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幕後之人
“師爺!我怎麽覺得毛骨悚然”國遠瞧著地上的餓殍,從踏進閩縣的那一刻,他就渾身不自在。
向黔晉丟了一個白眼:“一個大男人,還怕這麽?”
婧琪忍不住裹緊紅色鬥篷:“別說國遠了,我都覺得如同置身於冰窖,手腳發冷。”
“哎!”向黔晉歎氣,提議道:“再往裏走走。”
三人牽著馬,緩步而行。
“你們看!”國遠指著前方,街道上撐著一口大鐵鍋,一個人正無力用大鍘刀鍘碎麥草,身後放一口半缸清水的大水缸。
隻見他把麥草放進水裏淘淘,再用一把特大號的鐵笊籬,把麥草撈出來倒進大鐵鍋裏,又抓起一把黃豆,混著麥草一起煮熟。
麥草還未煮熟,附近的饑民就已經等不及伸長舌頭,吃開了。
“你們在吃什麽?”婧琪大驚,人怎麽能吃這樣的東西,這可是牲口吃的。
饑民才不管她,把臉埋進破碗裏,不肯抬起來。
“婧琪”向黔晉拉著她,對於這些災民來說,有吃就已經不錯了。
婧琪甩開他的手,上前拉著切草的男人:“大叔,你們怎麽能吃這些!”
“不吃這些,就活不下去,現在口糧短缺,吃這些草渣子,也能活命”他餓得肚皮發緊,手腳發涼,哆裏哆嗦。
“這”婧琪無力的鬆開他,貝水村還在吃草根,可閩縣已經到了吃牲口草的地步。
向黔晉知道她不忍心,寬慰道:“算了,由他們去吧,我們還是先去知縣府衙。”
婧琪嗯了一聲,隨他一同前往知縣府衙。
閩縣府衙。燈火尤為明亮,舞姬們正在彈奏曲子,家仆們正端著各式佳肴絡繹不絕,光看這番景象,哪有什麽災情。
“嗬嗬嗬!你遠道而來,小弟在這裏敬你一杯!”說這話的人正是閩縣知縣賈大中。
“好說好說。”此人便是高要縣知縣田鬆。
一個捕快上前:“報,啟稟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賈大中正在興頭上,哪想見什麽人,不耐煩的催促道:“不見不見,沒看到我正在接待貴客,什麽人來都不見。”
“哎!別急”田鬆擺手:“來者何人。”
“她自稱順天府尹唐耀傑之妹!”
“唐耀傑之妹?”田鬆思量了一瞬:“順天府尹唐耀傑的妹妹。”
賈大中憤怒道:“張總管!這是怎麽回事?”他們不是派人在村外伏擊他們嗎?難受失手了。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出來,“回大人,屬下確定唐耀傑的妹妹已經墜入懸崖,不該回來的。”
田鬆微微蹙眉:“既然如此,為何這唐婧琪還會來找我們?”
“張總管,你能肯定?”
張總管搖頭否認。
“難道他們沒死?”賈大中冷哼一聲。
田鬆發了會兒呆,說:“這次恐怕我們失手了。”
賈大中看了眼他的麵色,立即命所有歌姬舞姬都退下:“田兄,你這是何意。”
田鬆的手暗暗的緊握成拳:“唐耀傑的這個人特別難纏,這次恐怕麻煩了。”
賈大中當下便有些急了,若真如此,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田鬆的臉色更是難看,不語。
賈大中默默沉思,很久後,問道:“如今,如何是好。”
田鬆心中琢磨一陣,“他們沒有證據,我想唐婧琪也不敢光明正大跟我們撕破臉皮,如今隻有與她周旋,拖延時間,待我修書一封交給陸大人,讓他發動宮中力量,抗衡順天府。”
“那現在呢?”
田鬆已有了對付之策:“請唐二小姐進來!”
“是”捕快剛走出門,院外傳來一陣嘈雜聲。
“滾開!”大門就這樣被人踹開。
田鬆和賈大中急急上前,“什麽人,竟敢擅闖知縣衙門。”
“婧琪”向黔晉急急拉住婧琪,朝二人拱手:“屬下順天府師爺向黔晉,這位是唐耀傑之妹,婧琪小姐。”
“嗬嗬嗬,原來是唐二小姐。”二人對視一眼,在瞬間達成一個共識。
婧琪有些不耐煩:“你是什麽人?”
賈大中打哈哈:“在下就是閩縣知縣賈大中。”
“那你就是高要縣的知縣田鬆。”婧琪瞧著二人,光從相貌就知道這兩人隻會玩樂之輩。
“嗬嗬嗬”田鬆哈哈的笑出聲來:“不知唐二小姐來此有何公幹。”
婧琪的臉上多了一絲冷然:“公幹談不上,就是想問問知縣大人,閩縣、高要等地發生這麽嚴重的災情,為何大人不去賑災,反而在此縱酒高歌。”
田鬆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賠笑道:“嗬嗬嗬,小姐是誤會了,我們來這裏就是為了討論此地的災情賑災事宜。”
“是麽!”
