許,是因為自己是沒人要的孩子,上學堂反而更叫人笑話。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人輕輕喊「韓於蘇,韓於蘇」,韓於蘇望了望四周,燈都熄滅了,他起身開門發現沐霜一正弓著腰笑瑩瑩的看著他,「韓於蘇,我帶了好多吃的」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衣肚子,韓於蘇趕緊拉她去了巷口裡,沐霜一炫寶一樣,從上衣內掏出來兩個包子和一個雞腿,還有一些小水果,「我從廚房拿的,你快吃吧,」
韓於蘇望向沐霜一,兩個人都笑了起來,其實兩家來往並不深,沐家因為沐老爺官職原因剛搬來京城不久,韓於蘇已經在這生活了兩年了,可是,兩家孩子已經玩的很要好了。
「你為什麼不去學堂」
「……不想去」
「我爹說,大丈夫都要識文斷字的,」
「我早就會了」小韓於蘇傲嬌的說著。
夜,慢慢席捲了這整個街,兩個小小的人兒蜷縮在一起,直至沐府開始躁動的找沐霜一,兩人才分開。這一夜的事情除了風和月亮,誰也不知道。
後來,韓於蘇還是冷冰冰的模樣,大家都不明白為什麼沐霜一這小鬼頭喜歡黏在他身邊,只是都是小孩子也就任由他們這樣去了。
大約過了春季,沐霜一跟著小玉姐姐去街上玩,走到一家店時,霜一看見橋面上坐著一個正在吃糖葫蘆的小孩,小男孩搖擺著雙腿,開心的吃著糖葫蘆。霜一看著饞,就不知不覺走到了小男孩面前,,眼巴巴的望著小朋友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盯著小孩的糖葫蘆望,過了一會兒小孩停住了動作,
問她「你是不是想吃」
「好吃嗎?」
「好吃啊」
「對吧,糖葫蘆就是很好吃」
「你要吃嗎?給你咬一口」
說完,小男孩把糖葫蘆遞給沐霜一,沐霜一嘿嘿一笑。
「那我就吃一口」
說著沐霜一就張大嘴巴去咬,誰知胳膊肘被人抓住,整個人一下就被拽走了「沐霜一,你怎麼亂吃東西」迎面就看到韓於蘇黑著的臉,霜一看著韓於蘇來了立刻說「糖葫蘆很好吃啊」,「你不要亂吃別人的東西,你想吃我給你買」韓於蘇其實也只是大沐霜一一歲而已,奶凶奶凶的教訓沐霜一,那個吃糖葫蘆的小孩卻很認真的說「我不是壞人,我是南寧府的小王爺」剛說完,就有人慌慌張張的喊著「小公子,你下次可別亂跑了」,那個白白凈凈的小孩卻突然把糖葫蘆塞到霜一手裡,氣沖沖的對韓於蘇說「我不是壞人!哼」
說完就氣沖沖的走了,只留下韓於蘇和沐霜一面面相覷,沒一會兒玉兒姐姐也出來了,看著霜一手裡拿的糖葫蘆驚訝極了,細細問后,霜一問玉兒姐姐「我能吃嗎?」玉兒想著也不是什麼要緊東西,就點點頭。霜一卻拉著韓於蘇的手,把糖葫蘆遞給他,「蘇哥哥,你要不要吃一口啊?」韓於蘇卻生氣般說「我不吃別人吃剩下的東西,」說完就甩頭走人。霜一卻氣嘟嘟的說「哼,不吃就不吃,糖葫蘆多好吃啊」邊說邊咬一口,故意砸吧砸吧嘴,像是在給韓於蘇賭氣。玉兒看著這倆孩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唉,這真是一對小冤家!」
這樣的時光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有一天些許僕人和一輛馬車突然停在了韓於蘇家門前,馬車裡下來了一位貴人,看見沐霜一的父親還親切的走向前來打招呼。不知說了些什麼,來人也熱熱鬧鬧的把韓於蘇接到轎子里,給帶走了,沐霜一依偎在自家門前,看著被一群人圍著的韓於蘇,最後被帶走。
後來,聽說韓於蘇的爹爹立了很大的功,所以將他帶了回去。
六年後。
沐府後院,只見一到身影躡手躡腳躲過所有人,悄悄打開後院門溜了出去,跑出去自言自語「就沒有能困住我的門」,轉身間的得意之情仍未褪去,這就是長大后的沐霜一。
