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風流債(二)
等人都走出了房間,宣靖雲仍呆站著未能回魂。
就這麽簡單,李媽媽也不攔?
他右手握拳,緊緊捏起,指節泛白,看起來很是用力。
這就是權力,這就是勢力!
自己屈身於人那麽久,換來的隻有威脅和嘲笑,他原以為這大興城,宸王身為當今聖人親弟弟,威勢已是無人能敵,當時他在大興輾轉尋求父親舊友幫助,大多數人一聽牽扯刑部牽扯王爺,都麵露難色。
想去大理寺伸冤,人還沒靠近便被押回了平康坊。
一清倒是能接觸到聖人,但是沒有充足的人手沒有證據,反詩、謀逆一罪根本無法翻案。
他不敢讓一清幫忙,他以為隻有雌伏才能換取自己父親和弟弟的平安……
可沒想到,今天一個吊兒郎當的青年郎大搖大擺的走進來告訴他,案子他有辦法,人他可以救,要的隻是他在平康坊賣命。
隻要能扳倒惡賊,替父親翻案,別說賣命,再低賤的事情他都願意做。
宣靖雲的睫羽低垂,看不清眼神,最終他跨步向前,狠狠的關上了房門。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宸王有意將這薑揚波在平康坊的風流債傳出去,那消息更是滿天飛去,不到三天的功夫,上到權貴人家,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知道這聖人親提的吳國公二公子,驍羽衛左將軍薑揚波,在平康坊包了個風華絕代的男伎。
這大嵐朝民風開化,平康坊本就有專營男伎的秦樓楚館,但是有是一回事,去是一回事,去了還被傳揚開來又是另一回事。
第三天傳到了薑世子耳裏,平時最為端方持正的薑世子板著臉拍碎了一張紅木小幾,然後薑揚波回府的時候,便被堵在了正堂裏。
薑揚瀟臉色冷漠的說道:“跪下!”
薑揚波嘴角一勾,嬉笑道:“大哥,咱家可不興這個,動不動就下跪,沒這個道理。”
薑揚瀟垂下雙眸,冷冷說道:“長兄如父,如今爹爹不在大興城,便由我來管教你。”
薑揚波一聽,哪還不知道是因為何事。
多半就是平康坊無極樓的事情傳到了大哥耳裏了。
他吊兒郎當的尋了個圍椅坐下,翹著二郎腿說道:“大哥,我知道你氣什麽,逢場作戲罷了。”
薑揚瀟不出聲,沉默半晌說道:“我瞧見你幾日前在宮裏一本正經,還以為你領了正事總算有個樣子了,誰知道這才僅驍羽衛沒幾天,好的沒學上,驍羽衛裏這些吊兒郎當日日風流的習氣倒是學了個十足。行,既然你不認錯,那便等父親來管教你吧。”
薑揚瀟閉起雙目,不願多言。
他這個弟弟自幼頑鬧嬉戲,性格最為討喜,不論是讀書還是武功都是聖人手把手教出來的,一等一的好,但就是個定不下心的,在陪都寧河時候有父親盯著,倒還乖巧,如今到了金迷紙醉的國都大興城,倒好似進了歡樂場。
倒不是說薑揚波辦事能力不強,從除夕夜事件到燈宴,現場處置尋跡都可圈可點,但是偏偏這私生活上極為懶散。
他不是第一次聽說自己的弟弟薑揚波又去了平康坊。
但好歹之前也沒鬧出太大的事情,如今卻傳的沸沸揚揚,還是說他包了個男伎,這要是傳出去,將來怎麽說親。
薑揚瀟自幼持重,如今吳國公夫婦不在大興城,他便覺得自己有責任要管教好薑揚波。
薑揚波聽完他的話,無奈的笑了一下,說道:“哥,我十八了,不是八歲,這管不住就找老子的行為,用不到我薑揚波身上。我還是那句話,我自己有分寸,逢場作戲罷了。”
說完站起來,他伸了個懶腰,側頭瞥了自己那臉色凝重的大哥一眼,說道:“我走了,哥。”
今日跟著薑揚波當值的正是晚星,他正倚在院裏的樹旁閉目養神,聽到薑揚波的腳步聲頓時驚醒,迷迷糊糊的問道:“主子,還去無極樓嗎?”
大堂內聽力極好,仍在生氣的薑家大哥薑揚瀟,不小心把晚星這句話十足十的聽了進去,氣的臉又綠了兩分。
薑揚波手中的折扇輕輕敲了一下晚星的腦袋,說道:“去,怎麽不去,錢我可都給了足足的。以後家裏不留我,我就去溫柔鄉哈哈哈哈哈。”
晚星眼睛瞪大,悄悄看了一眼正堂裏坐著的臉色黑如鍋底的薑大公子,又看了看自己主子,決定什麽都不說,老實跟著出去就好。
教弟不成功的薑世子猛地也站起來,長舒一口氣,走到院內隨意折了一杆枯枝,頂著寒風虎虎生威的舞了一套劍術,直至額上滴汗,才氣喘籲籲的聽下來。
穩重、持重,僅僅比薑揚波大了三歲的薑世子不停的提醒自己。
有了!自己管不住他,總可以讓別人管他吧,這種事為什麽他作為一個大哥要操心啊,這種應該讓薑揚波這臭小子未來的媳婦自己操心去管才對。
這麽一想豁然開朗,薑揚瀟拿定主意便打算行信一封給自家老爹送去。
薑揚波回平康坊無極樓,主要是為了安排人手給宣靖雲,整個無極樓基本都是宸王的勢力,如今他名義上包了宣靖雲,宸王明麵上不能作妖,但肯定會加緊人手盯梢,這樣一來,才有機會摸出平康坊中宸王的暗線。
明月樓中,晚星和逐塵安靜的站在房裏護衛,而薑揚波則在自己的書案上圈圈點點的畫著平康坊目前的勢力分布圖。
他用殷紅的朱砂先在無極樓點了個紅色的小點,又在露荷軒的名字旁點了個紅點,平康坊內秦樓楚館,經過官府明麵登記的,大大小小共七十三家,加上遍布坊內的食肆酒樓,統統不過百家。這隻是明麵的材料,私下經營暗娼的數不勝數。
三教九流之地,從來就是消息靈通之地,他要做的不僅是打聽清楚波斯姬之事,還要拿下這平康坊。
如此消息雲集之所,從來就是各家勢力的香餑餑,大家都暗地裏通過各種名目掌管著或多或少的眼線和酒肆,他來得晚,又不好以官麵身份下場,隻能尋找一個代理人,延伸自己的耳目,而這個人還必須要有軟肋,能被把控。
最後,朱砂重重的落下,在無極樓畫了個血紅色的圈。
真是謝謝他的小姑娘,果然是他的小福星,缺什麽就來什麽,把宣靖雲送到了他麵前。