賈大中裝糊塗:“當然,否則我們二人豈不是瀆職之罪。”
“既然是討論,可有什麽賑災計策。”向黔晉看出二人的虛與委蛇,但不想過早與二人撕破臉皮。
“閩縣、貝水村、高要等人繼二連三發生旱情,我等就算有賑災之心,也無賑災之力啊”田鬆淡淡開口,仿佛在說著無關緊要之事。
賈大中不斷的搖著頭:“而且我們多次上書朝廷都沒有得到回應,這叫我們如何賑災。”
婧琪心裏浮出一絲不悅:“荒唐!朝廷多次派發賑災銀糧,豈會無法賑災。”
賈大中的臉上劃過一抹不屑:“唐小姐不知災情的嚴重,那些銀兩根本就無濟於事。”
婧琪心裏是說不出的難受,天知道,她多想衝上去教訓二人。
田鬆滿眼的不屑:“何況災情過後,又發生瘟疫,斷糧斷藥,談何賑災。”語氣明顯已經多了一絲不悅。
向黔晉見狀,眉心不由得皺了皺,這是讓他們碰個軟釘子。
“所以你們就眼睜睜看著那些災民食飼料,甚至是食人肉”婧琪心中壓抑著怒氣。
賈大中敷衍了事:“這?又不是我們讓他們這麽做的。”
“你們如此枉顧王法,視人命如草芥,簡直是草菅人命”婧琪咬牙切齒,這兩個人真該死。
“唐小姐”賈大中意有所指的開口:“你不是我們閩縣的人,自然不知饑民的疾苦,有什麽資格在這裏指責我們。”
“你!”婧琪當然明白賈大中的意思,無非就是不該管這樣的閑事。
田鬆鄙夷不屑道:“難道除了你大哥,我們知縣知縣就是不顧法律,隨意草菅人命之人。”
“你…”婧琪怒不可遏,想上前教訓他們,卻被向黔晉阻止。
“唐小姐若無事,請回吧,我們還要繼續討論賑災之事。”賈大中直接下逐客令。
“你們簡直…”婧琪臉色僵了僵。
田鬆臉色一沉,看也不看三人一眼,冷冷道:“請吧!”
“我們走”向黔晉拉著婧琪,三人朝外走去。
賈大中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哼!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不過是仗著自家大哥作威作福,還敢來質問我們。”
婧琪被氣炸了,就連身體也因為憤怒而顫抖著。
“婧琪,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可輕舉妄動。”向黔晉冷冷的瞥了賈大中二人一眼,這兩個鼠輩,真是不知死活。
國遠也勸著她:“師爺說的對,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婧琪的手下意識的緊握成拳,但想著此處是賈大中的地方,不能打草驚蛇。
待三人走遠後,賈大中轉身看向田鬆,滿臉的笑容:“哼!這個唐婧琪,給她三分顏色,居然敢蹬鼻子上臉。”
田鬆麵容沉靜,目光微斂:“這唐婧琪隻是一個女流之輩,但她大哥唐耀傑卻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如今他們來閩縣,多半是奔著災情來的,看來我們得想辦法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閩縣。”
“你的意思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
“沒錯!”田鬆點頭:“否則死的就是我們了。”
府衙外。
婧琪心中快要氣炸了:“該死的賈大中,居然讓我們碰了一個軟釘子。”
向黔晉微微皺眉:“如今我們已打草驚蛇,恐怕後患無窮。”
“什麽意思”國遠臉色沉了沉,“難不成他們還敢當眾行凶。”
“已經派出殺手伏擊我們,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向黔晉眉心越皺越緊:“如今我們先脫身,尋個安全之地,等待大哥的援兵。”
婧琪心中更加忐忑不安,隻能先聽向黔晉的安排,尋個安生之地。
“好!”三人商量之後便去城中尋個安身之地。
天一黑,又下起了雨。
婧琪三人找了一處破屋避雨,此刻又餓又冷,四周寸草不生,很難找到吃的東西。
國遠推推向黔晉,問:“師爺,你睡著了嗎?”
向黔晉沒說話。
國遠鼻子抽了兩下,壓低聲音:“婧琪,我們不會死在這裏吧。”
婧琪聽了這話鼻子裏酸溜溜的。
向黔晉這時說話了,他兩條胳膊伸了伸說:“別說喪氣話,我們命大,死不了。”
接下去三人誰也沒說話,都想著自己的心事。
婧琪一遍又一遍想起以前的事,想想一同與大哥查案,想著和三妹坐在門口聊天,想想和向黔晉鬥嘴的日子,心裏更酸了。
常州。
一個小童端著盤子上前:“師父,唐師兄從中都傳來書信,念慈師妹的玄機開始失效,想問你有沒有別的方法。”
“她的病情本就是頑疾,豈有治愈之法”白胡子老道摸著胡須。
“師父,那該怎麽辦?”
白胡子老道取出一把木楔,“要重新植入玄機。”
‘砰’睡夢中的婧琪似乎感應到什麽,腦袋直接磕到木頭上,“哎喲!”
“婧琪,你沒事吧!”向黔晉本在照看柴火,聽見動靜後急急走到她身邊。
“沒事!”婧琪揉著後腦勺,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向黔晉見她還防備著自己,“你還在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