如今的沐霜一已經長成一個落落大方的女孩子,面容姣好,滿臉的少女氣息。只是越長大越跳脫,喜歡熱鬧也能製造熱鬧。這次偷偷摸摸的出來也是為了拜訪傳說中的宮廷畫師。走到約定好的小巷內,秋凝果然在那裡等著了。秋凝是霜一最要好的姐妹,也是南寧府的千金,前幾日,秋凝無意說起要去宮廷畫師家拜訪,霜一也想去,她向來喜歡這些玩意,秋凝就提議不如一同前去,只是霜一知道父親肯定不允許,沐老爺一向認為讀書才是正道,畫畫只是旁門左道。但是這怎麼困得住霜一呢?小菜一碟。
秋凝看著霜一過來,立刻撲了上去「小霜霜,好久沒見啊~」說來也怪,秋凝雖是王府千金,尊貴出身,卻毫無半分高貴架子端著。兩人也是一次宴會上,不打不相識,如今卻要是極要好的朋友。
聽聞京城名畫師,李老先生,原為皇室御用畫師,近幾年因年歲已高,辭去官職,在京城定居,多少人想拜入門下,李老不堪其擾,不見外客。非熟人不可見。秋凝父親和李老素有來往,故秋凝可以去拜訪。這一次就是千辛萬苦找到的機會,才能帶霜一開開眼。
兩人到了畫師家中后,按照之前說好的,霜一一聲不吭,只跟在秋凝後面靜靜欣賞畫即可,可一進門看到堂前掛滿畫,霜一就按捺不住自己激動的心,實在是忍不住感嘆大師精湛的畫技,不單單隻是一種畫,竟然是多種多樣的,山水、風景、鳥獸、蟲魚皆有,栩栩如生,真是令人稱絕。看的投神,霜一不禁感慨「這可真是嘆為觀止啊,太厲害了」,那老人家聽了這誇獎看著霜一小小年紀不由得驚奇「你這小小的女娃娃竟也懂得賞畫?」,霜一雙手抱拳道:
「大師筆下之作,情態形色俱若自然,筆韻高潔為工,晚輩有幸觀之,是晚輩的福氣」,
聽到這,老人更是認真打量霜一,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頗有領悟,那你說說我這幅畫畫的如何」說著老人隨手指了一副山水畫,山峰高聳,鳥群展翅,水榭亭台,遊人駛船「晚輩愚鈍,只覺一切都像真的一樣,鳥像要飛走,自己好像就在這畫中的船上看著這風景,只覺得人生愜意極了,」老人家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寫意其中,肆意洒脫」霜一望向秋凝,卻瞧著秋凝正開心的朝自己點頭,心中微微一松,老人看起來對霜一的話很滿意,「今日難得遇見懂畫的小姑娘,你可有喜歡的,老夫送你一副」聽到這話,霜一兩眼放光「真的嗎?您真要送我一幅畫嗎?」這也太激動人心了!老人點了點頭,霜一扭頭開始專註找畫,挑來挑去,終於相中一幅摺扇,在靠近扇柄處乃墨繪一蘭花,扇面上方是竹葉映襯,還有題字「風姿素雅凌霜傲雪」,專心賞畫的霜一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緩緩走進一個人,倒是秋凝驚訝道:「堂哥,你怎麼在這?」聞聲,霜一不由得扭頭看向來人,只見來人一襲綉紋的冰藍色華麗長袍,身軀高挺而修長,見到李老后微微低頭,以示行禮。李老也簡單點點頭。沐霜一一頭霧水的看向秋凝,卻見秋凝一幅苦瓜臉,像是見到了瘟神。鍾奕並不理睬秋凝,直徑看向霜一。「秋凝,這位是誰?」聽到被問及,霜一才認真打量來者,一抬頭就撞見了鍾奕的目光,霜一腦子裡一瞬間就想到了「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這是剛從詩里學到的詞,沒想到就真遇到這樣的人了,
「啊~這個是~我的……好友,好友!」
秋凝連忙拉上霜一,「霜一啊,這個是我哥哥」
秋凝笑眯眯的樣子讓霜一內心打寒顫。
鍾奕卻不依不饒,「哦?家住何處?」
這人來審問犯人呢?只是自己偷偷出來的,為了節外生枝,霜一連忙說到「我爹娘就是一街井小販,秋凝小姐人好,知道我愛看畫,今天特意帶我來看」霜一笑嘻嘻地裝傻充愣。連秋凝都跟著一起瘋狂點頭,是這樣的!沒錯!!!
鍾奕看著霜一這不卑不亢,輕鬆自在模樣,甚至有戲耍的意思,也不拆穿,一旁的秋凝見狀,連忙拉住了他「表哥,你來幹嘛呀,趕緊忙去吧!正事要緊啊!」硬是要把奕王支走了,這還不夠,秋凝一直督促霜一快點選,恨不得馬上就走。
而此刻的霜一手已經伸向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扇畫。一想到自己真的能擁有它,就覺得好開心啊哈哈哈,誰知半道上一隻手過來直接拿走了畫。
霜一笑開花的臉一瞬間成迷茫的表情,順著那雙手看了過去。是鍾奕。鍾奕看著霜一那副要吃了他的表情,立刻就懂了她也看上了這幅畫,湊過來說「這幅畫我早就定了,你看別的吧」
呵?看別的??我一眼相中的寶藏!讓我看別的!霜一嘆了兩聲氣「我能前來看大師的作品已經很知足了,怎麼還敢奢求什麼,只是能不能讓我再看看這幅畫,也算是告個別」鍾奕望著淚眼婆娑的霜一,沉思片刻后,將畫遞了過去。
霜一拿著扇子,卻一把摟入懷中,直接跑到大師跟前「大師!我選好了,就這個!!我就要這個!!」大師看了看,卻一臉為難的看著鍾奕,這是前些日子鍾奕已經定好的,只是沒想到有這小插曲,所以沒收起來……
「這……」
「難得我朋友喜歡,表哥,你就給她嘛」秋凝也幫著說話
「喜歡就拿去」
聽到這話,霜一滿心歡喜的將扇子收入懷中,兩人就準備告辭。奕王卻突然從霜一懷裡抽走了畫,挑眉看向霜一,又突然貼近輕語輕浮道「或者,你求我?」
求你?霜一看著奕王挑釁的語氣,勾了勾手指,待鍾奕靠近后,卻突然出掌,精準鎖住鍾奕喉嚨,一個翻身,按住鍾奕的後背,拿到畫。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鍾奕露出了幾分驚訝之意,一改輕浮,認真的看著霜一說:」「這幅畫,是我讓給你的」
而已經轉身的霜一聽了這句話,扭頭對著奕王露出了得意的小表情,嘴角上揚,說道:「這幅畫,是我自己得到的」
一出院,秋凝就投來了佩服的目光「沐霜一,我太佩服你了!竟然敢虎口拔牙!勇氣可嘉」
「哼,雖說是你哥哥,可此人舉止輕浮,實在令人作嘔」一想到剛才他說那話,自己一身雞皮疙瘩就要掉一地了。
「你太厲害了」秋凝還在鼓掌。
「怎麼了?那人是誰啊?」
「我表哥,有名的奕王……」
「什麼!他就是奕王,剛回京那個??」霜一一臉難以置信,聽聞奕王一直是個讓人頭疼的主,素來風流成性,雖說一直沒在京城,但他也成為人們飯後茶餘討論對象。
「對啊……你剛才戲耍他,可真是厲害啊」
「怪不得剛才……那麼噁心」
……霜一腦子裡突然想到「他會不會找我的事啊?」,但轉念一想,「哎呀不會的,他都不知道我是誰,啊哈哈哈哈哈哈」還好自己聰明,從這麼囂張跋扈的人手裡奪東西,氣一氣他,說不定還能壓壓他的盛氣凌人呢,想到這,霜一又開始興奮的欣賞畫。
回家后,霜一特意拿了物件把摺扇攤開擺放在桌子上,一整天瞅著它也覺神清氣爽。別人的梳妝台全都是胭脂水粉,霜一的梳妝台是去多是書和紙墨,沒事,就喜歡塗塗畫畫。
幾日後,父親告訴霜一要去赴宴,要穿的莊重一點。一般可以帶家眷的都是比較隨意的家宴,霜一和秋凝就是在這種宴會上認識的。路上霜一隨口一問「爹,我們今天去哪」
「奕王剛回京,辦了家宴」
奕王???霜一立馬變了臉色。自己前些日子剛和他結仇,這不是自尋死路嘛……
「爹,我就不去了吧」
「怎麼了?」
「這種大場合,我一個姑娘家,不太適合」霜一乖巧懂事的回話。
自家閨女自己最清楚,沐老爺瞥了霜一一眼,又在外面幹什麼了?」
「爹!你怎麼能這樣說我!我就是……不想去而已」親爹,真了解自己。
「為什麼」
「奕王不是名聲一向不好,咱們幹嘛要去」霜一小聲嘀咕著。
「霜兒,怎麼教你的?」沐老爺皺眉輕斥。
霜一咬咬嘴唇,唉。父親大人天天就說未知他人事,不論是與非。但是這個奕王是個意外啊,和他打過照面,還能不知道他啥樣。
「我聽聞韓家今天也來了?」一旁的沐夫人突然搭話,沐老爺點了點頭,「不錯」
韓家的???韓?這麼多年,只要一聽到這個詞,霜一就激動。
「母親,哪個韓家的啊?」霜一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兒時和他家小兒子玩的要好,後來被接走了,聽聞之前是太子伴讀,如今已經封了官,」沐夫人感慨道。真的是韓於蘇,嘻嘻嘻。「小時候,這孩子總是受欺負,長大了也算是苦盡甘來,你啊,就該向人家學學,別整天遊手好閒,到頭來什麼都不會。」
「那我想繪畫,你們又不肯」霜一又小聲嘀咕。
「你若非要將它作為學問,我們定是不肯,你若只是閑暇娛樂,也不是不可以。哪有女孩子家去做畫師?」沐老爺也知道自己閨女對這一行很熱愛,只是愛女心切,定然捨不得她走錯路。一下馬車,霜一就看到了秋凝翹首以盼,連忙撲了過去,「霜一,我剛還害怕你不來了呢」
「本來是不想來,但是我聽說了一件事,所以不得不來」說著霜一事情原模原樣說給了秋凝聽。
「就是那個你天天念叨的韓於蘇!??」秋凝早就想見見這個人了,被霜一誇的像謫仙。
「就是許久未見,不知道他變了沒有」
「我去問問我哥哥,他興許知道呢」說完兩個人手拉手跑去宴會中了。
結果是韓於蘇和他父親在中庭和奕王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